乐无常(一)
不知是不是沈羡昌先前私下跟皇帝交待什么，上了马车，洛颜竟没有看到皇帝本人，实属意外。
她撩开帘子问守在外边的故剑：“陛下呢？”
“陛下在如意湖等着小姐。”
看来今天要游湖，洛颜有些遗憾。
亏得她还想在青雀前露一手，给他证明自己最近这段日子没有白过。
游湖也不错，就是不知道会给她安排什么娱乐项目。
洛颜不由有些期待。
她真心实意对着故剑说道：“上次的事情谢谢啊。”
“忠君之事，为臣本分。”故剑迅速回答，神情有些许不明显的怏怏之色。
洛颜敏锐地捕捉到：“不开心？”
故剑不想回话。
任谁来之前吃了一顿御史大夫的排头也不会高兴。
这两兄妹，就没有一个好相与的。
自从沈小姐出现后，他英明神武的陛下就只剩下满腔儿女情长。
除了朝务，其他任何时刻，陛下的一颗心都挂在沈小姐的身上。
什么沈小姐开不开心，沈小姐吃的好不好，住的舒心不舒心……
只恨不得把盯梢的人一日问三次。
按他自己的看法，既然已经没有郭家的阻碍，陛下还犹豫什么，直接把人传召进宫里不就行了。
非要在外边遮遮掩掩想方设法的私会，让他们这些做下臣的行事十分为难。
***
洛颜这边一无所知去湖边的结果是纯纯的惊喜。
本以为是老套的两人在一起吃吃喝喝，品尝美食，然后赏赏景游游湖之类的。
哪知道等到如意湖下了马车，洛颜意外发现周遭除了湖边停驻的几艘小船外，不见其他人。
洛颜走了两步，只能回身继续追问故剑：“陛下呢？”
故剑道，自己只奉命接人，并不知道皇帝的打算。
这时候一声郎朗的笑传了过来，小船上一个斗笠遮面的船夫将帽子推上去，露出一张洛颜再熟悉不过的容颜，冲她打招呼：“在这里。”
皇帝竟是一身渔家打扮，带着几分乡野趣味，与他平日高冠博带的模样大相径庭。
洛颜又惊又喜，忍不住提起裙摆朝那艘小船跑过去。
皇帝目不转睛地看着她跑近，笑容轻快得意，连连喊着：“颜娘颜娘……”
洛颜手叉腰停在皇帝的小船前，假做不悦：“喊姐！”
皇帝偏跟她唱反调，反倒满是笑意又悠悠重复一遍：“颜娘……”
洛颜叹息扶额：又来了又来了，这浪荡子般不值钱的笑，笑得人恨不得把笑容从脸上撕下来再塞到他嘴里去。
她伸出双手，威胁地在皇帝脖子前比划，一字一顿道：“喊姐姐！”
皇帝从善如流，笑容就像是长在脸上没消失过，目光盈盈如波，拖长声音：“颜姐~~”
这声‘颜姐’好像更让人受不了。
洛颜明明之前在公司的时候也被很多后辈这般喊过，可没见哪个后辈像皇帝一样把这两个字喊得千回百转，好似蕴含万种情感在内。
她听在耳中就像是后脖颈处被人轻轻吹了一口气，有些发毛又隐隐期待什么。
望着笑的情真意切的皇帝，洛颜恨不得捂脸：这家伙好可恶，太懂如何拿捏她。她哪点抗拒不了，他就死命朝那处使劲。
不由站在原地她几度踌躇，一会上了游船，皇帝要全程这种叫法，她可消受不起。
皇帝视线落在她身上，定了一下，收起脸上满溢的笑，转而一本正经地伸手邀请她：“今天一起去游湖？”
“好。”洛颜悄悄松了一口气。
十分懂见好就收的皇帝十分自然不过地牵洛颜上船，眼底隐隐藏着几许小小的狡黠：“上来吧，小心脚下。”
洛颜不好扫兴，任由皇帝牵着她带她上船。
放开手，洛颜稳稳地站在小船中，看着周遭的景致，好奇道：“青雀你怎么会想起来这般游湖？”
皇帝忽然开口：“叫我宥……”
“宥？”
李宥吗？
难得啊，都进入幻境这么久，洛颜第一遭知道原来皇帝的全名叫李宥。
皇帝轻轻颔首：“君子以赦过宥罪。
“宥，这船上没别人了？”洛颜观察这般大小的船，估计也就够一家三口以船为家。
李宥点点头，理所当然：“是啊。”
“那你准备一切都亲力亲为？”
虽然李宥贵为皇帝，可也别指望她跟个家庭主妇一般动手投喂他。
洛颜自己只会现代的厨具，可搞不定古代的炊具，只能作为一枚懂吃不懂做的废柴袖手旁观。
李宥噙着丝笑，了然打趣她：“就没指望过你，等着衣来张手饭来张口吧，沈三小姐。”
从来没想到皇帝居然会有如此不带恶意出口调侃她的时候。
洛颜有些出神，望着面前眼底尽是温情脉脉的人怔然。
不一样啊，与之前幻境中孤傲冷寂的帝王不再是同一个人。
这种发现让她一颗心如浸在温水中一般，暖暖的。
李宥不明白洛颜为何突然用这般的眼神看着自己，让他心中忍不住一抽一抽的痛。
“宥……”洛颜忍不住呢喃着伸手碰了碰他的脸。
李宥不解，这是她第二次这般对自己。
“真感谢当时让我遇到你……”
三次，就是那三次的相遇，让她造就了一个完全不同的皇帝。
她确信且坚信，绝对不会让这个幻境中的青雀再次落得那般的结局。
李宥不解：“姐姐……”
洛颜收起心绪，不想在两人出来玩耍的时候想那些不开心的事情。
她指着自己的衣衫笑着转移话题：“看来我们还真心有灵犀。”
洛颜身上的衣装与一身船夫装扮的皇帝站在一起，倒也和谐。
不由庆幸自己没有听从沈羡昌的话，换上一身累赘出行。
李宥先笑，然后掺杂着点遗憾的叹气：“是啊，心有灵犀。”
***
洛颜一开始不懂他的遗憾，但在进入船舱后第一眼就明白。
船舱内的榻上有一套整整齐齐的船娘衣装。
她捂脸，这是什么，过家家的扮演情趣吗？
皇帝的喜好还真是——让她喜欢。
洛颜有看出李宥是安排人用心准备的。
船虽小，但五脏俱全，有桌有凳有铺盖，茶具和食盒一应俱全，角落中还堆着几坛酒。生活气息浓郁，好似不久前还有一家子其乐融融在船上生活。
此刻身边的物和人彷佛都在对她说：红尘滚滚，且偷一日闲。
李宥清清嗓，莞尔一笑道：“颜姐，你先休息，我去划船。”
这次喊她的语气到底比先前正经许多。
洛颜禁不住举手投降：“你别这么喊了。”
李宥装傻充愣：“我这不都是按照你的要求？”
洛颜恨不得捂脸，无力地摆手：“去吧去吧，你让我安静一会。”
装傻，撒娇，痴缠，这家伙掌握的技能可真算不少，也不知道从哪个女子身上实践来的。
李宥当然不知道洛颜在心中这般腹诽他，若知肯定得委屈的要死：他可从未找别人实践过，一切都是无师自通。
然后好赖也要给自己讨个公道。
可惜他猜不到。
所以他只是安分地走到船尾，还学着艄公开船打个呼哨，扬声道：“客官坐稳，开船了！”
船舱中落座的洛颜迟疑：换还是不换？
观察到李宥正在船尾认真地撑篙，船内有遮挡物，倒也不是不能换。
于是她捡起榻上的衣服，脸上有自己藏不住的笑。
换好衣衫，洛颜走出船舱。
正不缓不急撑着竹篙的李宥忍不住眼睛一亮，望着洛颜扬起的嘴角就没落下来。
洛颜面颊发热，忍不住吐槽：别笑了，再笑就连他的微笑就可以论斤断两去卖，哪有半点皇帝样子。
但她又不能当真说出口，只当假做不在意地将耳边散乱的鬓发理好，走到李宥身边，看似不经心地问：“去哪里？”
李宥冲她只笑，不做声。
洛颜：行叭，客随主便。
反正李宥有过原话，提前说的惊喜不叫惊喜。
***
李宥选了一个好天。
此时台城多云无雨，虽有些闷热，但此刻湖上小风阵阵，让人不觉难受，竟是难得适合出游的时刻。
周遭静悄悄的除了他们没有旁人，只在远远的地方能看到有皇帝安排的其他几艘小船坠在后边。
划船的李宥忽然将头凑到洛颜耳边，征求她的意见：“没有目的，随水而去，以水为家，可好？”
洛颜颔首：“天为被水为床，四海为家，甚好！”
两人相视一笑。
说是说，但其实没能行多远，毕竟也就一个湖的大小。
很快李宥就将船撑到湖心的一处小岛旁，在小岛横斜的树荫下放下船锚。
洛颜自是在这段时间内闲得无聊将船上的东西清点了一遍，惊讶地发现：“这船上怎么什么吃的都没？”
生米粮之类的倒是有点，食盒内也摆放的有各色糕点，可以暂时垫一垫，但是主食呢？
“那就得看今天的鱼获了。”李宥是一点都不意外笑笑回话：“你得祈祷我们今天收获不错，不然可得饿肚子。”
洛颜觉得李宥脸上的笑容此刻十分欠揍。
她无语凝噎：“还有请人出来游湖，能否吃饱肚子得看老天的脸色的事？”
真活久见，这东家的请客吃饭有点诚意无？
“嗯啦。”李宥竟一点没觉得不好意思，还甚为赞同地点点头：“没办法，渔家生活就是如此啊，颜姐难道不知？”
洛颜绝倒。
李宥当然不可能如他所说那般放任自流，任由等中午的时候洛颜肚子饿的咕咕直叫。
停好船后，他从船尾拿起渔网，看准水底，将网撒下去。
静待些许时候，待收网时，已有零散收获。
“居然没空网？”
李宥状态放松，似笑非笑斜睨洛颜一眼：“你有多瞧不起我？”
洛颜甘拜下风，还不忘跟李宥打嘴仗：“瞧得起瞧得起，知道你是吃喝玩乐无一不精。”
她哪里知道明明是一个当皇帝的人，居然掌握这么多的生存技能，猎户当得，渔家也当得，还让别人怎么活？
“哼。”
虽是哼着的，李宥眼中的笑就没断过。
几网下去，收获有鱼有虾，还有两只横行霸道的大螃蟹。
看来老天相当开眼，午餐不用发愁。
洛颜饶有兴致地蹲在一边拿柳枝戳螃蟹玩，看大螃蟹气鼓鼓的拿柳枝没辙，只无能狂怒挥着着大钳子吐泡泡就乐的不能行。
简单的快乐才是真的快乐。
李宥则没她那般悠闲自在。
他先是提出一坛酒，将所有的河虾泡上，然后准备将几尾鱼开肠破肚。
洛颜见状不由心中一紧：“你见血的病真好了？”
上次的猎物是侍卫们处理的，但这次皇帝亲手杀鱼。
面对一盆盆血水，会不会出问题？
李宥眼中淘气光芒一掠而过：“要不你来？”
皇帝这是想看她为难？
李宥是不是傻？
虽然她这个身体养尊处优多年，但有些技能又不是随着入土了。
洛颜压根不带犹豫，卷袖子：“来就来。”
其实杀鱼这事洛颜在现代也没少干。
她老爹从她五六岁的时候就沉迷钓鱼，每次不愿自己收拾就开始使唤幼童当劳动力，洛颜真心没觉得杀鱼是多难的事情。
而且在幻境中与青雀相守那些年，这些活都是她做的。
当下撩起袖子就要开干。
李宥又不让了，他将洛颜轻轻推到一边：“安心吧，我没事。”
“行。”洛颜蹲在一边看李宥手脚麻利收拾鱼。
此时被乌云遮挡的太阳出来了一半，忙活不停的李宥额上挂了几颗亮晶晶的汗珠。
他一手鱼鳞和血腥，不便处理，只能任由汗一滴滴在眉间晕开，浸染的他不停眨眼。
洛颜从袖中摸出手帕，凑过去认真帮他擦干净。
李宥视线与洛颜一触即分。
他好像有些不习惯，清清嗓子：“我去把鱼腌一下。”
洛颜忍不住偷乐。
她撩开帘子问守在外边的故剑：“陛下呢？”
“陛下在如意湖等着小姐。”
看来今天要游湖，洛颜有些遗憾。
亏得她还想在青雀前露一手，给他证明自己最近这段日子没有白过。
游湖也不错，就是不知道会给她安排什么娱乐项目。
洛颜不由有些期待。
她真心实意对着故剑说道：“上次的事情谢谢啊。”
“忠君之事，为臣本分。”故剑迅速回答，神情有些许不明显的怏怏之色。
洛颜敏锐地捕捉到：“不开心？”
故剑不想回话。
任谁来之前吃了一顿御史大夫的排头也不会高兴。
这两兄妹，就没有一个好相与的。
自从沈小姐出现后，他英明神武的陛下就只剩下满腔儿女情长。
除了朝务，其他任何时刻，陛下的一颗心都挂在沈小姐的身上。
什么沈小姐开不开心，沈小姐吃的好不好，住的舒心不舒心……
只恨不得把盯梢的人一日问三次。
按他自己的看法，既然已经没有郭家的阻碍，陛下还犹豫什么，直接把人传召进宫里不就行了。
非要在外边遮遮掩掩想方设法的私会，让他们这些做下臣的行事十分为难。
***
洛颜这边一无所知去湖边的结果是纯纯的惊喜。
本以为是老套的两人在一起吃吃喝喝，品尝美食，然后赏赏景游游湖之类的。
哪知道等到如意湖下了马车，洛颜意外发现周遭除了湖边停驻的几艘小船外，不见其他人。
洛颜走了两步，只能回身继续追问故剑：“陛下呢？”
故剑道，自己只奉命接人，并不知道皇帝的打算。
这时候一声郎朗的笑传了过来，小船上一个斗笠遮面的船夫将帽子推上去，露出一张洛颜再熟悉不过的容颜，冲她打招呼：“在这里。”
皇帝竟是一身渔家打扮，带着几分乡野趣味，与他平日高冠博带的模样大相径庭。
洛颜又惊又喜，忍不住提起裙摆朝那艘小船跑过去。
皇帝目不转睛地看着她跑近，笑容轻快得意，连连喊着：“颜娘颜娘……”
洛颜手叉腰停在皇帝的小船前，假做不悦：“喊姐！”
皇帝偏跟她唱反调，反倒满是笑意又悠悠重复一遍：“颜娘……”
洛颜叹息扶额：又来了又来了，这浪荡子般不值钱的笑，笑得人恨不得把笑容从脸上撕下来再塞到他嘴里去。
她伸出双手，威胁地在皇帝脖子前比划，一字一顿道：“喊姐姐！”
皇帝从善如流，笑容就像是长在脸上没消失过，目光盈盈如波，拖长声音：“颜姐~~”
这声‘颜姐’好像更让人受不了。
洛颜明明之前在公司的时候也被很多后辈这般喊过，可没见哪个后辈像皇帝一样把这两个字喊得千回百转，好似蕴含万种情感在内。
她听在耳中就像是后脖颈处被人轻轻吹了一口气，有些发毛又隐隐期待什么。
望着笑的情真意切的皇帝，洛颜恨不得捂脸：这家伙好可恶，太懂如何拿捏她。她哪点抗拒不了，他就死命朝那处使劲。
不由站在原地她几度踌躇，一会上了游船，皇帝要全程这种叫法，她可消受不起。
皇帝视线落在她身上，定了一下，收起脸上满溢的笑，转而一本正经地伸手邀请她：“今天一起去游湖？”
“好。”洛颜悄悄松了一口气。
十分懂见好就收的皇帝十分自然不过地牵洛颜上船，眼底隐隐藏着几许小小的狡黠：“上来吧，小心脚下。”
洛颜不好扫兴，任由皇帝牵着她带她上船。
放开手，洛颜稳稳地站在小船中，看着周遭的景致，好奇道：“青雀你怎么会想起来这般游湖？”
皇帝忽然开口：“叫我宥……”
“宥？”
李宥吗？
难得啊，都进入幻境这么久，洛颜第一遭知道原来皇帝的全名叫李宥。
皇帝轻轻颔首：“君子以赦过宥罪。
“宥，这船上没别人了？”洛颜观察这般大小的船，估计也就够一家三口以船为家。
李宥点点头，理所当然：“是啊。”
“那你准备一切都亲力亲为？”
虽然李宥贵为皇帝，可也别指望她跟个家庭主妇一般动手投喂他。
洛颜自己只会现代的厨具，可搞不定古代的炊具，只能作为一枚懂吃不懂做的废柴袖手旁观。
李宥噙着丝笑，了然打趣她：“就没指望过你，等着衣来张手饭来张口吧，沈三小姐。”
从来没想到皇帝居然会有如此不带恶意出口调侃她的时候。
洛颜有些出神，望着面前眼底尽是温情脉脉的人怔然。
不一样啊，与之前幻境中孤傲冷寂的帝王不再是同一个人。
这种发现让她一颗心如浸在温水中一般，暖暖的。
李宥不明白洛颜为何突然用这般的眼神看着自己，让他心中忍不住一抽一抽的痛。
“宥……”洛颜忍不住呢喃着伸手碰了碰他的脸。
李宥不解，这是她第二次这般对自己。
“真感谢当时让我遇到你……”
三次，就是那三次的相遇，让她造就了一个完全不同的皇帝。
她确信且坚信，绝对不会让这个幻境中的青雀再次落得那般的结局。
李宥不解：“姐姐……”
洛颜收起心绪，不想在两人出来玩耍的时候想那些不开心的事情。
她指着自己的衣衫笑着转移话题：“看来我们还真心有灵犀。”
洛颜身上的衣装与一身船夫装扮的皇帝站在一起，倒也和谐。
不由庆幸自己没有听从沈羡昌的话，换上一身累赘出行。
李宥先笑，然后掺杂着点遗憾的叹气：“是啊，心有灵犀。”
***
洛颜一开始不懂他的遗憾，但在进入船舱后第一眼就明白。
船舱内的榻上有一套整整齐齐的船娘衣装。
她捂脸，这是什么，过家家的扮演情趣吗？
皇帝的喜好还真是——让她喜欢。
洛颜有看出李宥是安排人用心准备的。
船虽小，但五脏俱全，有桌有凳有铺盖，茶具和食盒一应俱全，角落中还堆着几坛酒。生活气息浓郁，好似不久前还有一家子其乐融融在船上生活。
此刻身边的物和人彷佛都在对她说：红尘滚滚，且偷一日闲。
李宥清清嗓，莞尔一笑道：“颜姐，你先休息，我去划船。”
这次喊她的语气到底比先前正经许多。
洛颜禁不住举手投降：“你别这么喊了。”
李宥装傻充愣：“我这不都是按照你的要求？”
洛颜恨不得捂脸，无力地摆手：“去吧去吧，你让我安静一会。”
装傻，撒娇，痴缠，这家伙掌握的技能可真算不少，也不知道从哪个女子身上实践来的。
李宥当然不知道洛颜在心中这般腹诽他，若知肯定得委屈的要死：他可从未找别人实践过，一切都是无师自通。
然后好赖也要给自己讨个公道。
可惜他猜不到。
所以他只是安分地走到船尾，还学着艄公开船打个呼哨，扬声道：“客官坐稳，开船了！”
船舱中落座的洛颜迟疑：换还是不换？
观察到李宥正在船尾认真地撑篙，船内有遮挡物，倒也不是不能换。
于是她捡起榻上的衣服，脸上有自己藏不住的笑。
换好衣衫，洛颜走出船舱。
正不缓不急撑着竹篙的李宥忍不住眼睛一亮，望着洛颜扬起的嘴角就没落下来。
洛颜面颊发热，忍不住吐槽：别笑了，再笑就连他的微笑就可以论斤断两去卖，哪有半点皇帝样子。
但她又不能当真说出口，只当假做不在意地将耳边散乱的鬓发理好，走到李宥身边，看似不经心地问：“去哪里？”
李宥冲她只笑，不做声。
洛颜：行叭，客随主便。
反正李宥有过原话，提前说的惊喜不叫惊喜。
***
李宥选了一个好天。
此时台城多云无雨，虽有些闷热，但此刻湖上小风阵阵，让人不觉难受，竟是难得适合出游的时刻。
周遭静悄悄的除了他们没有旁人，只在远远的地方能看到有皇帝安排的其他几艘小船坠在后边。
划船的李宥忽然将头凑到洛颜耳边，征求她的意见：“没有目的，随水而去，以水为家，可好？”
洛颜颔首：“天为被水为床，四海为家，甚好！”
两人相视一笑。
说是说，但其实没能行多远，毕竟也就一个湖的大小。
很快李宥就将船撑到湖心的一处小岛旁，在小岛横斜的树荫下放下船锚。
洛颜自是在这段时间内闲得无聊将船上的东西清点了一遍，惊讶地发现：“这船上怎么什么吃的都没？”
生米粮之类的倒是有点，食盒内也摆放的有各色糕点，可以暂时垫一垫，但是主食呢？
“那就得看今天的鱼获了。”李宥是一点都不意外笑笑回话：“你得祈祷我们今天收获不错，不然可得饿肚子。”
洛颜觉得李宥脸上的笑容此刻十分欠揍。
她无语凝噎：“还有请人出来游湖，能否吃饱肚子得看老天的脸色的事？”
真活久见，这东家的请客吃饭有点诚意无？
“嗯啦。”李宥竟一点没觉得不好意思，还甚为赞同地点点头：“没办法，渔家生活就是如此啊，颜姐难道不知？”
洛颜绝倒。
李宥当然不可能如他所说那般放任自流，任由等中午的时候洛颜肚子饿的咕咕直叫。
停好船后，他从船尾拿起渔网，看准水底，将网撒下去。
静待些许时候，待收网时，已有零散收获。
“居然没空网？”
李宥状态放松，似笑非笑斜睨洛颜一眼：“你有多瞧不起我？”
洛颜甘拜下风，还不忘跟李宥打嘴仗：“瞧得起瞧得起，知道你是吃喝玩乐无一不精。”
她哪里知道明明是一个当皇帝的人，居然掌握这么多的生存技能，猎户当得，渔家也当得，还让别人怎么活？
“哼。”
虽是哼着的，李宥眼中的笑就没断过。
几网下去，收获有鱼有虾，还有两只横行霸道的大螃蟹。
看来老天相当开眼，午餐不用发愁。
洛颜饶有兴致地蹲在一边拿柳枝戳螃蟹玩，看大螃蟹气鼓鼓的拿柳枝没辙，只无能狂怒挥着着大钳子吐泡泡就乐的不能行。
简单的快乐才是真的快乐。
李宥则没她那般悠闲自在。
他先是提出一坛酒，将所有的河虾泡上，然后准备将几尾鱼开肠破肚。
洛颜见状不由心中一紧：“你见血的病真好了？”
上次的猎物是侍卫们处理的，但这次皇帝亲手杀鱼。
面对一盆盆血水，会不会出问题？
李宥眼中淘气光芒一掠而过：“要不你来？”
皇帝这是想看她为难？
李宥是不是傻？
虽然她这个身体养尊处优多年，但有些技能又不是随着入土了。
洛颜压根不带犹豫，卷袖子：“来就来。”
其实杀鱼这事洛颜在现代也没少干。
她老爹从她五六岁的时候就沉迷钓鱼，每次不愿自己收拾就开始使唤幼童当劳动力，洛颜真心没觉得杀鱼是多难的事情。
而且在幻境中与青雀相守那些年，这些活都是她做的。
当下撩起袖子就要开干。
李宥又不让了，他将洛颜轻轻推到一边：“安心吧，我没事。”
“行。”洛颜蹲在一边看李宥手脚麻利收拾鱼。
此时被乌云遮挡的太阳出来了一半，忙活不停的李宥额上挂了几颗亮晶晶的汗珠。
他一手鱼鳞和血腥，不便处理，只能任由汗一滴滴在眉间晕开，浸染的他不停眨眼。
洛颜从袖中摸出手帕，凑过去认真帮他擦干净。
李宥视线与洛颜一触即分。
他好像有些不习惯，清清嗓子：“我去把鱼腌一下。”
洛颜忍不住偷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