次日一早沈序就差人去侯府给裴璇送信,让她今日务必去济安寺相见。

    裴璇接信时正用着早食,想到即将要面对的窘境,她缓缓放下汤匙再没半点胃口。

    回京不到三日她就差人告诉沈序孩子没了,当时男人或许还接受不了那件事所以久久未有回音。

    直到几日前王府的人才放出话来,说王爷在济安寺给未出世的孩子点了长明灯,让她抽空去看看。

    他们之间的事原本已至此完结,可沈序为何又无缘无故地约见,若非察觉到真相了?裴璇不敢想,她只知道有些事情躲不过去,今日必须赴约探探虚实。

    *

    冬日午后,阳光再好室外的温度还是冷得惊人,裴璇里三层外三层穿得密不透风,才乘车去往济安寺。

    她故意来早半个时辰,是为了将沈序点的长明灯做个手脚,毕竟孩子还好好的,她总觉得这灯燃着像是诅咒。

    裴璇借口找老和尚问签,悄悄避开了仆从,独自走到灯墙面前,她一眼就瞧见那盏纯金底座的长明灯,宫廷样式的供灯独一无二,沈序的东西和他本人一样张扬。

    因怕被路过的人发现裴璇片刻不敢耽误,她快步上前取出灯盏并将烛火吹灭了。不过,放任熄灭的灯盏在这儿,似乎有些欲盖弥彰。

    余光瞥见一旁案几上的红烛,裴璇顿时有了主意,她点烛后滴了几滴红蜡油在沈序准备的供灯里,接着又跪在蒲团上,边祈愿边将长明灯重新点亮。

    “你在做什么?”一道带有威慑的低沉声音从女子背后传来。

    裴璇转过身见到满脸阴翳的沈序,吓得差点失手弄泼灯油。

    男人换上精美绝伦的皇族华服,比在书院时看上去更高不可攀了,裴璇只能一边观察着他的表情,一边面不改色地撒谎: “我怕灯不够亮,所以挑了挑灯芯。”

    “寺里的主持每日会来挑,用不着你。”

    看男人的态度,裴璇便知自己目前还没露馅,于是她长舒了一口气把供灯轻轻放回了原位。

    红色斗篷上的一圈雪狐毛领,衬得裴璇那张圆润的小脸十分可爱,沈序斜睨着面前这个铁石心肠的女人,一个多月不见,她非但没有因为小产变得消瘦憔悴,反而还更好看了,实在可恶。

    察觉到有香客走近,沈序不由分说地将女子拉进了一间禅房,还顺手锁上了门。

    怀胎快五个月了,裴璇身子比从前笨拙许多,因此被人从背后扯着胳膊时她根本无力反抗,只能无奈地喊着:“放手。”

    “你做梦,谁准你招婿的?”

    听到质问裴璇如临大敌,她刚才还认为自己伪装得很好,可这一瞬又觉得男人似乎早已经看穿她的把戏。

    “孩子已经没了,王爷还抓着我不放,到底为什么?”女子掐着掌心努力保持镇定。

    “本王看你自作聪明得很,怎么这就猜不到了?”

    “臣女已经将错误都纠正过来了,您大可不必负什么责任,王爷以后就当不认识臣女吧。”

    见裴璇理直气壮的模样,沈序恨声道:“胡闹!本王放你回家允你落胎,不是让你随随便便找个穷酸男人盲婚哑嫁,既然你什么都不挑,那就给我老老实实嫁到桓王府。”

    沈序从没把那个没来及出生的孩子当成错误,他也不怪裴璇放弃,或许一切都只能怪时机不对让他们准备不及。

    冥冥之中,沈序坚信那个孩子总有一天会重新出生在桓王府。

    “王爷真的要娶我?为何?”意识到沈序不是在开玩笑后,裴璇瞬间凝固了表情。

    沈序明明就还没发现自己留下孩子的事,除了孩子他还有什么理由说这话呢?

    “你已经是本王的人了,嫁给本王理所应当,另外这门亲事必须由你主动说想嫁,别指望本王去提亲。”

    提出这种不合理的条件,其实是因为沈序早年间为免皇兄忌惮,曾立誓此生不会成家,若他突然改口上门求娶武将之女,肯定会被别有用心之人造谣。

    “父母之命不可违,说好招婿就招婿,难不成王爷也想来侯府入赘?”女子气不过,大胆顶嘴道。

    “放肆,现在就回去告诉你爹停止招婿,说你要当王妃。”

    “王爷臣女不想当王妃所以求算您亲自上门下聘我也不嫁,更别提让我倒贴了。”

    清白虽然重要,却不是裴璇放弃终生幸福的理由,她宁可嫁一个无关紧要的人,也不愿嫁给沈序。

    因为喜欢会让人生出软肋,她不想把刀柄交给对方。

    “你到底有什么底气敢一而再再而三拒绝本王?”

    沈序不懂女子的敌意从何而来,书院那几个月,难道只有他一个人意乱情迷?裴璇到底在嘴硬什么,她分明喜欢自己。

    如今没有孩子,裴璇为何还是一副为难的神情,嫁给他就真的这么委屈?他不是说过喜欢她吗,为什么她就是不肯信。

    “王爷该不会还记挂着那一夜的夫妻之实所以对裴璇念念不忘?大可不必,您在床上可是连我的面容都没看到,这说明换个女人一样可以,丢清白又不是什么大事,劝您和我一样早些向前看吧。”

    “裴璇!谁会因为鱼水之欢喜欢上一个人!而且你怎么敢说这样的浑话,哪有女子这般随便,你给我管好自己若让本王知道你找野男人,你就死定了。”

    这女子颠倒黑白的本事真了不得,明明他是因为喜欢才会忍不住亲近,可她非要把自己当成□□熏心的混蛋。

    “我才不怕有本事杀了我,皇亲国戚又如何,不嫁就是不嫁,”

    二人都是倔脾气,谁也不肯低头,最后只能不欢而散,可没想到几日后侯府居然真的替裴璇张罗了个上门女婿。

    ——

    对方是个二十一岁的穷秀才,父母双亡只有一个幼弟,这秀才仪表堂堂又有些文采,裴夫人一眼便相中了他做女婿。

    侯府想着要尽快定下婚事才稳妥,于是婚礼就定在了下月中旬。

    得知此事后沈序再也坐不住了,他先把那秀才绑走,又派人给裴璇带话,威胁她不来就把秀才送去见阎王。

    裴璇原本没打算应约,但又怕沈序发起疯来连累无辜之人,便不情不愿地去了望江楼。

    二楼雅间外,女子取下帷帽站在门口,还好冬衣厚重她穿得多倒也没被人发觉异样。

    沈序不想再干等了,昨日友人刚给他支了招,让他卖惨博同情打动女子芳心,他决定再试最后一次,若是裴璇还要嫁人他就直接抢婚。

    等他们成了婚,自然有的是办法日久生情。今非昔比,名声也没什么重要,如果娶到想要之人他不介意留下个荒诞不经的恶名。

    “你怎么了?”女子鼓足勇气推开门,见到的却是满地狼藉。

    “阿璇,你为什么不肯生我的孩子,我真的很想和你变成一家人。”浑身酒气的男人,一见到裴璇进门就开始失声落泪。

    “我…沈序,你醉了。”裴璇语无伦次地将男人从地板上扶起。

    “你到底喜不喜欢我?”

    原本白皙的面容上染上一片妩媚的红,沈序本就貌若好女,如今这衣衫不整眼梢含情的模样更是撩人。

    “你又不喜欢我,问这做什么?”裴璇怕他酒醒后还会记得,所以并不敢说实话。

    唇边落下的是一个柔爱又极尽绵长的吻,那吻并无半点压迫感,而是一下下轻轻啄着,想喝水一样自然,不过每一次换气都会加深缱绻,让二人最终难舍难分。

    “我喜欢你喜欢得要命。”

    “裴璇,我离不开你所以别不要我好吗,就算不嫁给我也不要嫁给别人。”男人将她的手掌附在自己心口上说。

    或许是色授魂与的刺激,裴璇竟鬼使神差地点了点头。

    装醉的沈序听到那一个好,震惊得半天没反应过来,“你说的…是真的?裴璇,你愿意嫁给我吗?”

    “我可没说嫁你,只是暂时谁都不想嫁罢了,你的话还有待考察,看你一天到晚尽想这些坏事谁知道诚不诚心。”女子突然清醒过来,努力为自己找补道。

    “喜欢你才想亲你,我真的已经很克制了,难道你不想抱抱我亲亲我吗?”

    沈序眨着一双雾蒙蒙的眼睛,双手撑在地上仰视着她,像个没成年的孩童般渴求着爱抚。

    一瞬间裴璇脑子里嗡嗡作响,耽于美色本就是人之常情,自己每次把沈序的亲近说成是冒犯实在虚伪,她其实也是享受的。

    “女子在这事上本就容易吃亏嘛,你不能怪我过于谨慎。”

    “但沈序,我现在想亲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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