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琴月在城外等了半晌,才见那个穿红袍的男人缓缓出城,他不屑地哼了一声,心想皇上果然看不起他们,竟然让一个软包子一样的无名小卒来出席谈判。

    贺知槿一出城,便看见了那个来自沁郭尔国人高马大的神武将军。

    那人短发剑眉,穿了一件羊毛小坎肩,小麦色的臂膀上纹着一只长耳三眼的野兽。

    贺知槿先开了口:“将军有何需求,贵国离这里并不近,来一趟似乎很辛苦。”

    有琴月眯着眼打量了贺知槿一番,悠哉悠哉道:“我代表我们的国王,来向逸国要一件东西。”

    贺知槿挑了挑眉,示意他说下去。

    “我们要西境的啼州,”有琴月直接道,他向来不是一个拐弯抹角的人,“另外,以后沁郭尔不会再对逸国朝贡。”

    贺知槿轻笑了一声,道:“可以给你们黄金白银,可以给你们食物牲口,但是不可以给你们土地。”

    有琴月抱着胳膊,表情并没有什么变化,道:“早就听闻逸国人个个奸邪狡诈,善于蛊惑人心。不给土地就说不给,废话那么多做甚!”

    此话一出,他身后的将士们便开始哈哈大笑起来。

    贺知槿不动声色道:“我不是军师。”

    有琴月咧了咧嘴,道:“你想说什么?”

    “我想说,皇上随便派了我过来,可见逸国的态度。”贺知槿瞥了一眼有琴月身后的将士们,笑道。

    有琴月冷笑一声,拽下腰间的酒葫芦饮了一口,道:“好啊,那么我们便不再客气。”

    忽然,几个牵着猛兽的士兵走出队伍,四只形状如犬又似狼的动物低声嘶吼着,似乎要把贺知槿嚼烂撕碎。

    “将军出来讨饭,还带了宠物来?”贺知槿清冷的声音在有琴月耳边萦绕着,有琴月额头青筋暴起,攥紧双拳克制着。

    他真的,很讨厌逸国人。

    “给我上!”一声令下,四只狼犬朝贺知槿冲来,贺知槿丝毫未躲,只是平静地望着有琴月。

    眼见第一只狼犬的牙齿就要啃在贺知槿的腿上,忽然,“噗”地一声,狼犬四分五裂,紧接着,其余三只也都惨死在刀下,血浆溅在贺知槿的红袍上。

    有琴月有些措手不及,他根本没有看清这些狼犬是如何被攻击的。

    三个红袍男子从树上跳下,站在贺知槿身后,立场很明确,和对方对峙。

    太阳躲进云层里,刚才还是晴空万里,现在天立刻阴沉下来,风也带了凉。

    “你也看到了,我逸国莲花司实力并不差,若是贵国执意如此,我们不介意用对付妖魔的自得人来对付你们。”贺知槿看着地上散落的尸块,抖了抖衣服的下摆,冷冷道。

    贺知槿转身回城,城门在他身后关上,将有琴月等人堵在城门外。

    有琴月黑着脸,一言不发,身后的副将提醒道:“有琴将军,接下来该怎么办?”

    “阴险的逸国人!”有琴月狠狠骂道,又拽下葫芦喝了一口,道,“兄弟们,他们不愿意谈判,那我们便攻下凛州!大家再坚持坚持,等回了家乡,围着篝火吃牛羊!”

    *

    西境的风沙异常凶猛,张口说几句话,就感觉自己满嘴都是沙子。

    太阳火辣辣地晒着,把人晒得黝黑,细沙常年拍打着脸颊,把人拍得结实。

    韩树挽着发髻,撸着袖子,正挑了一担水往家走。

    他感觉肩膀火辣辣地痛,眼睛也干涩无比,他停下来休息,放声高歌道:

    “金叶好风光诶,路上风儿吹。哥哥挑担走诶,妹妹把歌儿唱。”

    唱了几嗓子,吃了一嘴风沙,他满意地拍拍屁股上的土,又俯身挑起扁担,踩着有节奏的咯吱声,韩树乐呵呵地回家去了。

    刚进院子,就听见自家父亲的咳嗽声,韩树把脸上的笑容收了收,拎着水桶进屋,道:“老爷子,咽炎又犯了?”

    韩文晔正坐在矮桌前,吧嗒吧嗒抽着烟,韩树连忙夺过烟斗,责怪了几句,随后直接往床上一躺,躲进阴凉处,眯起眼睛。

    “今日用的水都打好了?”

    “嗯。”

    “昨日欠小德的账还了没有?”

    “顺道还了,放心吧老爷子。”

    “树,你书也不读了,武也不练了,整日晃来晃去,不觉得无趣嘛!”韩文晔站起身,坐在韩树旁边,笑道。

    忽然韩树像是想起什么似的,一个鲤鱼打挺坐了起来,高兴地和父亲道:“父亲,我发现西境这边美女真多!一个个要脸蛋有脸蛋,要身材有身材的,而且开朗热情,不似中原人扭捏!怪不得皇帝老儿都喜欢西域的妞……嗷!您打我做甚!”

    韩树捂着脑袋,幽幽地看了韩文晔一眼,韩文晔一副恨铁不成钢的样子,骂道:“你做点正经事罢我的小祖宗!”

    韩树沉默了一会儿,又软软地躺下去,长舒一口气,道:“老爷子,我还能做什么啊?寻桐死了,科举也不能考了,小桉也生死未卜……”

    说着说着,他便红了眼眶,连忙翻了个身,冲着斑驳的旧墙。

    韩文晔拍了拍儿子的肩膀,安慰道:“小树,会好起来的。我们已经动用了韩家全部线人,一定能把小桉找到。”

    “你说她一个姑娘家家的,无依无靠,能去哪里呢?”韩树抹了抹眼睛,有气无力道。

    “既然小桉也是魔,她就强大到足以保护自己。”韩文晔揉了揉儿子的头发,轻声道。

    “树啊,你也长大了,今年加冠,不能给你办酒席……”韩文晔耷拉着脑袋,看上去更加苍老了,“我韩文晔就这一个儿子,也不能让他风风光光成年,你莫要怪父亲啊。”

    “老爷子,只要你和我母亲都平安喜乐,儿子别无他求了,”韩树轻声道,他不禁想起了巫家的惨状,想起了死在巫府的那一对中年夫妇,不由得更加珍惜自家父母来,“你们二老在哪里,哪里就是家。”

    韩文晔怜爱地摸了摸儿子的头发,道:“你也老大不小了,等找到小桉,把亲事办了罢!”

    韩树感到有些意外,转过身来看着父亲的眼睛,道:“即使小桉是魔吗?”

    “管他!”韩文晔狠狠啐了一口,道,“就算韩家别人反对,我也替你做主!什么妖什么魔!小桉是我看着长大的孩子,我喜欢得紧!”

    韩树刚想咧着嘴笑笑,心中便浮现出另一个男人的面孔,刚酝酿的笑意一闪而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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