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马和老叶是前后清醒的,一个是额头,一个是后脑勺遭受了重击,脑震荡不可避免,值得庆幸的是捡回一条命。

    但对被凶手袭击这事,醒来后只有对朱仕武的愤怒,听完同事对案件的解释后,随之而来的是震愕,因为当时他们眼中的就是“朱仕武”啊!

    老叶不禁捏拳低骂,“操他娘的!咱们差点就成了他的共犯!这狗娘养的玩意,我就说怎么有点不对劲!”

    小马则是心有余悸,他刚来没多久,还在实习期,现在想想都胆颤心惊,他的命差点就撂在那了。

    直到会议结束,他们也没讨论出有关凶手行踪的线索,但戴有为下了一条命令。从现在开始,莫小冷必须被24小时监控,一举一动都要在警察眼皮子底下进行。

    还有便是,这个案子他同意让特案组和三队重新接手。

    会散后,天也黑了,秦泷他们没有离开,依然留在会议室继续讨论、分析。

    “首先我们得找个地方把她保护起来,不能让凶手知道她在哪。”易中陵示意了眼坐在角落的女生。

    朱仕武小声说:“公安局还不安全吗?”

    “你不一样在公安局被他撂倒了,有第一次,你能保证他不敢来第二次?”易中陵冷笑道。

    “我...的确,没有绝对安全的地方,主要看身边的人可不可信。”

    张柯十分赞同的点了点头,“没错,他很可能会再伪装成这里的任何一个人接近我们。”

    徐怀一迟疑地开口,“所以...我们要不要弄个暗号?这样一来,凶手扮成谁都不行。”

    “没必要。”秦泷敲了敲桌子,“他很谨慎,也很大胆,同样的事他不会栽第二次,我也不会。”

    易中陵慢慢拧紧眉心,“先不管凶手接下来会干什么,想想他做这些事的动机,总要有个原因。即便是那些无差别的连环杀人犯,受害者身上也是有个共同点吸引着他。”

    说罢,众人纷纷看向幽静的角落,那里阴暗滋生,煞白的光线下,墙上盘曲着嶙峋诡怪的黑爪。

    “莫小冷,你说他的目标是你,为什么是你?”秦泷迈着沉重的脚逐步逼近,“他是怎么知道六年前的实验?这么详细。还有,他为什么要杀死二十年前的研究团队成员?如果说联系是夏文姝,这经不起推敲,我相信一定还有什么原因促使他杀了他们。可为什么是现在?地下室的那些孩子,只是他的模仿吗?”

    无数疑问盘绕在脑海,有什么一闪而过,可他还没看清就消失了,这让他十分心烦气乱。

    莫小冷一动不动地看着他走到自己面前,仍然是一副不惊不扰的样子,声音平缓清淡,“答案一直在你们手上。”

    “我们手上?”张柯起身惊呼。

    深思半分,宁霜走到桌旁开始翻找一堆资料,须臾,她抽出其中一叠泛黄的资料还有一本日记,“你指的是卢建国保存在银行的资料?”

    “嗯。”

    得到肯定答案,徐怀一几人迅速围过去,再次翻阅起这份来之不易的线索。

    宁霜又将其仔细看了一遍,眉间的愁郁越发明显,“这些资料只是记载了他们当时研究的进程,取得的成效,以及一些后续计划。关于凶手,并没有一点线索。”

    “我看这后续计划是想在现有药物的基础上进行再分析、重塑,这些成分我看不明白,反正就是加加减减一些成分吧。”张柯放下资料,揉了揉太阳穴继续说:“这些科学家可真能整事。”

    易中陵翻着日记本说:“这本日记记录了卢建国从实验开始到最后的心路历程,从信心满满,再到绝望愧疚,这里面的大起大落是因为他看到那些孩子一个接一个的死亡。”

    “实验不仅没有取得什么成果,反而眼睁睁看着孩子们无辜死去,仅存的良知让他醒悟,结束了实验。从那后,与实验相关的所有人都默契的闭口不提,逃避犯下的罪。”

    宁霜接下他的话,“根据这本日记记载,他们最开始并不是用人做实验。从小白鼠到狗,猴子等大型动物,持续了三个月后,他们开始拿人来实验。”

    “你们说,凶手会不会是二十年前的受害者或者受害者家属?”徐怀一猛地说。

    “日记中提到当年的受害者都死了,这场实验也被秘密压下来,除了他们内部的几人外,没人知道。不过...也存在他们不小心泄露出去的可能性。”易中陵犹思片响,看向手中随意翻开的一页日记。

    我是拒绝的,我不知道他是从哪里找的小孩,我很严肃的批评了他,可他的话却给我榔头一棒...是啊,我们的实验一直没有起色,动物与人体的结构再相似,也终究是无法替代的。

    原来我跟他是一样的,看着那孩子无辜的眼睛,我的内心深受折磨,就小小的试一下吧。

    我们取得了阶段性成功!这是一个好消息,我们的方向没有错,这每个不眠夜没有白费,虽然才刚有一点起色,但这激励了我们每个人。谢老师今早突然问我实验进展情况,并想来实验所观看,我提前藏好了实验体,幸好他没有发现什么,姑且躲过一劫,但不知道我们还能瞒多久。

    实验体死亡了,是电流太大了吗?还是药物的剂量太强?我们分析了很久,做了很多测试,都没有找出原因,这需要对比,他们跟我有一样的想法。

    我和张禄一起处理了尸体,装进麻袋扔进河里,这个过程很快,也不会有人发现尸体。可我万万没想到,我们抛尸时被一个流浪/女孩看到了!她目击了整个过程,还不等我开口,张禄已经跑过去将她打晕装进后备箱。我问他为什么要打晕她?他让我别天真了。是啊,我们的手早就脏了,被人发现我们都完了,正好实验体死了,她可以补上。事态发展已经出乎我的意料,这一切好像都停不下来了。

    实验开展得很顺利,进程加快了很多,陆续的成功让我们十分兴奋,也不断激励我们前进。实验室每天都充斥着孩子们的哭泣、呐喊,他们仿佛在看魔鬼,抗拒我们的接近。值得庆幸的是,我们有一位女性/伙伴。不知道为什么,比起男性,女性总是更平易近人,文殊在安抚这些实验体上有很大成就,裴森赞许她以后会是一个很好的母亲,可我不认为这是赞扬,反而是一种讽刺,不仅是她,还有我们。

    实验一直在继续,可这一切远没有我想的那么简单,是我太自负了。实验体2号、5号、6号接连死亡,半年了,我们一直在原地打转,常青逐渐没了信心,他竟萌生出退出的想法,说实话我很想骂他打他一顿,已经到了这个地步,哪还有什么退不退出。我是这项研究的负责人,我不能轻易退缩,必须搞出点成就来才行!

    裴森和文殊提出了新想法,这两个年轻人前途无量啊。思路很大胆,思维也比我们这些老顽固跳跃,他们的想法有很大的可行性,但这需要更多的实验体。张禄似乎抓人也抓得更顺手了。

    面对那些躺在手术台上的孩子,我的良心越来越少,对实验的热情已经变成他们眼中索命的恶鬼。每当夜深人静,独处一屋时,正如此刻,我总在想,我们是错的吧?是错的。该停手了,停手啊混蛋!

    可我停不下来了啊...

    我的思想变得麻木,我不敢再看向手术台上冰冷的尸体,他们的身躯那么瘦弱,突兀的眼球一直瞪着我,怨恨的眼神回荡在我脑子里,挥之不去。

    失败来得太突然了,实验体相继死亡,连8号实验体也死了,我们最后的希望,明明成功就在眼前,为什么?究竟是哪一步错了?张禄气得拉着常青就要出去找新的实验体。

    溃败是一瞬间的事,我知道,这件事瞒不了永远,可没想到来的这么快。谢老师突然造访,他发现了,或许他早有察觉,所以才会不招呼的就过来。他很愤怒,是的,尤其是当他看到实验室里还有两个没有被我们及时处理的尸体时,他气得打了我一巴掌,嘶吼着仿佛要把我们撕碎。

    张禄威胁他,如果告发我们,他也会把他拖下水,毕竟谢老师曾来过好几次,说是同谋也不会没人不信。我明白谢老师的愤怒和恨意,我也知道,他会妥协的。

    如我所想,谢老师最终答应我们不会告发,但他要求我们马上停止实验,否则他会去警察局。

    实验所关闭了,是的,我们的实验也终止了。遗憾,深深的遗憾,眼见成功就要到来,可惜与我无缘...但我竟感到有些如释重负。

    不知道是谁走漏了消息,校长找我谈话了,严肃批评后,他没给我处分,但剥夺了我现在拥有的一切。他说他会保密,不会泄露出去,这不是为了我,而是为了学校的名声。是我给学校抹黑了,这也是他对我最后的仁慈,我们所做的一切都不会得到原谅,我深知这一点。

    这是我最后一次写这本日记,资料都已烧毁,可我偷偷保留了一部分,这是我们的心血,我不能让它就这样默默无闻的变成一团灰烬,至少现在不能。

    裴森和文殊处理了最后的尸体,这算是一个轻松活,将尸体装进麻袋往河里一扔就结束,我干过,他们也干过...我忽然意识到,我们真的是科研人员吗?我们是一群杀人犯啊。我的手在发抖,我害怕了,想起那些孩子死前狰狞绝望的眼神,我不敢入睡,我怕他们找上我。回想这期间的所作所为,我不敢想象,我竟然杀了那么多孩子,我该死,该死!我究竟做了什么?

    看到实验所被锁上,我明白,我跟他们以后都不会再联系了,谢老师跟我断绝了关系,将我拒在门外,不会再见我。我当初就该听他的话,理论需要检验,而有些理论只能停留在纸上。是我太贪心了,以为有这些佼佼者,他的指导,会很快获得成功,但事实证明是我错了。我忽略了人性的黑暗,而我永远都会活在这个噩梦中。

    我是个极度懦弱的人,我对不起老师,对不起同我一起开办实验所的合作伙伴,他到最后都不知道关闭的原因。我就是一个胆小鬼,有勇气结束,却不敢自首。我知道,他们的灵魂永远都不会原谅我,我将用余生来赎罪。

    气氛沉静下来,读完日记,易中陵胸腔涌出数股愤火,他将日记本用力拍到桌上,齿缝中蹦出一声怒骂。

    “这群王八蛋!那些孩子他们一个都没饶过!”

    一个活口都不留,一群畜牲!

    无论看多少次,他都抑制不住心里的那团怒火。

    张柯摩擦着下巴苦思许久,募而,他走上前两步,“你们说这个凶手会不会就是十九年前出国后失踪了的裴森?他一直下落不明,保不准他改头换面重新回来,就是为了继续当年的实验。夏文姝不就是个例子,即便谢东来关闭了实验所,她也照样在暗地里进行惨无人道的实验。我的怀疑不是没有依据,你们想,凶手非常擅长易容伪装,他连人的声音都能模仿,这对他来说根本就是轻而易举的事。”

    “就目前的线索来说,这个至今下落不明的裴森嫌疑最大。”易中陵说。

    若他真是凶手,改头换面不是难事。

    宁霜忽然出声,“逻辑上是合理的,可他的年龄不符合。”

    “一个人连声音都能模仿,那性格、年龄呢?”张柯望着众人说出自己的推断,“凶手是个非常善于伪装的人,这点对他来说应该不难。”

    秦泷眉峰一沉,“跟我想的一样,与这场实验涉及的人里,现在只有失踪的裴森生死不明,也最可疑。在卢建国日记中,他年轻可为,前途无量,对人体实验也不排斥,甚至表现积极。”

    徐怀一犹豫道:“那...莫小冷的侧写还对吗?我们还要以此为参考寻找凶手吗?”

    怀疑声响起,周进瞄一眼身旁无动于衷的女生,不由紧张了分。

    “我的侧写不会错。”

    低缓的嗓音如同山野的晚风,凉薄且幽远,又似深夜的溪水,寂静如斯。

    “好,就当你的侧写是对的,那凶手也可以伪装心理年龄嘛。”徐怀一咕哝道。

    易中陵拍了下桌子,“不管怎么说,现在有搜查方向了,去查查裴森的个人和家庭信息,还有十九年前去美国的原因,以及失踪后的搜寻记录...这还得跟那群美国佬沟通沟通才行啊。”

    “另外,继续排查凶手跳车逃走附近的所有监控,那么多摄像头,我不信一个都没拍到。”秦泷凛眉一斜,随即侧身俯视眼前的女生,语气谈不上客气,“现在张局还躺在医院昏迷不醒,别告诉我你不知道是因为什么,我希望你别对我们再有所隐瞒。”

    话音落下,他偏头对宁霜说:“宁霜,你带几个人找处隐蔽的地方把她保护起来,近期你们就别露面了。”

    “明白。”

    周进急忙站起来,“我能陪着她吗?”

    “恐怕不行。”秦泷拍上他的肩,抢过他的话,“我们要查一些东西,需要你帮忙。”

    “...好,我知道了。”

    周进取下斜挎包交给宁霜,里面还剩了几瓶牛奶和一大袋巧克力。他掏出一颗葡萄味的水果糖塞入莫小冷冰凉的手心,冷硬的脸廓在灯光下柔和了稍许,清俊的眉宇弥漫开忧虑。

    “你要听宁警官的话,乖乖的待着,别擅自行动。”

    虽然这在警察眼皮子下不大可能,但他还是要好好叮嘱一番才算放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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