贺恒不敢动,怪物的嘴边流下透明的涎水,一副饥肠辘辘的样子,红眼盯着他,兽瞳里的食欲似将他当做了食物。

    呼吸一下沉重了,他没想过会遇到这样的事,本以为遇到宋柚淮是人生中最不可思议的事了,没想到还能遇到这种奇奇怪怪的玩意。

    腥臭的呼吸从四面八方地包围他,它一点点地靠近他,他下意识地握紧了拳头。

    “好香,是神明的气息。”它缓缓地开口。

    贺恒保持着冷静,现在的情况很像召唤者的空间,之前电话打不出去,应该是被隔绝了一切,他怀疑现在出不去,也进不来。

    召唤神明吗?

    可是宋柚淮和他说过,人,一生只能召唤一次神明。

    而他应该是和她长期接触,加上他们有契婚,所以他身上有她的气息。

    照理说,这些怪物不该找上他,起码不敢。

    就如她所说,她一直在庇护他。

    “你想杀了我?”他沉下嗓子问。

    “杀?”它发出怪异的笑声,“我要和你做一个交易。”

    “不做。”他沉静地否定,不管什么情况,拖延是上策,至于逃走,在这个诡异的空间里,他一个人类不可能成功逃走,不过他仍然不死心地想着对策。

    “你不听听吗?”它的红眼死死地盯着他,“难道你不想让你的爷爷奶奶复活吗?”

    贺恒震惊地抬头看着它,“你说什么!”

    “让他们回来,让他们陪着你,让你有机会好好孝敬他们……”

    他的额上冒出一粒粒的汗珠,不知道为什么一只怪物能看穿他的心思,但是,每一句话都戳中了他的心。

    他无法保持冷静,甚至渴望它说的是真的。

    这就是魇的诱哄吗?

    如果它在前一段时间出现,对他提出这样的交易,他根本没办法拒绝。可是他偏偏遇到了宋柚淮,是她告诉他,召唤者的心愿只能用于召唤者本人,别人的人生不得干涉。

    它却大言不惭地说可以,甚至还能让人起死回生,他低下头,抱住脑袋。

    “或者你想要贺家人敞开心扉接纳你,将你当做真正的家人?”

    它的声音还在继续,他低下身体,“不可能的……”

    “什么?”

    “如果你这么厉害,”他抬头看它,眼神犀利,“怎么不好好收拾你这副鬼样子!”

    愤怒让他额上青筋轻浮,这就是魇,看透人心最深处的欲望,又以甜美的糖果哄骗,吞下后才发现是毒药,给人希望又让人绝望,太残忍了。

    它却没有被激怒,反而笑了,“你不相信我是正常的,也许我该让你看看。”

    他眼前的场景忽然一变,周遭的环境不断地倒退,他像是掉入了水中那般,想挣扎出水面,却被无情地冲走。

    在他头晕目眩,快要窒息时,一切又恢复了正常,他再睁开眼,正坐在了自家的厨房里,“怎么回事?”头一低,他便看到手上正在摘的豆芽。

    “他们说豆芽尖儿不能吃,一定要掐掉。”慈祥的声音响起。

    他倏地抬头,对上了一双温柔的眉目,“奶奶。”

    “怎么了?傻乎乎的,赶紧摘。”

    贺恒眼眶发热,低头看着手里的豆芽,这确实是奶奶处理豆芽的习惯。

    “你爷爷去菜市场买牛肉了,到时候做一个豆芽牛肉汤给你吃。”贺奶奶声调温柔地说。

    他默默地摘着手里的豆芽,喉咙哽咽,说不出话来。

    厨房里偶尔只有贺奶奶的说话声,以及厨具轻碰发出的声响,“今天怎么这么安静?”

    “没什么,就是想多听奶奶说话。”他艰难地说。

    “你呀,不要太沉默,小心以后找不到女朋友咯。”贺奶奶取笑他。

    “奶奶。”

    “怎么了?”

    “没什么。”他摇摇头,唇角苦涩地笑着,他,只是想多叫叫她。摘完了豆芽,他又主动地去洗碗。

    “不用不用,碗我来洗。”贺奶奶说,“你去看一会儿电视吧,别看书了,小心成了书呆子,偶尔也要放松放松,知道吗?”

    他正要拒绝,门口传来开锁的声音,他急急地从厨房里探头,果真看到了爷爷的身影。

    “牛肉买来了。”贺爷爷笑眯眯地说。

    “爷爷,我来提。”他走过去。

    贺爷爷避开了,“你别动,我来就行了,袋子脏。”

    他局促地站在厨房门口,看着奶奶洗碗,爷爷处理牛肉,一时间不知道自己能做什么。

    眼睛贪婪地看着他们,曾经极为日常的一幕却成了他不断重温的回忆,以至于他现在没有办法拒绝这样的场景。

    贺恒知道,一切都是假的。

    整个场景都很割裂,他清楚地知道,这里不是他家,爷奶不是真的,一切应该是那只魇弄出来的,但他舍不得从这里退出。

    一股诡异的臭味忽然飘出来,他蠕动了一下鼻子,“爷奶,你们有没有闻到什么?”

    “没有啊,怎么了?”贺奶奶反问。

    他抿了一下唇,“没什么。”

    那股味道随着时间叠加愈发的浓烈,他走进厨房,就看到锅里在煮的豆芽牛肉汤,味道便是从这里散发出来的。

    “等不及要吃了?还有再焖一会儿,等等哦。”贺奶奶说。

    他看向她,只觉得她整个人都不复刚才的温和,阴森森得令人心寒。

    “知道了,奶奶。”他缓缓地退出了厨房,看着在忙的二老,不经意注意到空了的酱油瓶,默默地拿起酱油瓶走到门边,手放在门把上,轻轻一旋。

    打不开。

    “小恒,你要去哪里?”贺爷爷喊道。

    他背脊发凉,低声说,“家里不是没有酱油了吗?我去买酱油。”

    “不急,我会去买的。”

    一股压力随着这句话压在他的肩膀上,他深吸一口气,“知道了,爷爷。”手从门把上挪开。

    转过身,他对上了爷奶发红的双眼,窒息的感觉从心底涌了上来,他们不想他离开。

    就在这时,他听到扒门声,“你们有听到什么声音吗?”

    爷奶看着他,同时摇摇头。

    “好像有什么在门口……”他从猫眼往外看,看到一只金毛,微微一怔。

    “小恒,你今天很奇怪啊。”

    “是啊,疑神疑鬼的。”

    “爷奶!”他喊了一声,“我们家的金毛回来了。”

    “什么金毛?”

    “你们忘记了?我一直想养一只狗,你们前不久给我买了一只回来。”他一边说,一边观察他们。

    他不能离开这里,门是关着的,而爷奶对他看管很严,这种严格就像是监视他们圈养的食物。

    和那魇有关系,他心中笃定,宋柚淮的到来也许能为他解惑,但前提是得先让她进来,他在赌,赌他们有一定的限制。

    否则,一开始他们就该把他煮汤了,而不是煮一锅奇怪的汤给他喝。

    他们安静了一会儿,贺奶奶开口,“好像是的。”

    “嗯,那开门吧。”

    他心中疑惑,为什么他这么说,他们就相信了?手重新握着门把,咔嚓一声,门开了,他下意识地想往外冲,却被金毛给扑了满怀。

    啪的一声,他狼狈地坐在地上,金毛在他身上蹦跶,他的余光瞄到了外面,忽然看到外面有几道黑影晃动,心里一怵,明白宋柚淮的意思了,他不能出去。

    低头看着怀里的金毛,他轻声地说,“宋柚淮?”

    金毛立马将脑袋往他的怀里蹭了几下,像是附和他的话。

    想起她说过,神明只能幻为动物,而不能在没有召唤的情况下直接现世,因此她现在才化成动物过来找他。

    “赶紧起来吧,把狗关起来。”贺爷爷说。

    贺恒闻言,眼睛闪了闪,“爷爷,她有点脏,我给她擦一擦脚。”

    “快去吧,等一会儿就要吃中饭了。”贺奶奶说。

    “知道了!”他立马站起来,朝宋柚淮招手,示意她进入洗手间。

    关上门之后,一直紧绷的神经略微放松,他低头看着可可爱爱的金毛,“宋柚淮,你怎么在这里?”

    她啪的一下将爪子往他的裤子上一抓,“还不是因为你!”

    “我记得之前有人跳楼自杀,紧接着你说的魇出现了,它还诱惑我和它做交易,我不同意,然后就进来这里了,我,”他激动地说,“是不是回到过去了?”

    宋柚淮嗤之以鼻,“你别和我说,你感觉不到你爷奶的不对劲。”

    他神色僵硬,颓然地点点头,“我知道他们不是真的。”只是抱有奢望,希望是真的。

    “这里是魇给你创造的魇之空间,”她缓缓地说,“你还记得召唤者的空间吧?和那个差不多的。”

    “差不多的意思是……”

    她瞥了他一眼,“神明完成召唤者的愿望,空间消失,魇之空间也是,只要你活下来,找到离开的门,那么空间破碎,你就可以离开,当然,也有些人无法抵抗这样的诱惑,会同意和魇做交易,继而离开空间。”

    但是那样的话,那些人迟早会被魇吃掉。

    活下来,找到离开的门,他思索着这几个词,“魇,这么厉害的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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