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十年代（14）
潘金花态度很坚决：“这五十块钱必须全部上交，放心，这钱我给你存着，以后你嫁人生子，哪哪都要用到钱，放你手上，我不放心。”
婉妗没想到自己这五十块钱还没捂热乎呢，就出现了潘金花这只拦路虎。
潘金花心里都算计好了：
“这五十块钱先拿出三十块在自家隔壁盖一个小单间，两个儿子以后一人一间屋子，说媳妇儿也容易些。”
“剩下的二十块钱，其中十块钱给雯雯做嫁妆，小闺女可是要嫁到城里的人，要是没有嫁妆钱，怕是无法在那个家立足啊！”
想到这儿，潘金花下意识地瞥了一眼小闺女儿，随即又想道：
“最后剩下的这10块钱拿出五块当做家用。
另外的五块钱，存起来以后给老三当嫁妆，反正这老三以后大概率是嫁在周边农村的，太多的钱给她，她也把握不住。”
潘金花安排得明明白白，她不仅心里是这样想的，嘴上也是这样说的。
心寒，彻骨的心寒。
一想到自己辛辛苦苦几个月，好不容易得来的奖学金就这么平白无故地分了出去，婉妗自然是不同意。
“什么？你不同意？！”
潘金花来了脾气，捋起袖子，拿手指着婉妗的脑门：
“连你都是我生出来，你还不同意？”
婉妗很生气，潘金花这句脱口而出的话让她总感觉有一股莫名的力量束缚住自己，难受极了。
果然，道德感太高的人受伤的总是自己。
此时的婉妗莫名想起一句话——只要你没有道德，别人就道德绑架不了你。
在这突兀的档口，婉妗突然噗嗤一笑，显得十分诡异。
她嗖得转头，一双诡异、无神的眼睛扫向林成功等人：
“你们也是这样想的吗？拿我的钱圆你们的梦？”
阴仄仄的声音让林成功和林成仁兄弟俩木愣愣地摇头：
“怎么会？我们不是这样地人儿！”
当婉妗的视线扫过林雯雯时，林雯雯不知怎的，下意识地摇了摇头。
林达山见家里的气氛一瞬间变得紧张起来，连忙开口灭火：
“行了，谁都不许打这50块钱的主意。”
林达山从未想过在这个家里从来没有存在感的三女儿竟然考了第一名。
这不仅让他在村里头有了面子，更让他觉得三女儿林婉妗或许就是他们老林家摆脱农门的希望。
“看来老林家的祖坟真冒青烟了！可惜现在没有高考，不能考大学，要不然自家老三或许还真能考个状元回来。”
因为这一次的会考成绩，林婉妗在林达山心中的地位猛然上窜，一跃成为了家中四个孩子的榜首。
“孩子得了50块钱的奖学金是件高兴的事情，你就让她自个儿管着吧，只要不乱花，她爱咋用咋用。”
林达山大手一挥，直接表明所有人不能打这50块钱的主意。
潘金花一听，不乐意了：
“那可是50块钱啊！城里人一个月的工资都没这么多，老三一个小孩子家家的，拿这么多钱我不放心。”
“家里吃吃喝喝，哪样不要用钱？再说了，你见村里哪户人家的女娃子念书念到高中的？要不是我这个当娘的松口，老三也没这机会参加毕业考试。”
潘金花坚决不同意林婉妗保管她自己的奖学金。
“婉妗啊，你可不能这么没良心！家里辛辛苦苦供你吃，供你穿，供你上高中，现在你有钱了，难不成一分都不想给回报家里吗？”
潘金花就差当面直说林婉妗是个白眼狼了。
林婉妗看了她一眼，从书包里默默抽出了一张大团结交到林达山的手中。
“爹，这是我上交的生活费，您收好。”
“怎么才十块钱？”
潘金花不乐意，认为老三应该把50块钱全部上交才对。
林达山看了一眼四周的妻儿，两个儿子眼中满含羡慕，他俩这辈子都没见过这么多钱，一下子羡慕得口水都差点流了下来。
小闺女林雯雯的眼中除了嫉妒之外还隐藏着一丝丝的恨意。
不过这恨意并未被林达山发现，林达山不愿为着这50块钱继续争论下去，直接盖棺论定：
“够了，婉妗十块钱交到家里当做生活费，剩下的40块钱她自己收着，你们要是不乐意就自己去外头挣钱去。”
此话一出，潘金花也歇下了反驳的心思。
“婉妗，雯雯。现在你们高中也读完了，将来有什么打算？”
婉妗开口：“这几天我准备去公社碰一碰运气，看看有没有招工的消息。”
“嗯。”林达山满意地点了点头：“找到找不到另说，有了目标并且为之行动才能让人看到希望。”
“雯雯，你呢？你现在是个什么想法？”
得知成绩一向优先的小女儿这次考试得了个垫底的成绩，林达山不知道该如何对待林雯雯。
说话轻不得，重不得，就怕小闺女因为这事儿心里有什么想法。
林雯雯理所当然道：
“不是说霍家人要和咱们家结亲吗？这婚事落在我的头上，我只要在家等着霍家人上门提亲。”
林雯雯扭头撇了一眼婉妗：“既然在学习上比不过你，在婚姻大事上我铁定比你强！”
林达山的眉毛几乎拧到了一处，显示出微妙的不满与担忧：
“雯雯啊，作为一个男人，爹跟你说实话，外头的男人都不是好东西靠男人是靠不住的，打铁还需自身硬，只要你自个儿有本事就算不靠男人也能养活自个儿。”
林达山这话有些超前，至少在妻子潘金花看来是有些违背常理的。
“女人这一辈子不就找个好归宿嫁人生子吗？”
林达山不同意地摇了摇头：
“伟人都说了，妇女能顶半边天，再说了，别人有不如自己有。
要是雯雯能拿到个好成绩，找到一份好工作，那她再嫁到霍家也不用双手向上问人要钱，看婆家的脸色。”
林雯雯听了父亲这一番话，自然知道他是为自己好，可工作又哪是那么容易找的：
“爹～城里头一个岗位一个坑，工作哪是那么容易找的？
再说，霍家是首都的大户人家，他们手指头缝里露出了一点儿东西都够咱们家一辈子的嚼头，受一点委屈又算得了什么？”
一谈到霍家，林雯雯便侃侃而谈，俨然把自己当成了霍家的一份子。
林雯雯畅想着未来的美好生活，吃穿不愁，受人尊敬和羡慕，这样的生活是她上辈子可望而不可及的。
“唉～”林达山无奈地摇摇头：“怎么就是说不听呢？！”
林婉妗站在一旁看着林雯雯洋洋得意的模样，心想：
“站在这个时代的角度看来，这样的想法是没有错的。
大多数出生在农村的姑娘如果没有特别的机遇，一辈子大概率也是嫁给村里的大小伙子，一辈子锅碗瓢盆，重复着和她母亲一样的命运。
所以嫁人才是她们改变命运的出路之一。”
婉妗对此不做任何评价，个人有个人的活法，子非鱼，安知鱼之乐？
接下来这几天，婉妗借着“找工作”这个借口频频向公社跑去，每天上午出门，傍晚才回来。
邻居李大芳注意到了她的动静，还特意跑到潘金花跟前冷嘲热讽。
“金花啊，你家老三这几天都没在地里头干活，是不是想着去城里头找工作？”
李大芳见潘金花没吭声，就知道这事儿是真的了。
“金花啊，不是我说你，你家供两个丫头片子读高中已经够意思了，现在考不了大学，城里头的工作没个熟人根本拿不下来。
你闺女去城里也是白费功夫，还落得个心比天高的名声。”
李大芳这个邻居暗戳戳地打着自个儿的小主意。
“林家老三学习成绩不错，干活也麻利，脾气也好。
正好我家老大年龄大了，娶这么个又聪明又勤劳的媳妇儿进家门，以后生的小孙孙说不准还会聪明一些呢。”
在李大芳暗戳戳的引导之下，潘金花也有些动容了。
她有心想要劝婉妗别花那个功夫，老老实实回家种田，嫁人生子得了。
可婉妗却没听她的话，每天照常出门去公社书店里“免费”看书，争取多学一些知识。
时间就这样一天天地过去，很快又到了周六。
婉妗今天起得比往常还要早，起床发出的动静很小，但却被这些日子一直睡不好的林雯雯听到了。
“老三，我说你这一天天的往公社跑有什么用呢？城里的工作哪是那么容易找的？
要我说你毕业成绩好又有什么用，到头来还不是得回家种地。”
林雯雯不停地打击着婉妗的自信心，她本就因为抢了上辈子三姐的姻缘而感到一丝心虚，并不希望婉妗变得越来越优秀。
婉妗面对她的明嘲暗讽，全当没有听见，“日子是自己过的，路也是我自己走的，我不干涉你通过嫁人获得幸福生活的想法，你也别打扰我向上的决心。”
婉妗在周六这天早早的起床，草草地吃了早饭后便背着布包急匆匆地向着公社赶去。
仍在家中吃早饭的四人八目相对。
林达山：“婉妗这回怎么走得那么急？难不成工作的事情有着落了？”
“哪有那么容易，我看她是想着跑外头躲懒呢。”
林雯雯翻了一个白眼，心想：“这老林家有我一个出息的就够了！再多可就不美了。”
婉妗没想到自己这五十块钱还没捂热乎呢，就出现了潘金花这只拦路虎。
潘金花心里都算计好了：
“这五十块钱先拿出三十块在自家隔壁盖一个小单间，两个儿子以后一人一间屋子，说媳妇儿也容易些。”
“剩下的二十块钱，其中十块钱给雯雯做嫁妆，小闺女可是要嫁到城里的人，要是没有嫁妆钱，怕是无法在那个家立足啊！”
想到这儿，潘金花下意识地瞥了一眼小闺女儿，随即又想道：
“最后剩下的这10块钱拿出五块当做家用。
另外的五块钱，存起来以后给老三当嫁妆，反正这老三以后大概率是嫁在周边农村的，太多的钱给她，她也把握不住。”
潘金花安排得明明白白，她不仅心里是这样想的，嘴上也是这样说的。
心寒，彻骨的心寒。
一想到自己辛辛苦苦几个月，好不容易得来的奖学金就这么平白无故地分了出去，婉妗自然是不同意。
“什么？你不同意？！”
潘金花来了脾气，捋起袖子，拿手指着婉妗的脑门：
“连你都是我生出来，你还不同意？”
婉妗很生气，潘金花这句脱口而出的话让她总感觉有一股莫名的力量束缚住自己，难受极了。
果然，道德感太高的人受伤的总是自己。
此时的婉妗莫名想起一句话——只要你没有道德，别人就道德绑架不了你。
在这突兀的档口，婉妗突然噗嗤一笑，显得十分诡异。
她嗖得转头，一双诡异、无神的眼睛扫向林成功等人：
“你们也是这样想的吗？拿我的钱圆你们的梦？”
阴仄仄的声音让林成功和林成仁兄弟俩木愣愣地摇头：
“怎么会？我们不是这样地人儿！”
当婉妗的视线扫过林雯雯时，林雯雯不知怎的，下意识地摇了摇头。
林达山见家里的气氛一瞬间变得紧张起来，连忙开口灭火：
“行了，谁都不许打这50块钱的主意。”
林达山从未想过在这个家里从来没有存在感的三女儿竟然考了第一名。
这不仅让他在村里头有了面子，更让他觉得三女儿林婉妗或许就是他们老林家摆脱农门的希望。
“看来老林家的祖坟真冒青烟了！可惜现在没有高考，不能考大学，要不然自家老三或许还真能考个状元回来。”
因为这一次的会考成绩，林婉妗在林达山心中的地位猛然上窜，一跃成为了家中四个孩子的榜首。
“孩子得了50块钱的奖学金是件高兴的事情，你就让她自个儿管着吧，只要不乱花，她爱咋用咋用。”
林达山大手一挥，直接表明所有人不能打这50块钱的主意。
潘金花一听，不乐意了：
“那可是50块钱啊！城里人一个月的工资都没这么多，老三一个小孩子家家的，拿这么多钱我不放心。”
“家里吃吃喝喝，哪样不要用钱？再说了，你见村里哪户人家的女娃子念书念到高中的？要不是我这个当娘的松口，老三也没这机会参加毕业考试。”
潘金花坚决不同意林婉妗保管她自己的奖学金。
“婉妗啊，你可不能这么没良心！家里辛辛苦苦供你吃，供你穿，供你上高中，现在你有钱了，难不成一分都不想给回报家里吗？”
潘金花就差当面直说林婉妗是个白眼狼了。
林婉妗看了她一眼，从书包里默默抽出了一张大团结交到林达山的手中。
“爹，这是我上交的生活费，您收好。”
“怎么才十块钱？”
潘金花不乐意，认为老三应该把50块钱全部上交才对。
林达山看了一眼四周的妻儿，两个儿子眼中满含羡慕，他俩这辈子都没见过这么多钱，一下子羡慕得口水都差点流了下来。
小闺女林雯雯的眼中除了嫉妒之外还隐藏着一丝丝的恨意。
不过这恨意并未被林达山发现，林达山不愿为着这50块钱继续争论下去，直接盖棺论定：
“够了，婉妗十块钱交到家里当做生活费，剩下的40块钱她自己收着，你们要是不乐意就自己去外头挣钱去。”
此话一出，潘金花也歇下了反驳的心思。
“婉妗，雯雯。现在你们高中也读完了，将来有什么打算？”
婉妗开口：“这几天我准备去公社碰一碰运气，看看有没有招工的消息。”
“嗯。”林达山满意地点了点头：“找到找不到另说，有了目标并且为之行动才能让人看到希望。”
“雯雯，你呢？你现在是个什么想法？”
得知成绩一向优先的小女儿这次考试得了个垫底的成绩，林达山不知道该如何对待林雯雯。
说话轻不得，重不得，就怕小闺女因为这事儿心里有什么想法。
林雯雯理所当然道：
“不是说霍家人要和咱们家结亲吗？这婚事落在我的头上，我只要在家等着霍家人上门提亲。”
林雯雯扭头撇了一眼婉妗：“既然在学习上比不过你，在婚姻大事上我铁定比你强！”
林达山的眉毛几乎拧到了一处，显示出微妙的不满与担忧：
“雯雯啊，作为一个男人，爹跟你说实话，外头的男人都不是好东西靠男人是靠不住的，打铁还需自身硬，只要你自个儿有本事就算不靠男人也能养活自个儿。”
林达山这话有些超前，至少在妻子潘金花看来是有些违背常理的。
“女人这一辈子不就找个好归宿嫁人生子吗？”
林达山不同意地摇了摇头：
“伟人都说了，妇女能顶半边天，再说了，别人有不如自己有。
要是雯雯能拿到个好成绩，找到一份好工作，那她再嫁到霍家也不用双手向上问人要钱，看婆家的脸色。”
林雯雯听了父亲这一番话，自然知道他是为自己好，可工作又哪是那么容易找的：
“爹～城里头一个岗位一个坑，工作哪是那么容易找的？
再说，霍家是首都的大户人家，他们手指头缝里露出了一点儿东西都够咱们家一辈子的嚼头，受一点委屈又算得了什么？”
一谈到霍家，林雯雯便侃侃而谈，俨然把自己当成了霍家的一份子。
林雯雯畅想着未来的美好生活，吃穿不愁，受人尊敬和羡慕，这样的生活是她上辈子可望而不可及的。
“唉～”林达山无奈地摇摇头：“怎么就是说不听呢？！”
林婉妗站在一旁看着林雯雯洋洋得意的模样，心想：
“站在这个时代的角度看来，这样的想法是没有错的。
大多数出生在农村的姑娘如果没有特别的机遇，一辈子大概率也是嫁给村里的大小伙子，一辈子锅碗瓢盆，重复着和她母亲一样的命运。
所以嫁人才是她们改变命运的出路之一。”
婉妗对此不做任何评价，个人有个人的活法，子非鱼，安知鱼之乐？
接下来这几天，婉妗借着“找工作”这个借口频频向公社跑去，每天上午出门，傍晚才回来。
邻居李大芳注意到了她的动静，还特意跑到潘金花跟前冷嘲热讽。
“金花啊，你家老三这几天都没在地里头干活，是不是想着去城里头找工作？”
李大芳见潘金花没吭声，就知道这事儿是真的了。
“金花啊，不是我说你，你家供两个丫头片子读高中已经够意思了，现在考不了大学，城里头的工作没个熟人根本拿不下来。
你闺女去城里也是白费功夫，还落得个心比天高的名声。”
李大芳这个邻居暗戳戳地打着自个儿的小主意。
“林家老三学习成绩不错，干活也麻利，脾气也好。
正好我家老大年龄大了，娶这么个又聪明又勤劳的媳妇儿进家门，以后生的小孙孙说不准还会聪明一些呢。”
在李大芳暗戳戳的引导之下，潘金花也有些动容了。
她有心想要劝婉妗别花那个功夫，老老实实回家种田，嫁人生子得了。
可婉妗却没听她的话，每天照常出门去公社书店里“免费”看书，争取多学一些知识。
时间就这样一天天地过去，很快又到了周六。
婉妗今天起得比往常还要早，起床发出的动静很小，但却被这些日子一直睡不好的林雯雯听到了。
“老三，我说你这一天天的往公社跑有什么用呢？城里的工作哪是那么容易找的？
要我说你毕业成绩好又有什么用，到头来还不是得回家种地。”
林雯雯不停地打击着婉妗的自信心，她本就因为抢了上辈子三姐的姻缘而感到一丝心虚，并不希望婉妗变得越来越优秀。
婉妗面对她的明嘲暗讽，全当没有听见，“日子是自己过的，路也是我自己走的，我不干涉你通过嫁人获得幸福生活的想法，你也别打扰我向上的决心。”
婉妗在周六这天早早的起床，草草地吃了早饭后便背着布包急匆匆地向着公社赶去。
仍在家中吃早饭的四人八目相对。
林达山：“婉妗这回怎么走得那么急？难不成工作的事情有着落了？”
“哪有那么容易，我看她是想着跑外头躲懒呢。”
林雯雯翻了一个白眼，心想：“这老林家有我一个出息的就够了！再多可就不美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