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个人都一言不发。
这种感觉很奇怪，像是没有关系的两条线，突然连接在一起，然后又突然猜忌怀疑，最后分崩离析。
秦也把烟在烟灰缸里摁灭，情绪像是被厚厚的砖头压着，让她窒息难受。
程朝。
你到底是为了谁呢？
她似乎越来越搞不懂他的情感，那种复杂的，无比痛苦的，他每一次都能让她切身体会到。
程朝弯着身子，双手交叉，手肘放在大腿上。
他重新抬起头，看着她，低声说，“秦也，我是为了陪你来的。”
秦也笑了笑，说，“你在说谎吗？”
程朝摇了摇头，声音有些沙哑，认真的说，“秦也，我永远不会骗你。”
她没有回答，只是笑了几声。
她笑的时候，总是会低咳几声，然后发尾就跟着微微颤动。
包间里的空气很难闻，弥漫着各种烟酒味，音乐开的很大声，歌几乎全都是重金属乐的，摩擦感很重。
有人抢到话筒，站在那一小方台子上放声高歌，却无人问津。
所有的嘈杂声都扑灭了这一切。
昏暗的光线下，秦也直直地看着他，眼底隐着浅浅的笑意。
她朝那个台子抬了抬下巴，笑着说，“程朝，你去唱首歌吧。”
他的脸明明灭灭，无数光影照射过来。
程朝的目光锁在她的脸上，眼神平静。他薄唇微扬，轻言道，“你想听我唱歌吗？”
“嗯。”
他勾唇笑了笑，站起来，低下头说，“想听什么？”
秦也仰起头，笑着调侃道，“想听什么都可以吗？”
程朝没有犹豫，“都可以。”
她淡淡地说，“你随便唱吧。”
他顿了顿，最后点了点头说行。
程朝走到那个小台子旁边，对还在唱歌的那个男生低声说了几句话，那个男生点了点头，不知道回了他什么。
他走到角落，静静的看着那个男生唱完一首张学友的歌。
过了几分钟，那个男生走下来，把话筒递给程朝，拍了拍他的肩说，“阿朝，你唱什么歌呀？”
“一首粤语歌。”
那个男生笑着打趣道，“哟，你会唱粤语？”
他一笑，“嗯。”
程朝朝台子走过去。
他站上去，那一小方圆形台子很小，原先是在包厢里点扬凡唱歌的几个歌手上台表演的，后面就取消这种表演了，改成让大家自娱自乐。
程朝把话筒放在支架上面，又把支架调下去，从旁边随便抽了个椅子坐下。
杨茜的目光一直追随着他，看见他上台了，急匆匆的跑过去说，“程朝，你要唱歌吗？”
他点了点头，继续调整支架。
“你唱什么歌啊？需要我帮你点歌吗？”
程朝摇了下头，说，“我弹吉他唱，我记得之前每个包厢里都配的有一把吉他的吧，在哪里？我去拿。”
“不用了，我叫人帮你找找。”
“麻烦了。”
杨茜笑着摆摆手说， “没事没事。”
杨茜转过身，随便招呼了个人说，“把包厢里配的那把吉他拿出来。”
女生有些无奈的说，“茜姐，我不知道在哪里呀？”
杨茜瞪了她一眼，吼道，“那就去找呀！用你个狗鼻子去闻闻，跟我说这些干嘛？快点滚去找！”
那女生被吓了一跳，委屈的点了点头，转身去找。
过了一会儿，女生把吉他拿了过来。
杨茜翻了个白眼，不满的说，“你怎么用这么久时间啊？去死吧你！”
女生委委缩缩不敢说话。
杨茜一把抢过那把吉他，拍了拍上面的一些灰尘，走到程朝面前，笑靥如花地递给他。
程朝接过来，客气道，“谢谢，麻烦你了。”
他坐在高脚凳上，一只脚搭在上面，低下头调整着音弦。
男生穿着深褐色的卫衣，垂下眼，脸部线条清晰流畅，凌乱的红色碎发刺在眼皮上，在微光的照耀下，熠熠生辉。
头顶上的吊灯垂下来一簇簇水晶，在昏暗的世界中闪出亮眼的光芒。
而他，就是这光芒之下唯一的人。
秦也坐在角落里，静静的望着台上的他。
光线迷离，她看不太清楚，只觉得周围似乎安静了许多，所有人都像她一样，看着他。
杨茜搬了个凳子，就坐在台子的下面，仰头看着程朝，笑起来时眼睛里带着浓重的色彩。
很多人在旁边起哄，有人窃窃私语，有人大声吹口哨。
“阿朝，表演才艺了！”
“是不是专门为我们茜姐表演的呀？”
“肯定是啊！”
……
有人开始鼓起掌来，尖叫道，“程朝，给茜姐表演表演！”
尖叫声围绕着整个包厢。
秦也平静的看着，手指有规律的敲着沙发。
程朝弹了一个音，抬手按下话筒，朝着秦也的方向说，“这首歌，送给一个人。”
他的眼睛里，有着如夜色般的漆黑执着，却也有着最直白，最赤诚的情感，像一团燃烧的烈火，在眼底窜涌着。
灯光映照之下，那双眼睛像清水，无比的透明，什么也藏不住。
她一看，便懂了。
他们的目光在空中互相交织，时间仿佛在那一刹那停滞了。
一条线牵扯出无数细碎的火花，像是两个独立的世界，在彼此的触碰之下融为一体。
下面有人大声问道，“送给谁的呀？”
程朝的呼吸有些颤抖，依旧看着她的眼睛，说，“送给一个觉得我是骗子的人。”
没人听得懂这句话是什么意思，一个男生在下面说，“啥意思啊？”
程朝没有回答，微微抬起头，修长的手指拨弄着音符，对着话筒轻声开始唱。
这是一首粤语歌，他的发音咬字都很标准，比原唱低了几个度，没有太忧伤的感觉，反而透着一股温柔。
一瞬间太多东西要讲
可惜即将在各一方
只好深深把这刻尽凝望
来日纵使千千阕歌飘于远方我路上
来日纵使千千晚星亮过今晚月亮
都比不起这宵美丽
亦绝不可使我更欣赏
ah 因你今晚伴我唱
临行临别才顿感哀伤的漂亮
原来全是你令我的思忆漫长
何年何月才又可今宵一样
停留凝望里让眼睛讲彼此立场
他淡淡的开口，嗓音有些沙哑，一向平淡清冽的声线染上一丝柔和，似乎含着隐隐的笑意。
他的声音像是一阵微风，轻拂过耳畔，带来一瞬间的宁静与平和。
又宛如细密的雨丝，轻柔地敲打在玻璃窗上，点点凉意渗透在心间。
当某天雨点轻敲你窗
当风声吹乱你构想
可否抽空想这张旧模样
来日纵使千千阕歌飘于远方我路上
来日纵使千千晚星亮过今晚月亮
都比不起这宵美丽
亦绝不可使我更欣赏
ah 因你今晚伴我唱
ah 怎都比不起这宵美丽
亦绝不可使我更欣赏
因今宵的我可共你唱
来日纵使千千阕歌飘于远方我路上
来日纵使千千晚星亮过今晚月亮
……
秦也静静的望着他，如同注视一颗在夜空中绚烂的流星，可与别人的不同的是，他不会转瞬即逝，只会永远耀眼。
她的心是平静的湖面，现在，泛起了层层涟漪。
其实秦也没听的多清楚，她坐在角落里，再加上耳朵不太好，周围又吵吵嚷嚷的，她只能隐约听见他浅浅的歌声。
她垂下眼，把手机从口袋里掏出来，在一片空白的歌单那一栏，收藏了一首歌。
叫《千千阙歌》。
如果这场午夜的狂欢，能永远盛大而热烈地持久下去。
你是否，愿意献出自己的灵魂。
与我碰撞？
……
后来的事情，秦也已经记不太清了。
她喝了很多酒，空酒瓶堆积在玻璃桌上，酒精麻痹了大脑的神经，什么都看不清楚。
似乎只看见他唱完歌，放下吉他，朝角落里的她走过来。
他蹲下来，抬起头，轻声说，“秦也，我说了，我不会撒谎。”
她笑着点了点头，说，“程朝，我没有说不信你。”
程朝把她手上拎着的半瓶酒放到桌子上，说，“秦也，你醉了。”
秦也俯身靠近他，声音带着细细的鼻音，“所以呢？程朝，你送我回家吧。”
他直直的盯着她，情绪有些复杂，半晌后，才慢慢点了点头，说，“好。”
他没有碰她，只是轻轻牵住她的衣袖，把她一点一点拉起来，最后她身子站直，反手牵住他的衣袖往外走。
杨茜仰头被人灌了一大口酒，她弯下腰吐出来一点，笑着捂住嘴巴，一回头，就看到了这一幕。
她愣了愣，抬手擦了擦嘴，目光越来越灼热。
刚才程朝下台的时候，她就跑过去找了他，说，“程朝，你唱的真好听。”
“谢谢夸奖。”
他的每一句话，都无比的客气礼貌。
杨茜笑着指了指一边的沙发，说，“我们去那边玩游戏吧！”
程朝摆了摆手说，“不了，我有事情。”
“很重要的事情吗？”
他点点头，“很重要的事情。”
杨茜看着秦也牵着程朝的衣袖，就快要走出包厢的门。
于是她立马跑上去，拦在他的面前，笑了笑说，“程朝，再多玩一会吧。”
他看了一眼旁边的秦也说，“我得先送她回去。”
杨茜还是不让步，“我让沁沁送她回去吧，你就留在这玩吧。”
程朝有些犹豫，但并不是想留在这里玩。
主要是如果他把她送回家，要是被人看到了，可能会给她造成不太好的影响。
到不如一个女生来送妥当点。
秦也感觉没了什么动静，眼睛微微睁开了一点，往四周环顾了一圈，眼神浑浊又迷茫。
她揉了揉眼睛说，“我们现在在哪呀？”
程朝回头看着她，“在外面。”
秦也点了两下头，往他身上靠了靠，嗫嚅道，“程朝，你送我回家吧，你快送我回家。”
他笑了一声，说，“好，我带你回家。”
杨茜脸色发青，紧紧咬着牙齿，垂在身侧的手握成一个拳，瞪着眼睛。
程朝淡淡地说，“麻烦让开一下。”
杨茜笑笑，没有动作。
程朝以为她没听清，又耐心地重复了一遍，“麻烦让一下。”
杨茜依然没有动，嘴角抽了抽。
他皱了皱眉，语气沉下来，“我让你让开，我要出去了。”
杨茜愣了一下，低头死死咬住下唇，垂在身侧的手颤抖着握成一个拳头。
“让开。”
她吸了吸鼻子，往旁边挪了挪脚步，看着他们走出去。
那两道身影离开了喧嚣的音乐声，只剩下越来越模糊的痕迹。
杨茜紧紧的盯住，拳头往墙上一下又一下重重的砸下去。
凭什么？
她杨茜这辈子从来就没有得不到的东西。
张沁走过来，手里端着两杯酒，她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只看出来杨茜脸色似乎不太好，连忙问道，“茜姐，你怎么了？”
杨茜垂下手，咬牙切齿。
张沁把一杯酒递给她，笑着说，“茜姐，今天过生日，不管什么事情都别生气，消消气。”
杨茜回头瞪了她一眼，一把抢过酒杯，狠狠的砸向地面。
“砰”的一声巨响，酒杯碎裂，里面的葡萄酒洒落一地，玻璃滚落在角落里。
“滚！全部给老子滚！”
杨茜声音尖锐，面目狰狞，几乎是撕心裂肺的吼出这句话。
说完，她快步冲出包厢。
有人在底下忍不住说，“茜姐咋了，今天生日还冒这么大的火。”
“不知道啊，谁惹她了呀？”
张沁看着满地的玻璃碎片，啧了一声，往旁边退了几步，回头随意指着几个人说，“喂，你们几个，把这里扫一下。”
叼着烟的男生笑了一声，扯着嘴角嘲讽道，“张沁，你他妈命令谁呢？把老子当服务员了呀，你这条杨茜的狗也配对我叫，你算什么东西啊。”
张沁愣了一下，随即翻了个白眼喃喃道，“傻.逼。”
有女生走过来靠在她的肩上，夹着声音问，“沁沁，茜姐怎么了呀？”
女生身上的香水味重的刺鼻，张沁一把推开她，捂着鼻子说，“沈玉欣，你他妈喷了多少劣质香水自己心里不清楚呀？还一直往我身上靠，恶不恶心啊！”
沈玉欣顿了顿，瞪着眼睛，大吼道，“张沁，你跟老子装什么呢？真把自己当回事了，你不就是杨茜养的一条狗吗？你连香水都喷不起呢。”
刚才叼着烟的那个男生把烟掐灭，顺势揽过沈玉欣的肩膀，笑着哄道，“好了欣欣，跟她这种人生什么气啊，我们走，别呆在这个破地方了。”
沈玉欣傲娇地偏了偏头，娇声说，“陆明，有些狗就是喜欢乱叫，以后我们都别来了。”
陆明低下头吻了吻她的唇，笑着点了点头说，“好，都听你的。”
两个人暧昧的擦着身体走了，张沁独自站在原地，身后是一阵阵议论声。
有人忍不住笑了，“哟，这陆明不是咱们沁姐的男朋友吗？什么时候又和沈玉欣勾搭上了呀？”
“肯定是沈玉欣勾引的呗，咱沁姐那么厉害，怎么会守不住自己的男人呢？”
……
程朝把秦也带了出来，那一阵阵尖叫声已经模糊在身后，外面风很大，吹的人快要睁不开眼。
芜菁的夜晚，长街一片寂静，点点的星光映照在黑空上，闪着微弱的光芒。
风吹动树叶，发出沙沙的声响。
月光下，两个人的影子逐渐被拉长。
这种感觉很奇怪，像是没有关系的两条线，突然连接在一起，然后又突然猜忌怀疑，最后分崩离析。
秦也把烟在烟灰缸里摁灭，情绪像是被厚厚的砖头压着，让她窒息难受。
程朝。
你到底是为了谁呢？
她似乎越来越搞不懂他的情感，那种复杂的，无比痛苦的，他每一次都能让她切身体会到。
程朝弯着身子，双手交叉，手肘放在大腿上。
他重新抬起头，看着她，低声说，“秦也，我是为了陪你来的。”
秦也笑了笑，说，“你在说谎吗？”
程朝摇了摇头，声音有些沙哑，认真的说，“秦也，我永远不会骗你。”
她没有回答，只是笑了几声。
她笑的时候，总是会低咳几声，然后发尾就跟着微微颤动。
包间里的空气很难闻，弥漫着各种烟酒味，音乐开的很大声，歌几乎全都是重金属乐的，摩擦感很重。
有人抢到话筒，站在那一小方台子上放声高歌，却无人问津。
所有的嘈杂声都扑灭了这一切。
昏暗的光线下，秦也直直地看着他，眼底隐着浅浅的笑意。
她朝那个台子抬了抬下巴，笑着说，“程朝，你去唱首歌吧。”
他的脸明明灭灭，无数光影照射过来。
程朝的目光锁在她的脸上，眼神平静。他薄唇微扬，轻言道，“你想听我唱歌吗？”
“嗯。”
他勾唇笑了笑，站起来，低下头说，“想听什么？”
秦也仰起头，笑着调侃道，“想听什么都可以吗？”
程朝没有犹豫，“都可以。”
她淡淡地说，“你随便唱吧。”
他顿了顿，最后点了点头说行。
程朝走到那个小台子旁边，对还在唱歌的那个男生低声说了几句话，那个男生点了点头，不知道回了他什么。
他走到角落，静静的看着那个男生唱完一首张学友的歌。
过了几分钟，那个男生走下来，把话筒递给程朝，拍了拍他的肩说，“阿朝，你唱什么歌呀？”
“一首粤语歌。”
那个男生笑着打趣道，“哟，你会唱粤语？”
他一笑，“嗯。”
程朝朝台子走过去。
他站上去，那一小方圆形台子很小，原先是在包厢里点扬凡唱歌的几个歌手上台表演的，后面就取消这种表演了，改成让大家自娱自乐。
程朝把话筒放在支架上面，又把支架调下去，从旁边随便抽了个椅子坐下。
杨茜的目光一直追随着他，看见他上台了，急匆匆的跑过去说，“程朝，你要唱歌吗？”
他点了点头，继续调整支架。
“你唱什么歌啊？需要我帮你点歌吗？”
程朝摇了下头，说，“我弹吉他唱，我记得之前每个包厢里都配的有一把吉他的吧，在哪里？我去拿。”
“不用了，我叫人帮你找找。”
“麻烦了。”
杨茜笑着摆摆手说， “没事没事。”
杨茜转过身，随便招呼了个人说，“把包厢里配的那把吉他拿出来。”
女生有些无奈的说，“茜姐，我不知道在哪里呀？”
杨茜瞪了她一眼，吼道，“那就去找呀！用你个狗鼻子去闻闻，跟我说这些干嘛？快点滚去找！”
那女生被吓了一跳，委屈的点了点头，转身去找。
过了一会儿，女生把吉他拿了过来。
杨茜翻了个白眼，不满的说，“你怎么用这么久时间啊？去死吧你！”
女生委委缩缩不敢说话。
杨茜一把抢过那把吉他，拍了拍上面的一些灰尘，走到程朝面前，笑靥如花地递给他。
程朝接过来，客气道，“谢谢，麻烦你了。”
他坐在高脚凳上，一只脚搭在上面，低下头调整着音弦。
男生穿着深褐色的卫衣，垂下眼，脸部线条清晰流畅，凌乱的红色碎发刺在眼皮上，在微光的照耀下，熠熠生辉。
头顶上的吊灯垂下来一簇簇水晶，在昏暗的世界中闪出亮眼的光芒。
而他，就是这光芒之下唯一的人。
秦也坐在角落里，静静的望着台上的他。
光线迷离，她看不太清楚，只觉得周围似乎安静了许多，所有人都像她一样，看着他。
杨茜搬了个凳子，就坐在台子的下面，仰头看着程朝，笑起来时眼睛里带着浓重的色彩。
很多人在旁边起哄，有人窃窃私语，有人大声吹口哨。
“阿朝，表演才艺了！”
“是不是专门为我们茜姐表演的呀？”
“肯定是啊！”
……
有人开始鼓起掌来，尖叫道，“程朝，给茜姐表演表演！”
尖叫声围绕着整个包厢。
秦也平静的看着，手指有规律的敲着沙发。
程朝弹了一个音，抬手按下话筒，朝着秦也的方向说，“这首歌，送给一个人。”
他的眼睛里，有着如夜色般的漆黑执着，却也有着最直白，最赤诚的情感，像一团燃烧的烈火，在眼底窜涌着。
灯光映照之下，那双眼睛像清水，无比的透明，什么也藏不住。
她一看，便懂了。
他们的目光在空中互相交织，时间仿佛在那一刹那停滞了。
一条线牵扯出无数细碎的火花，像是两个独立的世界，在彼此的触碰之下融为一体。
下面有人大声问道，“送给谁的呀？”
程朝的呼吸有些颤抖，依旧看着她的眼睛，说，“送给一个觉得我是骗子的人。”
没人听得懂这句话是什么意思，一个男生在下面说，“啥意思啊？”
程朝没有回答，微微抬起头，修长的手指拨弄着音符，对着话筒轻声开始唱。
这是一首粤语歌，他的发音咬字都很标准，比原唱低了几个度，没有太忧伤的感觉，反而透着一股温柔。
一瞬间太多东西要讲
可惜即将在各一方
只好深深把这刻尽凝望
来日纵使千千阕歌飘于远方我路上
来日纵使千千晚星亮过今晚月亮
都比不起这宵美丽
亦绝不可使我更欣赏
ah 因你今晚伴我唱
临行临别才顿感哀伤的漂亮
原来全是你令我的思忆漫长
何年何月才又可今宵一样
停留凝望里让眼睛讲彼此立场
他淡淡的开口，嗓音有些沙哑，一向平淡清冽的声线染上一丝柔和，似乎含着隐隐的笑意。
他的声音像是一阵微风，轻拂过耳畔，带来一瞬间的宁静与平和。
又宛如细密的雨丝，轻柔地敲打在玻璃窗上，点点凉意渗透在心间。
当某天雨点轻敲你窗
当风声吹乱你构想
可否抽空想这张旧模样
来日纵使千千阕歌飘于远方我路上
来日纵使千千晚星亮过今晚月亮
都比不起这宵美丽
亦绝不可使我更欣赏
ah 因你今晚伴我唱
ah 怎都比不起这宵美丽
亦绝不可使我更欣赏
因今宵的我可共你唱
来日纵使千千阕歌飘于远方我路上
来日纵使千千晚星亮过今晚月亮
……
秦也静静的望着他，如同注视一颗在夜空中绚烂的流星，可与别人的不同的是，他不会转瞬即逝，只会永远耀眼。
她的心是平静的湖面，现在，泛起了层层涟漪。
其实秦也没听的多清楚，她坐在角落里，再加上耳朵不太好，周围又吵吵嚷嚷的，她只能隐约听见他浅浅的歌声。
她垂下眼，把手机从口袋里掏出来，在一片空白的歌单那一栏，收藏了一首歌。
叫《千千阙歌》。
如果这场午夜的狂欢，能永远盛大而热烈地持久下去。
你是否，愿意献出自己的灵魂。
与我碰撞？
……
后来的事情，秦也已经记不太清了。
她喝了很多酒，空酒瓶堆积在玻璃桌上，酒精麻痹了大脑的神经，什么都看不清楚。
似乎只看见他唱完歌，放下吉他，朝角落里的她走过来。
他蹲下来，抬起头，轻声说，“秦也，我说了，我不会撒谎。”
她笑着点了点头，说，“程朝，我没有说不信你。”
程朝把她手上拎着的半瓶酒放到桌子上，说，“秦也，你醉了。”
秦也俯身靠近他，声音带着细细的鼻音，“所以呢？程朝，你送我回家吧。”
他直直的盯着她，情绪有些复杂，半晌后，才慢慢点了点头，说，“好。”
他没有碰她，只是轻轻牵住她的衣袖，把她一点一点拉起来，最后她身子站直，反手牵住他的衣袖往外走。
杨茜仰头被人灌了一大口酒，她弯下腰吐出来一点，笑着捂住嘴巴，一回头，就看到了这一幕。
她愣了愣，抬手擦了擦嘴，目光越来越灼热。
刚才程朝下台的时候，她就跑过去找了他，说，“程朝，你唱的真好听。”
“谢谢夸奖。”
他的每一句话，都无比的客气礼貌。
杨茜笑着指了指一边的沙发，说，“我们去那边玩游戏吧！”
程朝摆了摆手说，“不了，我有事情。”
“很重要的事情吗？”
他点点头，“很重要的事情。”
杨茜看着秦也牵着程朝的衣袖，就快要走出包厢的门。
于是她立马跑上去，拦在他的面前，笑了笑说，“程朝，再多玩一会吧。”
他看了一眼旁边的秦也说，“我得先送她回去。”
杨茜还是不让步，“我让沁沁送她回去吧，你就留在这玩吧。”
程朝有些犹豫，但并不是想留在这里玩。
主要是如果他把她送回家，要是被人看到了，可能会给她造成不太好的影响。
到不如一个女生来送妥当点。
秦也感觉没了什么动静，眼睛微微睁开了一点，往四周环顾了一圈，眼神浑浊又迷茫。
她揉了揉眼睛说，“我们现在在哪呀？”
程朝回头看着她，“在外面。”
秦也点了两下头，往他身上靠了靠，嗫嚅道，“程朝，你送我回家吧，你快送我回家。”
他笑了一声，说，“好，我带你回家。”
杨茜脸色发青，紧紧咬着牙齿，垂在身侧的手握成一个拳，瞪着眼睛。
程朝淡淡地说，“麻烦让开一下。”
杨茜笑笑，没有动作。
程朝以为她没听清，又耐心地重复了一遍，“麻烦让一下。”
杨茜依然没有动，嘴角抽了抽。
他皱了皱眉，语气沉下来，“我让你让开，我要出去了。”
杨茜愣了一下，低头死死咬住下唇，垂在身侧的手颤抖着握成一个拳头。
“让开。”
她吸了吸鼻子，往旁边挪了挪脚步，看着他们走出去。
那两道身影离开了喧嚣的音乐声，只剩下越来越模糊的痕迹。
杨茜紧紧的盯住，拳头往墙上一下又一下重重的砸下去。
凭什么？
她杨茜这辈子从来就没有得不到的东西。
张沁走过来，手里端着两杯酒，她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只看出来杨茜脸色似乎不太好，连忙问道，“茜姐，你怎么了？”
杨茜垂下手，咬牙切齿。
张沁把一杯酒递给她，笑着说，“茜姐，今天过生日，不管什么事情都别生气，消消气。”
杨茜回头瞪了她一眼，一把抢过酒杯，狠狠的砸向地面。
“砰”的一声巨响，酒杯碎裂，里面的葡萄酒洒落一地，玻璃滚落在角落里。
“滚！全部给老子滚！”
杨茜声音尖锐，面目狰狞，几乎是撕心裂肺的吼出这句话。
说完，她快步冲出包厢。
有人在底下忍不住说，“茜姐咋了，今天生日还冒这么大的火。”
“不知道啊，谁惹她了呀？”
张沁看着满地的玻璃碎片，啧了一声，往旁边退了几步，回头随意指着几个人说，“喂，你们几个，把这里扫一下。”
叼着烟的男生笑了一声，扯着嘴角嘲讽道，“张沁，你他妈命令谁呢？把老子当服务员了呀，你这条杨茜的狗也配对我叫，你算什么东西啊。”
张沁愣了一下，随即翻了个白眼喃喃道，“傻.逼。”
有女生走过来靠在她的肩上，夹着声音问，“沁沁，茜姐怎么了呀？”
女生身上的香水味重的刺鼻，张沁一把推开她，捂着鼻子说，“沈玉欣，你他妈喷了多少劣质香水自己心里不清楚呀？还一直往我身上靠，恶不恶心啊！”
沈玉欣顿了顿，瞪着眼睛，大吼道，“张沁，你跟老子装什么呢？真把自己当回事了，你不就是杨茜养的一条狗吗？你连香水都喷不起呢。”
刚才叼着烟的那个男生把烟掐灭，顺势揽过沈玉欣的肩膀，笑着哄道，“好了欣欣，跟她这种人生什么气啊，我们走，别呆在这个破地方了。”
沈玉欣傲娇地偏了偏头，娇声说，“陆明，有些狗就是喜欢乱叫，以后我们都别来了。”
陆明低下头吻了吻她的唇，笑着点了点头说，“好，都听你的。”
两个人暧昧的擦着身体走了，张沁独自站在原地，身后是一阵阵议论声。
有人忍不住笑了，“哟，这陆明不是咱们沁姐的男朋友吗？什么时候又和沈玉欣勾搭上了呀？”
“肯定是沈玉欣勾引的呗，咱沁姐那么厉害，怎么会守不住自己的男人呢？”
……
程朝把秦也带了出来，那一阵阵尖叫声已经模糊在身后，外面风很大，吹的人快要睁不开眼。
芜菁的夜晚，长街一片寂静，点点的星光映照在黑空上，闪着微弱的光芒。
风吹动树叶，发出沙沙的声响。
月光下，两个人的影子逐渐被拉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