曲危看着她心不在焉的样子逐渐失去耐心,一把抓住了她的手,把人拉到甲板上,手指着岸边摩肩接踵的人群。

    “你看看这遍地庸庸碌碌的凡人,有什么值得你如此用心的?漱羽,你告诉我,为什么要这么做?”

    漱羽被曲危拉扯得不自禁摇晃,皱着眉挣开他的手,冷冷地道:“这不是司直该操心的事。我已经准备好了,快些施罚吧!”

    曲危拳头攥的发白,终于还是松了下来,没奈何地道:“算了。你这点灵力在凡界多耽搁一阵,自己都会被凡尘浊气污染了,用不着我多此一举。”

    漱羽抬眼看着曲危:“尧却,身为司直不能徇私。”手动了动,示意他赶紧施法。

    “你——”

    听到漱羽喊他的名字,曲危神君神色一动,想说什么,却被她打断了。

    “更何况我也不值得你这么做。”她闭了眼,语气冷静,“快点吧,不要婆婆妈妈的。”

    尧却低头看着掌心她小巧白皙的手,心头突然涌起一阵冲动。

    “你说的对,这一趟我不是非来不可,可为了能见你一面,我也顾不上这许多了。”

    漱羽将手抽了出来,皱眉看他:“你什么意思?”

    “……漱羽,放下你心中那些执着,不要再犯犟了,早些跟我回去好么?”

    漱羽转开脸:“尧却,我当你是知交好友。因为你和我一样,都是心中有底线,不轻易折腰的人。”

    尧却听到“好友”二字眼神颓败,半晌才开口,声音低哑。

    “……我的底线,在你面前总会一再退让。”

    漱羽皱眉看他,语声清冷:“你不该是这样的人,你是执法严明的玄都司直。曲危神君,不要让我失望。这是我一个人的错,不需要别人和我一起去犯。”

    尧却闭了闭眼,咬着牙将手握住了漱羽伸出的右手,灵力在二人之间流动,很快便从漱羽的身体中流向对方。无风的河面上,突然觉得更冷了些,她不自觉打了个寒噤。

    “你……好自为之。”

    她感到自己被短暂地抱了一下,睁开眼,河面上水波轻晃,远处飘来浅斟低唱,船上又只剩自己一人了。

    漱羽叹了口气,随后摇了摇头,视线飘向头顶的天空。

    栾白石带着大徒弟骥尾御剑在玉京城上方。

    时近中元,鬼气愈盛,自从上次姜府的事情发生后,栾白石便不时带着徒弟在玉京探查,如有邪祟移动,便能及时察觉。

    “师父,今日正逢七夕,城中这么热闹,一般的妖异恐怕是不敢胡来的。”

    师父没有回答,骥尾看向前方衣袂飘飘负手御剑的栾白石,只见他视线定定地看向下方某处。

    骥尾顺着栾白石的视线往下看,只见玉带一般的烧春河上行驶着一艘精美的画舫,甲板上一对男女正在拥抱。

    骥尾歪了歪嘴角,今日这样的日子,到处都少不了这样热恋的男女,只是看那对男女的身型,男的身材伟岸、健壮英武,女的被男人搂在怀中,身型纤细、柔若无骨,倒是还有几分般配。

    他晃了晃脑袋回过神,发现师父还在看着那船上的人,脚下御剑的速度竟也放缓了。

    “……师父?有什么问题么?”

    栾白石回过神:“没事。”

    骥尾点点头,又向那船的方向扫了一眼:“咦?奇怪,刚才还是两个人……咦?!那不是——”

    一眨眼的功夫,船上相拥的二人只剩了女子一个,方才被男人搂在怀中看不清面孔,现在骥尾却能看清楚了,这不是前阵子在捱日观养伤的姜家小姐么?

    他也有所耳闻,姜小姐对师父心怀爱慕,为接近师父付出了不少努力,更是为师父生受了厉鬼的攻击。

    怎么还没过多久,就与其他男子七夕幽会了?

    骥尾心中暗自啧啧,看来不过是个心思善变的大小姐而已。

    “留神城中各处,我往西边看看。”栾白石冷冷扔下一句,御剑离开了烧春河上方。

    “哦,好。”

    骥尾看着栾白石夜空中渐远的身影,感到一丝莫名的寒意。

    画舫靠了岸,漱羽拎着裙裾下了船,郑桃颜清脆的声音在码头上响起。

    “阿羽!你回来啦!”

    郑桃颜朝漱羽跑过来,伸出一只手要拉她,侯元朗在她身后不远处站着,看她的眼神带着满满爱意。

    “嗯,在河上兜了一圈,没什么意思。”漱羽接过郑桃颜伸过来的手,在码头落脚。

    “让你跟我们一起去玩你不去,可不是么,一个人能有什么意思?”郑桃颜撅起嘴来。

    “我跟你们一起去?算了,你们两个,需要我在一旁碍眼么?”漱羽别过头,怪声怪气地讽刺。

    郑桃颜脸红了红:“你这话说的,嫌谁碍眼也不能嫌你啊……”

    “别,我还是有自知之明……你们今天玩得开心了?”

    郑桃颜兴奋地点头:“等会告诉你我们去哪儿玩了,下次带你去!”

    漱羽点点头,打了个呵欠:“行,不早了,我们回去吧。”

    郑桃颜面上闪过一丝不舍,转头看了一眼侯元朗,侯元朗看到她的眼神,朝二人走了过来。

    “多谢姜小姐,有劳送桃颜回家。”

    “不客气,捎带脚的事。侯公子放心,她和我一起肯定安全。”漱羽似笑非笑地道。

    郑桃颜转身,伸出手拉了侯元朗一下,低声道:“那我走咯,裔修哥哥。”

    侯元朗点头,宽袖下的手勾住了郑桃颜的小指,微微晃了晃:“快回去吧,改日再见。”

    码头上尽是依依不舍的青年男女,他们二人只是万千爱侣中的一对,灯火阑珊下何其渺小,但对二人而言,彼此便是整个世界,紧紧是牵手的一刻,郑桃颜也觉得无比的欢喜。

    回去的马车上,郑桃颜一直沉浸在甜蜜和喜悦中,过了好久才将注意力拉回身边,见漱羽在一旁,闭着眼似在小憩,但手指轻敲的动作显示她并没有睡着。

    郑桃颜看了她一会,突然抿起了嘴为漱羽感到可怜:这样的日子,她和她心里的人是注定不能正大光明地相会的吧。

    她小心翼翼的问:“阿羽,你和白石道长怎么样了?”

    漱羽睁开眼,语气中有几分疲倦:“还那样……”

    “我听说,前阵子你去捱日观里住了好一阵,神女金身不是塑成了?白石道长怎么会让你去观里住那么久?他是不是对你也……”

    漱羽睁开眼,烦闷道:“……不是,没有,说来话长……”

    她将大概的经过说了一遍,自然略去了为什么突然会有厉鬼出现在姜府的缘由。

    郑桃颜听完已经吓得面色苍白,半晌没能说得出话。

    “……所以,你竟然为了他受了那么重的伤?天呐!阿羽,我都不知道……我真该死,我和裔修哥哥在一起,这阵子都没顾得上去看你,不知道你发生了这么大的事……”

    郑桃颜说着说着眼眶发红,满眼怜惜地看着漱羽。

    漱羽拍了拍她的手背,语气轻松地道:“这不是没事么?我要是有点什么,一定会喊你来吃席的放心吧!”

    “呸呸呸!开什么玩笑!你快积些嘴德吧!”

    郑桃颜低叱,随后神色又变得担忧起来:“阿羽,我没想到你为了他,竟然能做到这样的地步……你……若是姜伯伯知道了该多伤心……”

    漱羽不知道该怎么回,含糊道:“……我也是没办法。”

    “那,白石道长现在对你如何?他有没有动心?”

    “……我也不知道。可能……还是没有吧……”她的语气充满了真诚的沮丧。

    郑桃颜一样为她感到沮丧,她垂着头想了一会,突然精神一振。

    “我有个主意!”

    “什么?”

    郑桃颜撸起右手的袖子,将手腕露出来给漱羽看:“你看,这是什么?”

    漱羽定睛一看,郑桃颜雪白的手腕上,戴着一根细细的红绳。

    “红绳啊……”漱羽神色平静,毫无所动。

    “这可不是一般的红绳!这是延福坊月老祠开过光的红绳,我刚才想跟你说的就是这个!今天我和裔修哥哥去了月老祠,你知道今夜那里有多少求姻缘的人么?简直能把人活活挤死!”

    “有这么灵么……”漱羽眯着眼睛靠在软枕上,懒得去戳破。

    善男信女求来的红绳,她看都不用看就知道不过是骗人的玩意,撒了几滴无根“圣水”便号称开过光,骗的不过是心怀良好意愿,或是八字本就有了一撇还在暧昧的情侣。

    郑桃颜却兴致勃勃,点头如捣蒜:“灵的灵的!你不知道,延福坊的月老祠是神仙显过灵的——传说几年前,月老他老人家亲自显灵,给玉京城的一对苦命鸳鸯赐了姻缘,二人从此神仙眷侣,日子和美,那月老祠的石碑上都记了这桩故事呢!”

    “是么?”

    郑桃颜见漱羽一副提不起兴趣的样子,便抓着她的手给她鼓劲:“反正现在也没有别的办法,信则有不信则无!你对白石道长一片真心,老天爷都会感动!或许月老见你虔诚,就真的会帮你呢?有月老帮助,还愁什么姻缘不成?!”

    漱羽慢慢坐正了身子:她怎么没有想到,月老司掌姻缘,平常与他交集不多,但好歹也是同僚,去求一根他老人家亲自开了光的红线,等事情办成,再还给他老人家。总比自己像发情的孔雀似的一个劲在栾白石面前开屏有用多了吧。

    她这么想着,看着郑桃颜的眼神就渐渐带了几分豁然开朗的笑容。

    “好妹妹,那我便去试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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