累了大半天的王秀花沉郁着脸回到家一言不发,张绪茆坐在他身边耐心地哄着,“你呀,也别不高兴了,这件事能这么完美解决,已经是很不容易了。”

    “这不摆明了欺负我们老实嘛!”王秀花越想越气,坐在灶台前,看着灶台上一堆脏兮兮的锅碗瓢盆,心里越发觉得恼火,最近这段时间都是糟心事,就内一件顺心的。

    “你换个角度去想就不会觉得难受了。”张绪茆依旧耐着性子安慰着王秀花,“善恶到头终有报,做人如果不积善行德,将来死后是要下地狱的!所以啊,多做善事总有好处的,别想那么多,我们来做粑吃吧,一会儿他们就都要回来了。”

    王秀花依旧不为所动,心里的委屈看来还是没消,于是张绪茆朝张哆哆努努嘴,聪明的张哆哆会意后,非常利索爬上王秀花的腿,“阿奶,哆哆饿了,你看哆哆的小肚子都饿扁了。”

    果然这一招非常有用,听到张哆哆说饿了后,王秀花的精神头瞬间就起来了,她对张哆哆说,“哆宝,乖,阿奶这就去和面,等下就做面疙瘩吃。”

    张哆哆也是听话地跑到一旁看书,很快厨房里又传来叮叮当当的声音,王秀花先是将厨房都清洗一遍,随后把陈年的面粉拿了出来,那些面粉还是前年队里发放的救济粮,她一直都舍不得吃,通常都是留着给赵小惠做面糊吃的,特别是将在面粉糊糊里打入一个鸡蛋,这在农村可是吃席才有的待遇。每次都只是用小勺子舀几瓢羹面粉来做糊糊,所以这些面粉时间太久了,上面都有小虫子结成的小疙瘩。

    王秀花找来把筛子,将面粉过筛一遍,再耐心地驱除掉上面的虫仔,等忙好这一切后才开始和面,很快一大锅香喷喷的面疙瘩就出炉了。王秀花先给张哆哆装了一碗让她先吃,而她跟张绪茆则坐在屋子里等着大伙儿回来。

    没等几分钟张强国就回来了,他不可思议地看了一眼灶台上的大锅,“今儿是什么大日子,竟做了这么一大锅面疙瘩?”

    在张强国的印象中,一般都是家里有大喜事才能一饱口福,所以在他们家能吃上一碗面疙瘩,就好比是过年,要是在这面疙瘩里头搁两块大肉,撒点葱花,那就堪比是过大年。

    不得不说张强国被馋到了,他走到锅边闻了下,就准备拿碗去装,却被王秀花轻轻拍了下手背,“刚从田里回来,手那么脏,先把手擦了,再来吃晚饭。”

    张强国不情愿地哦了声,慢悠悠地找了条抹斤擦了擦手,还不时回头看向锅里。

    王秀花又往门口看了看,这张强盛夫妇俩怎么还没回来?眼看天都要黑了,而赵小慧还怀着孩子,这万一要是出事了,可怎么办?

    下午一直在忙,王秀花的心思都是乱的,这下沉静下来怎么想都不对,他们夫妇可是中午饭都没吃完就走了,这都大半日了,王秀花越想越害怕!

    “绪茆,绪茆,怎么办?强盛跟小慧还没回来?会不会出什么事了啊?我们出去找找吧!”王秀花一边慌慌张张找开煤油灯,往里头装了不少煤油,怕被风吹灭还盖上了灯罩。

    “阿娘,你也太小题大做了,这两人又不是小孩子,说不定等下就回来了。”擦好手的张强国给自己装了一大碗面疙瘩,此时吃得正香。

    “你这说的什么话,你又不是不知道你那个弟弟是什么德行。这么晚没回来,怎么可能不让人担心?”王秀花懒得搭理其他人,提着煤油灯就出了门。

    冬天的山林寒气更是逼人,凛冽的寒风像霜刀一样冰冷刺骨,行走在深林,就像是踩在冰尖让,呼啸的山风从破了洞的裤脚往里灌,冷得人没办法行走,才走了几步而已,身上就没了一丝温暖。一阵风吹来,王秀花一个咧粗,险些摔倒,而这时一双手紧紧地扶住了她。

    王秀花回头瞧见自己身后的人正是张绪茆,不禁有些诧异,“你怎么来了?我还以为你不担心他们呢!”

    “怎么可能不担心他们呢,再怎么不听话,不也是我们的孩子吗?再说了,我也不能让你这么晚一个人在外面啊,更何况你眼睛不太好使。”张绪茆拉着王秀花的手,他观察了下四周突然摇头道,“这个方向不对,我们要从西边去找。”

    “你怎么知道的?”王秀花不解的问,那张脸也被寒风吹得通红。

    张绪茆把自己头顶上那顶洗的发白甚至还有好几个破洞的雷锋帽戴在王秀花头上,“我刚问了下菩萨,它告诉我的!”

    王秀花噗嗤一笑,“好吧,那我们快去找人吧!”

    就这样张绪茆带着王秀花,两人借着一盏不太亮的煤油灯在山林里寻找着,特别是晚上深林里总能传来一些不知名的动物的叫声,每种叫声都不相同。

    比如有低诉的,也有哀鸣的,甚至还有嘶吼的,小时候听见大人们说如果听到有麂发出悲伤的哀鸣声,那就表示会有人过世。

    所以王秀花最怕的就是麂的叫声了。要是大晚上这麂叫起来更加瘆人,深林中还会传来回声。

    张绪茆说的这个方向,一眼望去都是深山老林,连条像样的山路都没有,可谓是荆棘丛生,不一会儿王秀花的双手被荆棘划破了好几处,她实在累得不行了,便站在路边休息一下,“你是不是问错方张了,这里什么都没有啊!”

    张家村的山头王秀花几乎都翻过,而这个地方她竟一点也不熟悉,还有这条路明显就是条新路,估计走得人很少,不仔细看都很难发现这是一条路。

    “菩萨的指示就是这个地方,应该不会错的啊?”其实张绪茆也怀疑自己带错路了,这儿太偏了,大晚上的又不好走。可是这么多面菩萨从来没有骗过他。

    张绪茆拿出了他的圆形罗盘,打算当场再测一遍方向,可就在这时王秀花惊呼起来,“绪茆,你快看那是什么?怎么那么多绿色的火光?”

    顺着王秀花手指的方向,张绪茆看到了好几个“鬼火”,那些“鬼火”围绕在一个小土丘旁边,像这种绿色的火,再农村都叫他鬼火,传闻就是死去的鬼魂想出来找吃的,就会化作一团鬼火在林间游荡。当然大家也把鬼火视作不祥之兆,一旦碰到可是要倒大霉的。

    王秀花看出那是传闻中的鬼火后,身子不由得往张绪茆这边靠,“怎么办,我们遇到鬼火了。它会不会来追我们?”

    “不怕,不怕,你忘了我是做什么的吗?我可是阴阳大师,就这么几团鬼火,不怕他!”张绪茆口中喃喃念了几句诅咒,然后咬破自己的中手指,用中手指的血在王绪茆的额头从下往上连续推了三次,这种做法在农村就叫“提高火焰山”,人有三魂七魄,而其中有一魂一魄就是人的精气神,俗话叫火焰山,一旦把火焰山提了起来,一般的邪祟就没办法近身。

    “你是想过去看看吗?”虽然自己身边有个捉鬼大师,但王秀花还是很害怕,整个身子在不停地颤抖。

    “没事,我们就去看一眼,不要怕,不是还有我吗?”张绪茆这么多年一直在研究玄学,如今好不容易有这么个机会,他并不想放弃,但又不能把王秀花一个人丢在这边,所以就只好一直鼓励并说服王秀花。

    “好吧,你说的就看一眼,就一眼哈!”王秀花双腿抖城筛子,几乎说被张绪茆半拖着往那边走去。

    夜幕低垂,野兽哀嚎,胖这片山头更显阴森诡谲,每往前走一步,心都像在打鼓,鼓声阵阵越来越急。

    当张绪茆跟王秀花走到时,鬼火也不知所踪,而在他们面前的正是两座坟头。

    坟头土质较硬,四周都是青石,不过奇怪的是这坟头上杂草丛生,上面还有些未完全烧透的表心纸,如此看来这两座坟平时并没有人来祭拜,且没有立碑,只是在坟头立了块木桩,木桩上写了几个字。

    “这里怎么会有两座新坟呢?”王秀花心里咯噔了一下,隐隐约约有心痛的感觉,她没上过月,斗大的字也不认得,但张绪茆不一样,他原开可是教书先生,那木桩上的几个大字,就像是烙印,此时烙在心里,怎么也忘不掉。

    “走吧,这毕竟是别人的坟头,我们在这也不像话,还是取别处找找强盛他们。”张绪茆揉了揉湿润的双眼,像个做错事的孩子,拉着王秀花就走。

    “你这老头是咋回事?让我来的也是你,现在让我走的也是你。”王秀花白了张绪茆一眼,甩开他的手,不顾一切蹲下身子就开始清理起坟头的杂草来,一边清理一边叨叨,“也不知这里头睡的是谁,还怪可怜的,要不是这坟头上都是新土,我还以为是座旧坟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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