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景微愣，随即转头冲一旁的蒙叔道：“你都教了她些什么？”
蒙叔：“关我什么事。”
苏玖重新伸出胳膊，将袖子往前挽了挽，道：“好吧，不开玩笑了，你要给我什么。”
陆景被她逗得一番无语，没好气地看了她一眼，从手腕上解下袖中剑，绑到她的胳膊上。
“这个可别随便送人。”
这袖中剑精致灵巧，隐在袖间不引人注目，比那把匕首好太多，苏玖怔了怔，惊喜道：“这是给我的？”
“嗯。”大约觉得语气有些冷漠，陆景又补充，“留着防身。”
“多谢！”
苏玖喜滋滋的，她没说过，这个她也老早就想要了。
分别之后，她欢天喜地地进了城。
都城果然与鹿城那种小地方不同，人可真多啊，身穿长袍的华贵郎君、娘子遍地都是，头戴珠钗，腕间金镯，与那大家小姐一般无二。
唯一的区别在于，满大街都是如此。
沿街叫卖的小摊上货品琳琅满目，不少稀罕物件，南海贝壳雕琢成的首饰，北国运来的水果，两湖的锦绣也大咧咧地摆在外边，甚至还有西域运来的华美地毯。
“不愧是都城，果然不一样。”
苏玖逛了几步，依依不舍地收回目光，开始今日的任务——找一个伢商，帮她看个适合的房子。
牙商一般有两种，一种没有铺面，需经人介绍才能认识，手中的消息和屋子也多，这种也叫掮客，一般只有有钱人家请得起。
另一种有铺面，又或者又固定去处，一般是有人建了坊街，专门请的人来卖。
第一种更好，但苏玖请不起，一来她没人脉，二来人家手中的屋子她也租不起。第二种新建的坊街人少，开馆子很难有人来，但租金便宜。
犹豫半晌，苏玖还是决定先租第二种，起码得有个宽敞的地方做菜，大不了她以后辛苦点，去热闹些的街上再租个摊位，每日把东西拉过来卖。
打定主意后，她开始寻找第二种牙商的铺面。
都城不愧为一国之首，不知比鹿城大了多少倍，热闹的集市一条接一条，怎么也望不到头似得。
若是在鹿城，一炷香的时间便能走完一整条热闹的街。
在这儿，她起码花了半个时辰。
还是一位卖花儿的姐姐看她四处转悠，像在找什么，出声询问之后向她指了路，不然她在这儿转上一天，都不一定找得到铺面。
都城很大，分为不同的坊，每个铺面掌管的坊都差不多，苏玖赚了好几个地方，都没找到合适的院落。
要么院子还行，地段还行，价格太贵；要么院子太旧，地段还行，价格还行；要么院子还行，地段太偏，价格还行，当然，还有院子，地段，价格都不行的。
各方面都令人满意的一个都没有。
幸好都城够繁华，大部分客栈都有女子通铺，一晚只需二十文钱，不然她还真舍不得每晚都住客栈。
牙商们被她磨了三日，三日换了三个人，最后一个是个十来岁的小哥，年纪不大，还未娶亲，大约还是学徒，接不到好的，才被安排来接待苏玖。
小哥陪着她走了一早上，看了两处院子她都不满意，最后实在扛不住，用手帕擦着额头的汗珠，道：“姐，十八坊还有套房子，若那间你也看不上，我可真没办法了。”
“走吧。”
十八坊地段有些偏，走过一条极热闹的街，慢慢步入人迹罕至，还没到。
苏玖心中升起疑问，道：“这地方能有人吗？”
“你放心吧，都城最不缺的就是人。”
拐过已弃用的老旧城门，瞧见街边忙碌的店家，苏玖才明白他的意思。
这儿竟是一个码头。
都城最大的码头在十六坊，这儿只是个供小船的小码头。货物一般不从这儿走，行人下了船，可匆匆离开，甚少在这儿停留。
可一般人不知，十六坊到这儿只需穿过几条巷子，一座石桥，是个极隐蔽的小路。平日在码头做工的船工休息时，都爱来这儿吃饭喝茶。
光靠这，足以撑起十八坊的几家铺子。
吱呀——
牙商推开一扇老旧的木头，边往里走边道：“这儿以前也是家小馆儿，一家五口住着，后来听说老家出了事，便匆匆回去，把院子便宜卖给了我们。
本来这儿只租不卖，毕竟地方远，又没什么人看上，租来租去太费劲，若不是看你一个女子，我也不愿意来。”
说罢，他推开窗户，房间一侧是柜台，另一侧摆着几个桌子，板凳。
“你瞧，桌子这些都是现成，你若嫌旧劈了当柴火，让木匠重新做几幅，若不嫌弃，将就用用也成。”
靠里面的墙上开了间小窗，苏玖往里看，竟是个厨房，想必这儿是个传菜的窗口。
“这设计精细。”
瞧她一脸精细，牙商无所谓道：“都城小馆大都皆如此，夫妻店能剩则省。”
再往里走，便是正式的院子，紧跟厨房的是柴房，再往里是厢房，正面是上房，另一个则空着，什么都没有。
院子还有个后门，后门出去便是水井，十八坊的住户都需在这儿打水。
苏玖看了眼，道：“这倒方便。”
“方便是方便，可别怪我没提醒你，早上打水免不了有些吵闹，会说不好。”
“不妨事，”苏玖摆手，“他再早总不能天不亮就打水，那时我早就醒了。”
她又看了眼上房和厢房，里面很空，基本没什么可用的东西，剩两条瘸腿的凳子，中间空一大块的床板。
窗户年久失修有些歪了，关不上总漏着一条缝儿。
“还有，此处近河，潮湿些，东西容易坏。”
“那我少买些东西。”
苏玖又看了眼柴房，更破，烂掉的竹篮还丢在正中央。
此处虽瞧着残破不堪，仔细修整一番，倒也是个不错的去处。主要价格便宜，租下这里，她还能剩不少修院子。买食材。
看得出苏玖对这儿很满意，牙商却有些犹豫，踌躇半晌才开口：“姐，有件事我必须要提醒你一句。十六坊离这儿不远，附近住的全是别处来的汉子，不、不甚安全。”
最后几个字，他说的很小声。
苏玖迟疑了。
任何时候，她都该优先考虑安全，可她手里，只剩下四十两银子。房租要钱，修缮院子要钱，买被褥用具要钱，买菜要钱，若她忙不过来，请人也要钱。
这儿就像个无底洞，白花花的银子掉进去，甚至听不见响声。
哪怕一文钱，她都不得不掰成两半花，况且这院子与其他院子差了近百文。
苏玖咬咬牙，问：“今天看的第二个院子能不能便宜点？和这个院子价一样最好了。”
“怎么可能？！”牙商连忙摆手，“姐，你放心，我不搞虚头巴脑的东西，是多少说多少，绝不掺水分。”
“呵呵，”苏玖强颜欢笑，“那就这间吧。”
一分钱难倒英雄汉，她只能把希望寄托给命运。
回到铺子签字画押，交了半年房租，苏玖拿了钥匙回到了十六坊。
从今以后，她也算有家了。
只是这个家，着实有些破败。
苏玖深呼一口气，进了院子开始收拾。
看房的时候没仔细瞧，如今搬起来才发觉零碎的东西太多。苏玖把它们统统运到院子里，能用的待会儿洗洗，用不了的拆了当柴火，烧不了的先放着，万一以后有用呢？
折腾了大半晌，周围的邻居听见响声好奇地凑了过来，一位抱着孩子的大嫂站在院门口，问：“你是新搬来的？”
苏玖擦擦额头的汗，叉着腰缓了口气，热情道：“是啊，刚搬进来，正收拾东西呢。”
“这你可有的收拾。”大嫂抱着孩子走进来，四处看看，“这院子不住人就是容易破，你瞧才半年的光景，那窗子就坏了一个，还有屋顶也得看看，估计不少地方漏雨。”
“好，等会儿我去上去看看。”
“你夫君呢？”大嫂往房间里面看了看，“怎么能让你一个做这种事？”
“啊，我……”苏玖稍一迟疑，道，“我还未成婚。”
大嫂惊讶地张大嘴巴，“你瞧着年纪也不小，怎么还未嫁人？你爹娘都不知道操心？”
果然如此。
似乎人一到年纪，就会被各种各样的人催婚，先前在叶城被街坊邻居催，后来到鹿城被熟识的人催，眼下来了都城，还被只见过一面的大嫂催。
不是苏玖不愿撒谎，而是她实在没本事，凭空变出一个男人来。
她想了想，道：“原先我有婚约，可惜三年前胡人入关，我与家人走散，婚约也不得不搁置。”
“这……”大嫂抱着孩子哄，脸色有些尴尬。
或许她也没想到，自己随口一句竟提到人家的伤心事。
“不过没关系。”苏玖强颜欢笑，“我有个伯伯在都城做官，虽不是多大的官，但也有些积蓄，这不，租这院子的钱便是他给我的。”
“哦，那还好。”
这院子少说二十多两，能一口气拿出这么多钱白给侄女的，应当不是小官。
大嫂看向苏玖的眼神变了，笑嘻嘻道：“以后大家就是邻居了，我家就在隔壁，若有什么地方需要帮忙尽管招呼，别客气。”
“巧了，我正有件事想麻烦你呢。”
蒙叔：“关我什么事。”
苏玖重新伸出胳膊，将袖子往前挽了挽，道：“好吧，不开玩笑了，你要给我什么。”
陆景被她逗得一番无语，没好气地看了她一眼，从手腕上解下袖中剑，绑到她的胳膊上。
“这个可别随便送人。”
这袖中剑精致灵巧，隐在袖间不引人注目，比那把匕首好太多，苏玖怔了怔，惊喜道：“这是给我的？”
“嗯。”大约觉得语气有些冷漠，陆景又补充，“留着防身。”
“多谢！”
苏玖喜滋滋的，她没说过，这个她也老早就想要了。
分别之后，她欢天喜地地进了城。
都城果然与鹿城那种小地方不同，人可真多啊，身穿长袍的华贵郎君、娘子遍地都是，头戴珠钗，腕间金镯，与那大家小姐一般无二。
唯一的区别在于，满大街都是如此。
沿街叫卖的小摊上货品琳琅满目，不少稀罕物件，南海贝壳雕琢成的首饰，北国运来的水果，两湖的锦绣也大咧咧地摆在外边，甚至还有西域运来的华美地毯。
“不愧是都城，果然不一样。”
苏玖逛了几步，依依不舍地收回目光，开始今日的任务——找一个伢商，帮她看个适合的房子。
牙商一般有两种，一种没有铺面，需经人介绍才能认识，手中的消息和屋子也多，这种也叫掮客，一般只有有钱人家请得起。
另一种有铺面，又或者又固定去处，一般是有人建了坊街，专门请的人来卖。
第一种更好，但苏玖请不起，一来她没人脉，二来人家手中的屋子她也租不起。第二种新建的坊街人少，开馆子很难有人来，但租金便宜。
犹豫半晌，苏玖还是决定先租第二种，起码得有个宽敞的地方做菜，大不了她以后辛苦点，去热闹些的街上再租个摊位，每日把东西拉过来卖。
打定主意后，她开始寻找第二种牙商的铺面。
都城不愧为一国之首，不知比鹿城大了多少倍，热闹的集市一条接一条，怎么也望不到头似得。
若是在鹿城，一炷香的时间便能走完一整条热闹的街。
在这儿，她起码花了半个时辰。
还是一位卖花儿的姐姐看她四处转悠，像在找什么，出声询问之后向她指了路，不然她在这儿转上一天，都不一定找得到铺面。
都城很大，分为不同的坊，每个铺面掌管的坊都差不多，苏玖赚了好几个地方，都没找到合适的院落。
要么院子还行，地段还行，价格太贵；要么院子太旧，地段还行，价格还行；要么院子还行，地段太偏，价格还行，当然，还有院子，地段，价格都不行的。
各方面都令人满意的一个都没有。
幸好都城够繁华，大部分客栈都有女子通铺，一晚只需二十文钱，不然她还真舍不得每晚都住客栈。
牙商们被她磨了三日，三日换了三个人，最后一个是个十来岁的小哥，年纪不大，还未娶亲，大约还是学徒，接不到好的，才被安排来接待苏玖。
小哥陪着她走了一早上，看了两处院子她都不满意，最后实在扛不住，用手帕擦着额头的汗珠，道：“姐，十八坊还有套房子，若那间你也看不上，我可真没办法了。”
“走吧。”
十八坊地段有些偏，走过一条极热闹的街，慢慢步入人迹罕至，还没到。
苏玖心中升起疑问，道：“这地方能有人吗？”
“你放心吧，都城最不缺的就是人。”
拐过已弃用的老旧城门，瞧见街边忙碌的店家，苏玖才明白他的意思。
这儿竟是一个码头。
都城最大的码头在十六坊，这儿只是个供小船的小码头。货物一般不从这儿走，行人下了船，可匆匆离开，甚少在这儿停留。
可一般人不知，十六坊到这儿只需穿过几条巷子，一座石桥，是个极隐蔽的小路。平日在码头做工的船工休息时，都爱来这儿吃饭喝茶。
光靠这，足以撑起十八坊的几家铺子。
吱呀——
牙商推开一扇老旧的木头，边往里走边道：“这儿以前也是家小馆儿，一家五口住着，后来听说老家出了事，便匆匆回去，把院子便宜卖给了我们。
本来这儿只租不卖，毕竟地方远，又没什么人看上，租来租去太费劲，若不是看你一个女子，我也不愿意来。”
说罢，他推开窗户，房间一侧是柜台，另一侧摆着几个桌子，板凳。
“你瞧，桌子这些都是现成，你若嫌旧劈了当柴火，让木匠重新做几幅，若不嫌弃，将就用用也成。”
靠里面的墙上开了间小窗，苏玖往里看，竟是个厨房，想必这儿是个传菜的窗口。
“这设计精细。”
瞧她一脸精细，牙商无所谓道：“都城小馆大都皆如此，夫妻店能剩则省。”
再往里走，便是正式的院子，紧跟厨房的是柴房，再往里是厢房，正面是上房，另一个则空着，什么都没有。
院子还有个后门，后门出去便是水井，十八坊的住户都需在这儿打水。
苏玖看了眼，道：“这倒方便。”
“方便是方便，可别怪我没提醒你，早上打水免不了有些吵闹，会说不好。”
“不妨事，”苏玖摆手，“他再早总不能天不亮就打水，那时我早就醒了。”
她又看了眼上房和厢房，里面很空，基本没什么可用的东西，剩两条瘸腿的凳子，中间空一大块的床板。
窗户年久失修有些歪了，关不上总漏着一条缝儿。
“还有，此处近河，潮湿些，东西容易坏。”
“那我少买些东西。”
苏玖又看了眼柴房，更破，烂掉的竹篮还丢在正中央。
此处虽瞧着残破不堪，仔细修整一番，倒也是个不错的去处。主要价格便宜，租下这里，她还能剩不少修院子。买食材。
看得出苏玖对这儿很满意，牙商却有些犹豫，踌躇半晌才开口：“姐，有件事我必须要提醒你一句。十六坊离这儿不远，附近住的全是别处来的汉子，不、不甚安全。”
最后几个字，他说的很小声。
苏玖迟疑了。
任何时候，她都该优先考虑安全，可她手里，只剩下四十两银子。房租要钱，修缮院子要钱，买被褥用具要钱，买菜要钱，若她忙不过来，请人也要钱。
这儿就像个无底洞，白花花的银子掉进去，甚至听不见响声。
哪怕一文钱，她都不得不掰成两半花，况且这院子与其他院子差了近百文。
苏玖咬咬牙，问：“今天看的第二个院子能不能便宜点？和这个院子价一样最好了。”
“怎么可能？！”牙商连忙摆手，“姐，你放心，我不搞虚头巴脑的东西，是多少说多少，绝不掺水分。”
“呵呵，”苏玖强颜欢笑，“那就这间吧。”
一分钱难倒英雄汉，她只能把希望寄托给命运。
回到铺子签字画押，交了半年房租，苏玖拿了钥匙回到了十六坊。
从今以后，她也算有家了。
只是这个家，着实有些破败。
苏玖深呼一口气，进了院子开始收拾。
看房的时候没仔细瞧，如今搬起来才发觉零碎的东西太多。苏玖把它们统统运到院子里，能用的待会儿洗洗，用不了的拆了当柴火，烧不了的先放着，万一以后有用呢？
折腾了大半晌，周围的邻居听见响声好奇地凑了过来，一位抱着孩子的大嫂站在院门口，问：“你是新搬来的？”
苏玖擦擦额头的汗，叉着腰缓了口气，热情道：“是啊，刚搬进来，正收拾东西呢。”
“这你可有的收拾。”大嫂抱着孩子走进来，四处看看，“这院子不住人就是容易破，你瞧才半年的光景，那窗子就坏了一个，还有屋顶也得看看，估计不少地方漏雨。”
“好，等会儿我去上去看看。”
“你夫君呢？”大嫂往房间里面看了看，“怎么能让你一个做这种事？”
“啊，我……”苏玖稍一迟疑，道，“我还未成婚。”
大嫂惊讶地张大嘴巴，“你瞧着年纪也不小，怎么还未嫁人？你爹娘都不知道操心？”
果然如此。
似乎人一到年纪，就会被各种各样的人催婚，先前在叶城被街坊邻居催，后来到鹿城被熟识的人催，眼下来了都城，还被只见过一面的大嫂催。
不是苏玖不愿撒谎，而是她实在没本事，凭空变出一个男人来。
她想了想，道：“原先我有婚约，可惜三年前胡人入关，我与家人走散，婚约也不得不搁置。”
“这……”大嫂抱着孩子哄，脸色有些尴尬。
或许她也没想到，自己随口一句竟提到人家的伤心事。
“不过没关系。”苏玖强颜欢笑，“我有个伯伯在都城做官，虽不是多大的官，但也有些积蓄，这不，租这院子的钱便是他给我的。”
“哦，那还好。”
这院子少说二十多两，能一口气拿出这么多钱白给侄女的，应当不是小官。
大嫂看向苏玖的眼神变了，笑嘻嘻道：“以后大家就是邻居了，我家就在隔壁，若有什么地方需要帮忙尽管招呼，别客气。”
“巧了，我正有件事想麻烦你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