尘封启（四）
原本被固定在半空中不能动弹的冰晶突然间全部活过来，伴随着一大股凭空生出的几乎成形的冰雪之气，冲着赤发男子呼啸袭去。
冰晶此次的攻击与之前的戒备反应不同，它带着一往无前的决绝撞上男子手臂。
无数破裂的冰晶碎片四处飞溅，空中蓦然爆出一股逼人的寒气。
赤发男子手上的火焰如遇寒水，彻底熄灭。
他怔了一怔，像一个正沉浸在旧梦中突然被从自己的世界中拽出来强迫清醒的人。
望着已无火焰包裹的右手，男子神情怔忡，忽地捂着眼睛呵呵笑起来。
笑了两声，转而变为拍着腿大笑不止。
洛颜被他忽变的情绪吓到，忍不住再度往后缩了缩。
赤发男子全身的火焰一点点褪去、消失。
他身子懒懒往后一仰，靠在冰晶之上，神情带出三分倦怠。
几缕红发打着卷盖在眼睛上，在男子的侧脸投下微小的暗影。
“行吧，既然你这么说，我现在就送你回去。”
洛颜重复确认：“真的？”
“真的。”
洛颜保持十分怀疑态度，在刚才那一瞬，她甚至觉得他可能真的想动手。
“有人宁可死也不愿你出事，明明灵府已封，神识都微弱成这样还要护着你。我若违背他的心意，非要救他不让他去死，那岂不是太不识趣？”
洛颜失声。
赤发男子转而改为不耐烦赶人：“走走走，快走。”
他不再理会洛颜，手腕一转，一个玉制的小酒壶出现在掌中。
慢条斯理地给自己灌了一口，赤发男子看着还在原地动也不动的洛颜，挑眉：“既然打定主意就不要更改。”
“不是你说他死了这个世界就要毁灭？”
“那也不劳你多费心，还站着干嘛，自己没长脚？”
赤发男子不肯再分给洛颜任何注意力，自顾自的把玩着手中的酒壶，间或小酌一口。
洛颜看着寒玉榻上的银发男子，心口又开始闷闷的疼痛。
她只想安静地生活在自己的一方小天地，不想卷入这些一看就十分复杂的是是非非，不行吗？
就不能让她待在自己的世界中，清清净净过一生？
男子瞥向欲言又止，脸上几许犹豫之色的洛颜，怀揣着几分不自知的隐蔽期望：“还不走？”
洛颜点头：“不知道方向，你给我找个人带路。”
她打算离开，但雪原无边无方向，完全不知道该朝哪个方向走。
赤发男子意兴索然地打个响指，本来被定在半空中的毛团子瞬间如离弦之箭冲到两人头顶，大声地叫道：“怎么，怎么了？”
“送她走。”赤发男子吩咐。
正扑闪着的毛团子半空中停滞，它简直不敢相信自己听到的，声音结巴到一顿一顿：“送……走……她……”
赤发男子连说话都不想说，冷哼一声，仰头一口口给自己灌酒。
灌得急了，还有丝丝酒水顺着脖颈滑入衣领中。
他毫不在意，又凶猛地闷了几大口。
毛团子的眼泪一瞬间全都流出来，打湿胸膛的绒毛：“怎么能……怎么可以！！”
它飞到洛颜眼前，不敢置信：“你居然不愿意救神君？？”
洛颜无奈再次纠正这些人错误的认知：“并非我不愿，而是我不能。”
“胡说，你怎么不能，呜呜呜……只能是你……”
“我真的无能为力，你们身为神人都无法救他，而我只是地球芸芸众生中最普通的一个人……”
毛团子哭唧唧：“你刚才不是难受，难道你什么都想不起来？！你怎么能忘了神君，你都不知道神君为你——”
“孟九！！”
酒壶狠狠地砸在洛颜脚边，比破碎的酒壶更响的赤发男子狠绝的语气：“闭嘴，你是要让我把你变成哑巴！”
洛颜身子抖两抖，随即挺直肩背，假当没听到孟九的哭诉和没感受到飞溅的酒壶碎片砸在身上的刺痛。
毛团子立马用翅膀捂住自己的鸟喙，所有的眼泪凝在眼眶中。
“带她离开，不要再让我多说任何一句！”
“呜呜……”毛团子一边抽泣，一边飞在半空中给洛颜引路。
洛颜冲赤发男子点了点头，毫不迟疑跟上去。
赤发男子死死地盯着一人一鸟离开的身影，沉默半晌，再度将身子靠在冰晶柱上。
在洛颜的身影彻底变成冰原一个小小的黑点后，男子整张面孔垮了下来，眉宇间尽是疲惫不堪的神情。
许久，他看着依然沉睡不醒的银发男子，轻声问道：“值得吗？”
也不知道是在问谁。
冷风萧萧，原本平静的雪原上，响起无数风雪呼啸之音。
***
一路上，孟九果然听从赤发男子的安排，一句话也没再跟洛颜提起。
经过长时间艰难的跋涉，洛颜终于跟随着孟九再次离开雪原，出现在宫殿之内。
在离开殿门感受不到寒凉时，她身上一直笼罩着那层暖洋洋的气息也同样消失不见。
即便是双腿疲乏，可是洛颜不愿在宫殿内停留，要求孟九把她带到最初她来到这个世界的房间。
她要回家，只想脚踏实地回到属于自己的世界。
“你真的、真的不愿……”看到她竟没有半分犹豫要离开，安静了一路的孟九，泪水再次打湿自己的羽毛。
“不愿什么？”洛颜抚摸着不再闷疼的心脏，开始回想自己在回去之后，行程表上下周安排需要做的工作。
啊啊，明天又是周一，社畜本畜讨厌死周一！
这意味着她又要继续老老实实为生存搬砖，烦恼无数的鸡毛蒜皮事。
真是生命不息，战斗不止。
“呜呜呜……”孟九哭的上气不接下气。
“哭什么？”
孟九继续哭，由于它此刻是在洛颜头顶飞着，甚至有大滴大滴的眼泪打湿洛颜的额发。
“你怎么那么多眼泪，整一个小泪包。”
“呜呜呜……”
还要被她如此嫌弃，孟九整个鸟都不好，哭的越发厉害。
“好了好了，别哭了。”洛颜不得不劝这个心碎一地的小鸟儿，问出那个一直在心头打转的问题：“不救人，你们的世界真的要完了吗？”
洛颜觉得赤发男子所说的世界毁灭这事应该是吓她的。
若真是她不救人世界就要毁灭，那赤发男子只怕刀架在她脖子上也要逼着她去，哪能如此轻易放她离开。
孟九不理会她的问话，自顾自地哭。
眼看着自己真的一路毫无阻碍地走到最初的宫殿，洛颜自言自语道：“我就知道他纯粹是吓我的。”
要不，怎么半路连个人影都不见？
若她真是救世主，唯一能救神君的人。
就算赤发男子要放她离开，总得有其他的人出来拦一下。
结果这倒好，顺利离开，简直是不可思议。
孟九继续哭，洛颜觉得再这么哭下去，一大截长城都能被这个小鸟儿哭倒。
可是这次无论她怎么劝，怎么逗笑，这个鸟儿就是哭哭哭。
洛颜心累，不想再劝，爱哭就哭吧，总得让鸟发泄一下失望的情绪。
然就在即将跨入殿门的时候，方才那株高大的白玉兰树再次出现在洛颜眼眶内。
她忽然迈不动脚步。
虽然被当做登徒子，但是不知者不罪，她真是没见过如此漂亮的玉兰花树，如云堆雪，令人心旷神怡。
洛颜确认且保证自己回到现世后，再也见不到如此美丽的花树，所以她不想错过。
发现她停下脚步，孟九惊讶泪中带笑：“你改主意了？”
然后看着洛颜朝着那株白玉兰树走去后，又崩溃大叫：“啊啊啊！”不敢置信：在她心中，一棵树竟比神君还重要？！
洛颜安静地站在玉兰树前，手指轻轻抚摸着凹凸不平的树皮。
“是你呀，回来了？”还是那个少年带笑的声音，听着就让人心生好感。
洛颜征求白玉兰树的意见：“是呀，我能不能坐到树上好好看一看周围的景色？”
来都来了，不能好好欣赏梦中情园就离开，绝对是人生一大损失。
“可以，你自己能上来吗？”少年的声音带着关切。
洛颜脱下大氅，把长长的裙摆往腰间一卷，让它们不再妨碍自己爬树，然后三下五除二就爬到玉兰树最低的一个枝干上。
她轻轻喘了两口气，感叹道：“这个身体不错，爬树一点也不累。”
“呵呵，当然，肯定是最好的。”白玉兰树理所当然的语气。
洛颜眉头拧起，望向自己来处的宫殿，目光微微失神。
白玉兰树欣悦地摇晃着树枝，发出沙沙的声响。
洛颜忽然想起方才闻到的雪松香气联想的那处深林。她的动作顿了一下，接着七手八脚继续往上爬。
正在伤心嚎啕的孟九呆住，完全不明白洛颜怎么好端端想起要爬树。
“小心点小心点，这个地方有个结节，这个地方树皮比较粗糙，不要伤到手。”白玉兰树的枝叶轻轻摇摆，指点着她怎样才能更好的往上爬。
在白玉兰树本尊的帮助下，洛颜顺利爬上高高的树杈。
“好了好了，别再往上，再往上只怕我的枝条经不住你。”
看她还跃跃欲试，白玉兰树着急，伸出细细的枝条扯她的衣摆。
“好嘞。”洛颜找个最舒服的地方躺下，望着脚下的大地，安静地赏景。
花团锦簇的神山，仿若漂浮在半空中，被朵朵白云环绕。
一切似真似幻，不似人间。
走廊上偶尔有侍人来来去去的身影，他们忙忙碌碌，在高处的洛颜看来，就如同小小的蚂蚁一般。
她饶有兴致地打量这四周的景致，如电视机前的观众一般，体会他人的悲喜。
而孟九不知道是放弃还是怎么地，不再哭泣，收拢翅膀，站在不远处的另一株花树上，安静地看着她。
这片宫殿真的很安静，景色美的超凡脱俗，世上罕有。
看着脚下的白云飘来荡去，洛颜感觉自己几乎要成仙而去。
略有遗憾没有手机可以拍照留念，只能在脑海中深深铭记。
“要吃点花蜜吗？”半晌后，一直安静的白玉兰少年忽然问。
“是你自己的？”洛颜讶然自己竟会得到如此好的待遇。
“嗯。”白玉兰少年羞涩地应声。
不一会一个枝条带着一片卷好的树叶递到洛颜眼前。
绿色的叶子被卷成螺旋状，里边盛放了一汪亮晶晶的花蜜，还未尝到口中，便有一股独特的馨香扑面而来。
洛颜笑笑地接过，拿在手中看了半天。
白玉兰树：“怎么不喝？”
“我们以前见过吗？”
白玉兰树沉默，半晌才缓缓道：“没有……”
洛颜眉间扬起一个复杂的笑，复又看看手中的叶子才仰头将花蜜倒入口中。
好喝。
她确定这是自己这辈子喝过最好喝的花蜜，以后决不会再有机会尝到。
“好喝吧？”白玉兰树看到她眯在一起的眉眼，也笑意盈盈，满足地道：“你喜欢就好。”
洛颜的腿在半空中一荡一荡，间或不小心踢到白玉树的树干。
白玉兰树少年很有耐心，从未说过让她不能怎样怎样，反倒在阳光投射在洛颜脸上她不舒服地眯眼时，将一片树影覆到上方，给予一份无言的阴凉。
“谢谢。”洛颜将手搭在眼上，阖目感受这一刻宁静的美好。
“你好好休息。”
心灵荒原的种子焦急，它好像感知到外边再一次有春风拂过，带来了无数的讯息。
它很想生根发芽，它想要主动去拥抱美丽的春天。
沉默的土壤告诉它，不，你只需要安静的等待，持续等待。
为什么为什么，那到底要等到什么时候？
等到真正的冰雪消融，春回大地。
冰晶此次的攻击与之前的戒备反应不同，它带着一往无前的决绝撞上男子手臂。
无数破裂的冰晶碎片四处飞溅，空中蓦然爆出一股逼人的寒气。
赤发男子手上的火焰如遇寒水，彻底熄灭。
他怔了一怔，像一个正沉浸在旧梦中突然被从自己的世界中拽出来强迫清醒的人。
望着已无火焰包裹的右手，男子神情怔忡，忽地捂着眼睛呵呵笑起来。
笑了两声，转而变为拍着腿大笑不止。
洛颜被他忽变的情绪吓到，忍不住再度往后缩了缩。
赤发男子全身的火焰一点点褪去、消失。
他身子懒懒往后一仰，靠在冰晶之上，神情带出三分倦怠。
几缕红发打着卷盖在眼睛上，在男子的侧脸投下微小的暗影。
“行吧，既然你这么说，我现在就送你回去。”
洛颜重复确认：“真的？”
“真的。”
洛颜保持十分怀疑态度，在刚才那一瞬，她甚至觉得他可能真的想动手。
“有人宁可死也不愿你出事，明明灵府已封，神识都微弱成这样还要护着你。我若违背他的心意，非要救他不让他去死，那岂不是太不识趣？”
洛颜失声。
赤发男子转而改为不耐烦赶人：“走走走，快走。”
他不再理会洛颜，手腕一转，一个玉制的小酒壶出现在掌中。
慢条斯理地给自己灌了一口，赤发男子看着还在原地动也不动的洛颜，挑眉：“既然打定主意就不要更改。”
“不是你说他死了这个世界就要毁灭？”
“那也不劳你多费心，还站着干嘛，自己没长脚？”
赤发男子不肯再分给洛颜任何注意力，自顾自的把玩着手中的酒壶，间或小酌一口。
洛颜看着寒玉榻上的银发男子，心口又开始闷闷的疼痛。
她只想安静地生活在自己的一方小天地，不想卷入这些一看就十分复杂的是是非非，不行吗？
就不能让她待在自己的世界中，清清净净过一生？
男子瞥向欲言又止，脸上几许犹豫之色的洛颜，怀揣着几分不自知的隐蔽期望：“还不走？”
洛颜点头：“不知道方向，你给我找个人带路。”
她打算离开，但雪原无边无方向，完全不知道该朝哪个方向走。
赤发男子意兴索然地打个响指，本来被定在半空中的毛团子瞬间如离弦之箭冲到两人头顶，大声地叫道：“怎么，怎么了？”
“送她走。”赤发男子吩咐。
正扑闪着的毛团子半空中停滞，它简直不敢相信自己听到的，声音结巴到一顿一顿：“送……走……她……”
赤发男子连说话都不想说，冷哼一声，仰头一口口给自己灌酒。
灌得急了，还有丝丝酒水顺着脖颈滑入衣领中。
他毫不在意，又凶猛地闷了几大口。
毛团子的眼泪一瞬间全都流出来，打湿胸膛的绒毛：“怎么能……怎么可以！！”
它飞到洛颜眼前，不敢置信：“你居然不愿意救神君？？”
洛颜无奈再次纠正这些人错误的认知：“并非我不愿，而是我不能。”
“胡说，你怎么不能，呜呜呜……只能是你……”
“我真的无能为力，你们身为神人都无法救他，而我只是地球芸芸众生中最普通的一个人……”
毛团子哭唧唧：“你刚才不是难受，难道你什么都想不起来？！你怎么能忘了神君，你都不知道神君为你——”
“孟九！！”
酒壶狠狠地砸在洛颜脚边，比破碎的酒壶更响的赤发男子狠绝的语气：“闭嘴，你是要让我把你变成哑巴！”
洛颜身子抖两抖，随即挺直肩背，假当没听到孟九的哭诉和没感受到飞溅的酒壶碎片砸在身上的刺痛。
毛团子立马用翅膀捂住自己的鸟喙，所有的眼泪凝在眼眶中。
“带她离开，不要再让我多说任何一句！”
“呜呜……”毛团子一边抽泣，一边飞在半空中给洛颜引路。
洛颜冲赤发男子点了点头，毫不迟疑跟上去。
赤发男子死死地盯着一人一鸟离开的身影，沉默半晌，再度将身子靠在冰晶柱上。
在洛颜的身影彻底变成冰原一个小小的黑点后，男子整张面孔垮了下来，眉宇间尽是疲惫不堪的神情。
许久，他看着依然沉睡不醒的银发男子，轻声问道：“值得吗？”
也不知道是在问谁。
冷风萧萧，原本平静的雪原上，响起无数风雪呼啸之音。
***
一路上，孟九果然听从赤发男子的安排，一句话也没再跟洛颜提起。
经过长时间艰难的跋涉，洛颜终于跟随着孟九再次离开雪原，出现在宫殿之内。
在离开殿门感受不到寒凉时，她身上一直笼罩着那层暖洋洋的气息也同样消失不见。
即便是双腿疲乏，可是洛颜不愿在宫殿内停留，要求孟九把她带到最初她来到这个世界的房间。
她要回家，只想脚踏实地回到属于自己的世界。
“你真的、真的不愿……”看到她竟没有半分犹豫要离开，安静了一路的孟九，泪水再次打湿自己的羽毛。
“不愿什么？”洛颜抚摸着不再闷疼的心脏，开始回想自己在回去之后，行程表上下周安排需要做的工作。
啊啊，明天又是周一，社畜本畜讨厌死周一！
这意味着她又要继续老老实实为生存搬砖，烦恼无数的鸡毛蒜皮事。
真是生命不息，战斗不止。
“呜呜呜……”孟九哭的上气不接下气。
“哭什么？”
孟九继续哭，由于它此刻是在洛颜头顶飞着，甚至有大滴大滴的眼泪打湿洛颜的额发。
“你怎么那么多眼泪，整一个小泪包。”
“呜呜呜……”
还要被她如此嫌弃，孟九整个鸟都不好，哭的越发厉害。
“好了好了，别哭了。”洛颜不得不劝这个心碎一地的小鸟儿，问出那个一直在心头打转的问题：“不救人，你们的世界真的要完了吗？”
洛颜觉得赤发男子所说的世界毁灭这事应该是吓她的。
若真是她不救人世界就要毁灭，那赤发男子只怕刀架在她脖子上也要逼着她去，哪能如此轻易放她离开。
孟九不理会她的问话，自顾自地哭。
眼看着自己真的一路毫无阻碍地走到最初的宫殿，洛颜自言自语道：“我就知道他纯粹是吓我的。”
要不，怎么半路连个人影都不见？
若她真是救世主，唯一能救神君的人。
就算赤发男子要放她离开，总得有其他的人出来拦一下。
结果这倒好，顺利离开，简直是不可思议。
孟九继续哭，洛颜觉得再这么哭下去，一大截长城都能被这个小鸟儿哭倒。
可是这次无论她怎么劝，怎么逗笑，这个鸟儿就是哭哭哭。
洛颜心累，不想再劝，爱哭就哭吧，总得让鸟发泄一下失望的情绪。
然就在即将跨入殿门的时候，方才那株高大的白玉兰树再次出现在洛颜眼眶内。
她忽然迈不动脚步。
虽然被当做登徒子，但是不知者不罪，她真是没见过如此漂亮的玉兰花树，如云堆雪，令人心旷神怡。
洛颜确认且保证自己回到现世后，再也见不到如此美丽的花树，所以她不想错过。
发现她停下脚步，孟九惊讶泪中带笑：“你改主意了？”
然后看着洛颜朝着那株白玉兰树走去后，又崩溃大叫：“啊啊啊！”不敢置信：在她心中，一棵树竟比神君还重要？！
洛颜安静地站在玉兰树前，手指轻轻抚摸着凹凸不平的树皮。
“是你呀，回来了？”还是那个少年带笑的声音，听着就让人心生好感。
洛颜征求白玉兰树的意见：“是呀，我能不能坐到树上好好看一看周围的景色？”
来都来了，不能好好欣赏梦中情园就离开，绝对是人生一大损失。
“可以，你自己能上来吗？”少年的声音带着关切。
洛颜脱下大氅，把长长的裙摆往腰间一卷，让它们不再妨碍自己爬树，然后三下五除二就爬到玉兰树最低的一个枝干上。
她轻轻喘了两口气，感叹道：“这个身体不错，爬树一点也不累。”
“呵呵，当然，肯定是最好的。”白玉兰树理所当然的语气。
洛颜眉头拧起，望向自己来处的宫殿，目光微微失神。
白玉兰树欣悦地摇晃着树枝，发出沙沙的声响。
洛颜忽然想起方才闻到的雪松香气联想的那处深林。她的动作顿了一下，接着七手八脚继续往上爬。
正在伤心嚎啕的孟九呆住，完全不明白洛颜怎么好端端想起要爬树。
“小心点小心点，这个地方有个结节，这个地方树皮比较粗糙，不要伤到手。”白玉兰树的枝叶轻轻摇摆，指点着她怎样才能更好的往上爬。
在白玉兰树本尊的帮助下，洛颜顺利爬上高高的树杈。
“好了好了，别再往上，再往上只怕我的枝条经不住你。”
看她还跃跃欲试，白玉兰树着急，伸出细细的枝条扯她的衣摆。
“好嘞。”洛颜找个最舒服的地方躺下，望着脚下的大地，安静地赏景。
花团锦簇的神山，仿若漂浮在半空中，被朵朵白云环绕。
一切似真似幻，不似人间。
走廊上偶尔有侍人来来去去的身影，他们忙忙碌碌，在高处的洛颜看来，就如同小小的蚂蚁一般。
她饶有兴致地打量这四周的景致，如电视机前的观众一般，体会他人的悲喜。
而孟九不知道是放弃还是怎么地，不再哭泣，收拢翅膀，站在不远处的另一株花树上，安静地看着她。
这片宫殿真的很安静，景色美的超凡脱俗，世上罕有。
看着脚下的白云飘来荡去，洛颜感觉自己几乎要成仙而去。
略有遗憾没有手机可以拍照留念，只能在脑海中深深铭记。
“要吃点花蜜吗？”半晌后，一直安静的白玉兰少年忽然问。
“是你自己的？”洛颜讶然自己竟会得到如此好的待遇。
“嗯。”白玉兰少年羞涩地应声。
不一会一个枝条带着一片卷好的树叶递到洛颜眼前。
绿色的叶子被卷成螺旋状，里边盛放了一汪亮晶晶的花蜜，还未尝到口中，便有一股独特的馨香扑面而来。
洛颜笑笑地接过，拿在手中看了半天。
白玉兰树：“怎么不喝？”
“我们以前见过吗？”
白玉兰树沉默，半晌才缓缓道：“没有……”
洛颜眉间扬起一个复杂的笑，复又看看手中的叶子才仰头将花蜜倒入口中。
好喝。
她确定这是自己这辈子喝过最好喝的花蜜，以后决不会再有机会尝到。
“好喝吧？”白玉兰树看到她眯在一起的眉眼，也笑意盈盈，满足地道：“你喜欢就好。”
洛颜的腿在半空中一荡一荡，间或不小心踢到白玉树的树干。
白玉兰树少年很有耐心，从未说过让她不能怎样怎样，反倒在阳光投射在洛颜脸上她不舒服地眯眼时，将一片树影覆到上方，给予一份无言的阴凉。
“谢谢。”洛颜将手搭在眼上，阖目感受这一刻宁静的美好。
“你好好休息。”
心灵荒原的种子焦急，它好像感知到外边再一次有春风拂过，带来了无数的讯息。
它很想生根发芽，它想要主动去拥抱美丽的春天。
沉默的土壤告诉它，不，你只需要安静的等待，持续等待。
为什么为什么，那到底要等到什么时候？
等到真正的冰雪消融，春回大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