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始帝曹方一开始完全无法接受谢琅开出的条件,但太尉司马义再三的为他分析局势与利弊之后,正始帝迫于无奈只得接受。

    正始五年秋,正始帝曹方拟旨,废除三公爵位,封谢琅为大将军,位太尉上。

    封曹湘为大司马兼中军将军;司马义仍是太尉兼镇南将军。

    封饶统为镇北将军,驻守辽东。

    征战高句丽的将士也各有封赏。

    圣旨一下,众臣哗然,这不是明摆着削弱了晋国公和荣国公的兵权么?

    曹湘奉命刺杀谢琅失败后就有不好的预感,如今尘埃落定虽有不甘,但也只能认命。只是让他没想到的是司马义竟然全力支持谢琅,这让他恼怒不已,从此记恨在心这是后话。

    至此,二十三岁的谢琅成为大将军,大权独揽、权倾朝野。

    就在此时,洛阳宫中传出噩耗,太皇太后郭氏驾崩。安葬完太皇太后,正始帝曹方亲自去长安迎回明帝的皇后,皇太后郭氏,依然住在永宁宫。

    曹洛听到太皇太后的死讯忍不住哭了,记忆中的太皇太后对她说不上多慈爱,但曹洛知道没有了太皇太后,于魏国皇室而言决对不是好事。

    “大将军觐见!”

    李响听门外内侍禀报,下意识地瞄向正始帝曹方,正在批阅奏折的正始帝握笔的手微颤,李响赶紧低下了头。

    随着铿锵有力的脚步声渐行渐近,伴随着长剑撞击铠甲发出的响声,映入李响视线中的黑靴停在近前。

    “出去!”谢琅冷声道。

    李响抬头望向正始帝,见他微微点头立即低头躬身退出御书房。

    “大将军有事?”正始帝强压下心中的恐惧,故作镇定的问。

    谢琅没向正始帝行君臣之礼,反而上前几步停在龙案前,微低了头森冷地看着正始帝问:

    “皇上将洛洛葬在何处?”

    正始帝曹方闻言满脸惊诧,他以为谢琅是因为爱妾幼子来寻他晦气的。

    “十一的遗体不是在你那儿么?”

    谢琅听完正始帝的话暗松一口气,他重回洛阳就让人打听曹洛遗体的下落,各方汇总的讯息点燃了他的希望,曹洛有可能没死。

    “皇上之前是想让世人以为洛洛与我死在一起,然后瞒天过海,再将洛洛以别的身份送入后宫,臣,猜得可对?”谢琅弯腰靠近正始帝,冷冷地问。

    正始帝目光躲闪,不敢与谢琅对视。谢琅直起腰,冷冷俯视着正始帝说:

    “你与洛洛虽不是亲兄妹,但倒底有悖人伦,臣劝皇上死了这份心思。关键是洛洛现在是我的妻子,皇上可明白?”

    “十一根本不喜欢你!”正始帝终于抬眼看向谢琅。

    “哦,是吗?洛洛喜不喜欢我无所谓,我喜欢她就够了。”谢琅说完冲正始帝挑衅地一笑,手扶宝剑拂袖而去。

    上了马车,谢琅心潮澎湃,庆幸曹洛果然还活着。

    “平弦,立即派人盯住宴书和章翊,快去!”

    谢琅这才恍然大悟,能在当时救下曹洛的人不是宴书就是章翊,他心中更倾向于章翊,毕竟宴书救曹洛的可能更小。

    曹洛在宴书的别院养了大半年,箭伤已经痊愈,曹洛便开始计划离开魏国,哪知宴书忽然忙了起来,连见他一面都难。

    这眼瞧着都快到正始六年春节了,曹洛还是没见着宴书的影儿,这让曹洛觉得宴书似佛在躲她。然后曹洛听水阿婆说有次半夜撞见宴书站在曹洛窗外,曹洛就更加确定自己的想法,宴书的确在躲她,至于原因,聪明如宴书,肯定早已猜到曹洛想要离开。

    宴长安明显感受到他家公子的烦燥,总是心不在焉又坐立难安,长安跟了他家公子二十年还是第一次见到这样的宴书。

    宴书的确在躲曹洛,他知道一旦相见就将面对分别,他还没有把握能留住曹洛。近一年的相处让他更清楚当初拒绝先皇自己失去了什么,每每午夜梦回都懊恼不已,想要尽最大的努力留下曹洛。

    大年三十夜,宴书突然出现在曹洛面前。

    “夭夭,我有话跟你说。”宴书禀退下人,目光幽深的看着曹洛。

    “好啊,正好我也有话要跟你说,那就你先吧!”曹洛笑嘻嘻地说,可是心里却隐隐有些不舍,与宴书相处这近一年是愉快的。他与她兴趣相投,他们都喜欢游记、美食,洛阳城最好的酒楼会仙居便是宴书的私产。

    “夭夭,我希望你能留下来,与我共渡余生!”宴书那双极漂亮的眼晴紧盯着曹洛,满心满眼都是期盼,让曹洛有一瞬间的心动,最终还是对自由的向往占据上风。

    “宴子安,其实你不用愧疚,我”曹洛话未说完,宴书上前一大步,双手紧握曹洛的肩膀急切而认真地说:

    “不是愧疚,我是真心喜欢你。我前次的婚姻是父母之命,虽然她也温柔善良、知书识理,但我对她从未有过如此心潮激荡、魂牵梦绕。夭夭,求你留下别走!”

    “宴子安,我不想被婚姻束缚,只想一个人自由自在地生活,对不起我不能答应你。”

    宴书黯然的低头放开手,沉默良久才又抬起头看着曹洛。

    “夭夭,你能不能答应我,等你看尽人间美景,倦鸟思归的时候一定要回来找我,我会一直等你。”

    “宴不安,你不必如此,我怕我会辜负于你”曹洛说完已是泪盈于睫。

    “夭夭,我不怕,我会一直等你。”宴书嘴角含笑,目光再一次变得坚定。

    过完正始六年的春节,曹洛正式告别宴书。

    “能告诉我你准备去哪儿吗?”宴书坦然接受离别,将曹洛的宝衣双手奉还。

    “我娘家舅舅在蜀地,我去那边投靠。”曹洛还是留了一手,她是要去蜀汉,但她不会住在章府,也不知怎地,最近她总觉得心中不安。

    “蜀将王平率军北征,汉中方向去不得,我派亲信送你去成都可好?”

    “这,不用了吧!”曹洛迟疑道。

    “夭夭,你可知此去蜀汉有多远,蜀地多山匪,如今又兵慌马乱的,以你的容色行走其间不谛于羊入虎口,子安万难放心。夭夭,听话,你在那边安顿好了我的人便离开,否则我将亲自跟随方可心安。”宴书强势地说。

    别的不说,这张脸倒真是个麻烦,曹洛犹豫片刻还是同意了宴书的办法。

    宴书给曹洛选派了十几个身强体壮,一看就不是善茬的护卫。曹洛也将脸抹黑,眉毛画粗,还在脸上点了好几个黑痣,然后混在护卫中。

    “夭夭,这个你拿好”宴书摘下腰间的玉佩递给曹洛,“往后若遇到麻烦,使人带上来找我,记住了!”

    临别之际,曹洛终于感受到离愁的滋味。

    “宴子安,你不用对我心存愧疚,更不用这样对我,我早就原谅你了。”曹洛低头哽咽着对宴书说,然后掉转马头绝尘而去。

    最近大将军府来提亲的、送美人的络驿不绝,管夫人都有些意动了。

    “敬轩,你都快二十四了,是该考虑婚事了。”管夫人现在不敢在谢琅面前提曹洛了,因为她看出谢琅对曹洛的死其实很伤心、很后悔。

    “母亲不用担心,我心中有数”谢琅难得笑得这么眉眼舒展,看得管夫人在心里暗叹,再深的思念终究抵不过时间的流逝。

    管夫人还想劝他几句,平兮就过来禀报洧阳亭侯来了。谢琅便向母亲告退,转身去了外书房。

    “母亲,兄长怎么走了?他不是来陪您用膳的吗?”谢明香从外面进来,向管夫人行礼之后在她身边坐下问。

    “洧阳亭侯来访,你兄长去书房待客。”

    “怕又是来给兄长说媒的”谢明香不以为然地道。

    “哎,洛洛都走了快两年了,敬轩也该走出来了。”管夫人叹息。

    “我还没来得及跟嫂嫂道个歉她就没了,我心里难受。母亲,我听说兄长时常去公主府,有时候还睡在那边呢!”

    “哦,有这事!敬轩倒底在想什么啊,这孩子,越来越让人捉摸不透。”

    谢琅让正始帝下旨封郭深为太学愽士祭酒,总管太学学业诸事。

    “怎么这时候过来?”谢琅进到书房斜了正独坐品茶的郭深一眼问。

    “来蹭饭不是刚好!”郭深抬眼看着谢琅笑道。

    谢琅“哼”了一声,大马金刀地在郭深旁边的独坐榻坐下,仰面闭眼道:

    “有话快说,有屁就放!”

    郭深“吱”的一声说:

    “看你这话说的,我是来为我家七娘说媒的。”

    谢琅嗤之以鼻,郭深也不在意,只嘴不停。

    “我家七娘虽是庶出,但也算是知书识礼、美貌温柔的美人,难得的是她对你一往情深。原本我也觉得她配不上你,这不你现在算是二婚了,咱家七娘配你正好,实在不行纳她做个妾也成”

    “孝元,我心里除了洛洛已经容不下旁人。”

    “你这什么意思啊?难不成你还要为曹十一守一辈子?你莫不是中邪了!”郭深可不敢再说曹洛一个死字,上次说了差点被揍。

    “郭孝元,信不信我把你丢出去!”

    “有话好好说,不带这样动不动就威胁人的啊!”郭深边讨饶边正色道:

    “我也是为你着想,你年岁也不算小了,总要有个子嗣不是!好今你已是权倾朝野,但树大招风,暗地里也不知多少人算计你。”

    谢琅知道郭深是为数不多真心为他的朋友,他也知道朝堂暗流涌动,一不小心就会从高处跌落。不说曹氏父子,就是司马义只怕也是在伺机而动,他这个大将军之位不知道多少人虎视眈眈。如今的他算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可是他却没有了之前那种对权力的渴望,目前的他只想找回曹洛。

    谢琅与郭深一起用了晚膳,又聊了一阵国事郭深才告辞离去。

    送走郭深后谢琅又回到书房,每晚他都要听平弦汇报收集到的密信。

    “禀主公,宴书和章翊均无异常。”

    谢琅听完忍不住皱眉,心里十分烦燥。

    “继续盯紧!”谢琅紧咬后槽牙说,抬眼间却见平弦一付欲言又止的模样,冷声道:

    “有话就说!”

    “主公,皇上会不会害怕你报复而说谎啊!”

    谢琅面无表情地看着平弦,冷冷地蹦出两个字:

    “出去!”

    平弦无奈叹息,他和燕青亲眼目睹当日那些中箭的亲卫即便不是致命伤也死于中毒,他是觉得曹洛不可能生还。然而谢琅似佛越来越不对劲,现在是完全听不得说曹洛个死字,平弦都开始怀疑谢琅是不是中邪了,内心纠结着要不要告诉管夫人或者谢明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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