银色的霜照亮了归途,风尧策马扬鞭赶在黎明之前回到了宫中。风尧入宫的第一件事是去往苏木香的住处,他站在不远处观察,眼前的院落与记忆中的景象出现细微变化,可以推断出苏木香回来了。

    得出结论后,风尧悬着的心逐渐安定,低头看了眼因连日奔波而灰尘仆仆的衣服,无奈地笑了。现在雪棠宫危机四伏,若此时去找苏木香,那便是欲盖弥彰徒增嫌疑。值得庆幸的是苏木香的住处没有暗线盯着,否则他刚才的失态足以让所有计划功亏一篑。

    风尧回到房间疲惫地闭上眼睛,整个人沉浸在木桶之中。冰冷的水洗去了几日的尘土,刺激全身的神经让他的头脑更加清醒。最早的那批人刀刀见血,目的是取她性命,这次却仅是囚禁并未伤她分毫,证明他们隶属于两波势力。

    那么…找人假冒顶替公主意欲何为?潜入他屋内的黑衣人与这两伙人又是什么关系?

    风尧回忆与李竹雪的交谈内容,断定李竹雪认识幕后之人。

    在时间充足的情况下,她并未说出那人的姓名,没有交代下一步的计划,意味她可以保障安全,或者说她为了袒护那个人将生死置之于外。

    她在等那个人回头,也在为那个人留退路。

    一个名字慢慢浮现在风尧的脑海中——李空青。这个念头仅出现片刻便被他否决掉了。

    因为李竹雪出事对李空青来说没有任何好处。北沐的帝位是能者居之,通过储君测试者才有继承皇位的资格,两次储君测试皆未通过者就注定与皇位无缘。后继无人将交由国子监代理朝政,直到有人通过测试方能交还权力。

    李空青两次测试皆未通过,意味着李竹雪亡故,皇位会由国子监代理。况且他在李竹雪及笈后就离开了皇城直到近日归来,这么短的时间不足以组建掌控皇城的势力。

    白南星是在夜青山的保护下来到皇城,他若有动作夜青山定是第一个发现。再者,南楚若有能力控制北沐,又怎么会派皇子前来和亲呢?

    怀疑的对象一个个排除在外,风尧总觉得有什么重要的线索被忽略掉了。

    她……究竟想保护谁?

    风尧觉得自己走进一个死胡同,无论如何也绕不出来,最后只能放弃。

    黎明初照,风尧在销假的路上听到昨夜有人刺杀公主,不由加快前进的步伐。

    ‘李竹雪’优哉游哉地用膳,丝毫没有昨夜的意外而坏了心情。她看风尧时两眼冒光,犹如饿狼看到心仪的猎物只为饱餐一顿。

    风尧仿若未觉恭敬行礼,目光不经意地扫向四周,短短三日雪棠宫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以往寸步不离守侯公主身侧的风缨,如今换成了一个陌生面孔的宫女。服侍用餐的婢女们都是新面孔,他熟悉的那些人都因护驾不利贬到外围洒扫。经过昨夜一事,宫内人人自危,没有风缨坐镇,新来的婢女们做事七手八脚乱作一团。

    须臾之间,风尧便掌握了宫内的局势,他刻意忽视掉背后的灼灼目光,若无其事地离开。

    风尧在路上遇见了风雷,从他的只言片语中知道风缨昨日为了置办两人成婚的用品主动休假。

    风雷眉飞色舞,炫耀着自己的喜悦,和对未来生活的期望。

    说者无意,听者有心。

    这番话落到风尧耳中就别有深意了。一个以公主为天的人,会因为自己的婚事告假吗?

    答案显而易见。

    事出反常必有妖,要么风缨也被人替换了,要么…她也察觉到了异常。

    既然如此,苏木香真的会一无所知吗?

    风尧眸色幽深,不疾不徐地走到苏木香的屋前。

    苏木香想要借故离宫完成李竹雪信中的任务,而安乐散的配置无异于是最好的借口。

    规律地敲门声让她心尖一颤,随后装作睡眼惺忪地模样开门。苏木香看清来人后随意地坐在椅子上,做了个请的姿势。

    风尧开门见山道:“有月事的止疼药?”

    “啥?”苏木香被口水呛到,错愕地望向风尧。

    见面的流程难道不是先寒暄几句,再进入正题,最后委婉地提出要求吗?他是怎么理直气壮说出这种话的?脸呢?为了某人脸都不要了?

    正因为这句话,苏木香知道李竹雪目前安全无虞。那么何时失踪的问题也不再重要了。

    苏木香扔给他一个瓷瓶,说:“她知道剂量。”

    “幕后之人是谁?”风尧漫不经心地开口问道:“昨晚发生了什么,风缨又是怎么回事?”

    “我不知道幕后之人是谁,若你要查的话从她在意的人入手会快一些。”

    虽然两人交流不多,但该有的默契还是有的。

    “昨晚有人潜入寝殿,恰巧被掌灯的宫女发现。至于风缨,我让她避难了。”

    风尧神色不明,“她有什么计划?”

    苏木香脱口而出:“不知道。”

    风尧如鹰般锐利的双眸似要将她看穿。

    苏木香心虚地摸了摸鼻尖,她只是信使,就相当于一只信鸽,对其他的事一无所知,说不知道也在情理之中。

    “你是如何发现她被人顶替的?”苏木香好奇地问。

    她是通过医术很轻易的察觉,风缨通过习惯花了几天的时间,那么风尧是如何判断的?

    “发髻,她出来时发髻整整齐齐。”风尧知道言多必失,所以点到为止。

    苏木香了然,李竹雪外出穿男装的理由不止是因为方便,最重要的原因其实是因为头发。

    李竹雪的发质细而冗长经常缠绕在一起,每每梳头都疼得呲牙咧嘴,因此讨厌梳发髻,束发就是她最喜欢的发型。皇陵几日无人服侍,她的头发不可能完美无缺,仅从一点破绽就能发现真相也是绝无仅有的。

    他果然观察入微呀。

    可是事实真的如他所说那样吗?

    答案当然是否定的。

    风尧在看那个冒牌货的第一眼,就觉得甚是奇怪。只因每次看到李竹雪时,风尧的心跳都会不由自主的加速,无一例外。那天却没有这种感觉,哪怕两人容貌相同,走路的姿态相差无几,他的直觉告诉他,眼前的人不是她。最后也通过细节找出破绽,验证了这个结论。

    当然,这一点不会告诉任何人的,这是独属于他的秘密。

    等苏木香回过神来,风尧早已不知所踪。

    既然知道李竹雪没有大碍,心中的枷锁也随之取下,之后的计划就没有太多的顾虑。

    苏木香相信她的决定,亦等着李竹雪王者归来。

    风尧回到‘李竹雪’身旁,监视她的一举一动,试图找出幕后之人的线索。

    烈日炙烤着大地,盛夏的风如同热浪扑面而来。

    风尧在回来的间隙了解到‘李竹雪’新的作息,他站在骄阳之下,眼睛直直地盯着紧闭的书房门。

    在众人看来,’李竹雪’受到昨夜的惊吓,几位婢女正大光明伴随左右进入书房。

    李竹雪的书房很大,里面记录了很多重要的信息,只不过他没有资格再次进入了。

    风尧不知道她们的目的,在心中做好最坏的打算。

    与此同时,苏木香走进一家隐蔽的药铺。药铺是神医谷的产业,小二在看到自家少主来后恭敬的行礼,之后谨慎地关闭店门,引领她来到后堂。

    掌柜弯身行礼,“参见少主。”

    “给我找件小厮的衣服,在我回来之前闭店。”

    掌柜眼神示意小二去办,表情严肃地问:“少主可是惹上什么麻烦?需要传书给谷主支援吗?”

    “不用,不要动身后的尾巴,让他们以为我从未离开,明白吗?”苏木香在出宫后发现有人尾随,于是将计就计将他们引到这里。

    苏木香从袖口中掏出一张纸,“把这上面的药材备齐,没有的就去别的店铺买。不要去神医谷的产业,切记。”

    掌柜点头称是,小二一路小跑将崭新的衣服交给苏木香。

    苏木香贴上□□换身衣服,从药铺的暗道离开。

    她的怀中有两封信,是云卷和第五泽的。

    云卷云舒是她们在地牢里救出来的那对姐妹,两人小小的年纪,眼中却没有求生的欲望。拐卖的事情,皇帝下令彻查却毫无线索。知情人皆无故殒命,案件最后无疾而终。

    李竹雪帮助女孩们找家,无家可归的女孩们就找老师教导学识。历经多年女孩们学有所成,李竹雪为她们建造了一个可以遮风挡雨的家——雪香山庄。

    苏木香把信送到雪香堂,之后拿着令牌前往国子监顺利地找到第五泽。

    第五泽是国子监的管事,具体什么身份她也不太清楚。

    第五泽看到她来,仿佛早已预料一般。看完内容后从某处取出另一封信交还给她。

    “公主的部署我已知晓,麻烦您把这封信还给她。”

    苏木香为难的说:“我不知道她在哪里。”

    第五泽摆出一副了然的模样,说:“无妨,这是公主之前的部署,如今已有新的计划,这个理应归还。”

    苏木香懵懂的接过,望着手中拆封的信疑窦丛生,她是从何时开始计划的?

    出宫之前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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