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有地方住。”公孙笑了一下,“我是去【拜访】你。”

    “拜访?”塞冯莫洛察万的眼睛微微睁大,他重新打量了公孙一眼,淡淡提醒,“鸿,这不是你说了算数的地方。”

    比他更冷淡直接的打量过去,公孙评估着当场翻脸的损失,想到身后的护卫时心里悄然一叹。

    “跟我走,鸿,”塞冯莫洛察万似乎猜到她的打算,向她伸出一只手,“你跟我走,所有人都会平安无事。”

    公孙静了一下,对他一笑。

    塞冯莫洛察万睁大眼睛看着她后退了一步,只觉得心里狠狠一抽。

    周围有人低声议论起来。

    “鸿,你不能当众反抗我!”塞冯莫洛察万低声警告,眼睛迫切的盯着她的反应,“如果你不想引起王廷的注意,不想引起教内的反应,你就不能当众违背我的意愿!更不能伤害我的尊严!”

    公孙将目光从四周环境收回,看了他一眼,明显的嘲笑。

    “等等!”唤了这一声,塞冯莫洛察万静了片刻才重新开口,“鸿,你还是不信我。”他在众人疑惑猜测的目光中抬手解开衣服,似乎很随意的将外套脱下来,连带那些装饰品一起放在随从手里。

    随从莫明其妙的捧着这些,然后目瞪口呆地看着他们王廷的祭司在那陌生女人面前背过身蹲下来,向后伸出手臂。

    “上来,我背你回去。”塞冯稍稍提高了声音,确保周围的人听得清。

    然后他感觉到有温软的重量靠在了他背上。

    无法形容这一刻的茫然的喜悦和其他复杂得无法忽视的冲突着的感受。

    塞冯莫洛察万几乎是茫然的回过头,看着近在咫尺同样审视着他的眉眼,确认着心里的种种情绪。

    片刻后他莫明其妙的笑了起来,挟着再也无法被取代的喜悦之情轻轻松松的合握着手将她负在自己背上站起身,低声说了一句:“我带你回家。”

    一点小小的喧哗后,满大街的人又惊讶又欣羡地看着王的祭司背起一个女人。

    *****************************************************************************************

    只走了三步,公孙就示意塞冯莫洛察万停下来,她用所有人都听得见的声音笑着指向那辆漂亮的小车:“塞冯,我的车来了。”

    塞冯莫洛察万肩膀一僵,缓缓松开手。

    同样看傻了眼的车夫反应过来,将车赶了过来。

    公孙转身上车。

    塞冯莫洛察万走过去伸出一只手托了她胳膊一把。

    公孙侧头看了他一眼,笑着将他也拉上了车。

    捧着外套的随从们手足无措的站在车外看他们。

    车帘半掩,足够外面的人看见里面的人在做什么却又看不见他们的脸。

    随从们捧着东西跟在车外向祭司的临时住处走,头也不敢抬的默默听着车里的争执。

    *************************************************************************************

    “够了!”塞冯莫洛察万恼怒的坐正,抬手示意她住嘴,“鸿,你到底想干什么?!说好了第二年夏天回来,你回来了吗?!”

    公孙无法解释。

    她跟着爱子被谋害的罗马皇帝跑了。

    “过了七个冬天了你才露面,鸿,”塞冯莫洛察万脸上一点表情都没有,他指指鸿特意拉起来的车帘,“你认为这个东西有什么用?”

    他眼眸在恼怒中闪亮,“你这样的女人,到底把男人当什么?!”

    对着他仔细想了好一会儿,“我错了。”公孙认错,“我该按约定来看望你。”

    塞冯莫洛察万眉头微拧,定定看着她,不知是在分辨她的话真假还是想着什么,忽然问她:“鸿,我大概还能再活同样的二十年,你准备再见我几次?”

    公孙转过目光看他,他们之前的约定是普王一死,他就假死脱身跟她走,“你不和我离开吗?”

    同样将声音压得很低,塞冯莫洛察万回答:“我可以自己离开。”

    世事变化无常,她不能遵守约定,他亦无法信她。

    何况他早已不再是昔日的少年。

    他已经可以参政,有了更强大的能力和权力带来的种种途径,不必再信赖她。

    在她努力自保强大的同时,他也在做着同样的事。

    公孙细细端详他的脸,颇为感叹的笑了起来:“长大了。”

    对她的反应塞冯莫洛察万有点意外,心里却忽然像是搬开一块堵路石头似的通透自在,那种莫明其妙的喜悦再次浮现,却简单得只有一点惬意和喜悦。

    车内忽然的安静让车外的随从们提心吊胆的向里窥视,随后发现车内两人各靠着一边车壁坐得很是正直,不由更加茫然。

    ****************************************************************************************

    寂静的颠簸中,公孙轻轻碰碰塞冯莫洛察万的手臂,低声问道:“还要骂我吗?”

    塞冯莫洛察万抬眼看她,皱皱眉:“我原谅你了。”

    轻笑了一声,公孙缓缓出了口气,身体向后靠去,一时亦是无话可说。

    塞冯莫洛察万从自己的思绪里抬起头打量对面的女人。

    她还是当年初见的模样,和七年前也没有什么区别。

    他仍然记得当年他在车厢里独自打量这个女人的心情。

    他知道那个从天而降的白衣服女人很漂亮,也知道其他的男人会对女人做一些不是很好的事,那些女人总是恐惧的尖叫和哭泣,于是他就大胆的要求,好在老师同意了,让人将她搬到自己车上。

    独自对着这个怎么也叫不醒的陌生女人时他是那么害怕这个女人会死在他面前。

    好在她不但没有死,还在有危险的时候保护了他,一路守护着他的安全。

    这是神灵对他的善良之举的回应?

    塞冯莫洛察万不允许自己往其他地方想。

    可是神灵为什么不让她留在自己身边?

    鸿一次次离开,他总是措手不及的看着一地空白。

    他没有比伤害她更好的办法留下她。

    一次次的设想着如何才能不伤她心的留住这样一个女人在身边,却发现自己无计可施。

    她有着完全独立的意志。

    她不听从任何人。

    她疼爱自己,照顾自己,给自己商号和钱财,却从没有考虑过要为自己留在这片他自幼成长的高原。

    看着那沉沉如夜色的目光,公孙笑了一下,并没有要询问的意思。

    她包着头巾,目光微垂,闲闲靠坐的模样在塞冯莫洛察万眼中美过那些飞舞在石壁上的彩色飞天女神。

    他无法开口询问她是什么时候回来的。

    也不想知道她预备何时离去。

    如果心里有海,早将她托于浪尖,捧向阳光又重重埋入海底。

    何曾许她离开?

    随从在车外与人说话,随后凑到车门边。

    塞冯莫洛察万看着对面的公孙,她安静靠坐着,沉静得宛如山头千年不化的白雪。

    他回答了随从传来的话。

    车子在路上停下来。

    塞冯莫洛察万下了车,在随从的服侍下穿回外衣。

    车内并没有动静。

    塞冯莫洛察万踏着随从的背上了红马,最后看了一眼车内的身影,勒马转头而去。

    ****************************************************************************************

    回半山腰的住所时天色已经黑了,随从们为他一路燃起高烛照明。

    那鲸脂大烛他一直用了下来,虽然价格比牛油的略贵一点,对他也不难。

    鲸脂大烛的光线最好,气味最清爽。

    那暖融融的光线照着他的时候他总能记起脸颊上那片刻的温柔。

    与鸿在街头的相遇应当已经传回这里,仆人们却没有什么明显的反应。

    他们也许以为他只是兴趣来了,像其他的土司和头人一样猎个艳吧?

    否则为什么没有带回来。

    夜色越来越深了。

    随从打着盹,没有注意到烛光不亮了。

    塞冯莫洛察万自己动手换了新烛。

    看着莹白的烛油渐渐融化在那点焰火下,塞冯莫洛察万回到办公的位置,却再也集中不了精神。

    从他所在的山腰位置可以看到城中一片稀疏隐约却明确存在的灯火。

    鸿就在那片灯火之中。

    城中有数万人。

    鸿就在那数万人之中。

    窗外纷纷扬扬的飞起雪来。

    塞冯莫洛察万停下来,想着鸿刚刚回来,是否准备了御寒的衣物,随后又厌烦的推开书信站了起来。

    如果能见到她就好了。

    若是她现在也在这样想着他就好了。

    如果她能像从前那些夜晚那样来到他身边就好了。

    如果她能陪着他就好了。

    如果她能一直陪在自己身边就好了。

    推开随从想要给他披衣的手,塞冯莫洛察万有些烦躁的走到阳台上,任雪落在他的头上、脸上、身上。

    片片冰冷融为点点湿意。

    她为什么不在?

    塞冯莫洛察万深深呼吸着。

    如果鸿此时就在身边就好了!

    今夜又将白雪皑皑。

    她为什么不来?

    塞冯莫洛察万若有所觉地抬头向高处望去,蓦然睁大眼。

    白色雪片纷纷落着。

    黑夜中有神灵御剑乘风而来。

章节目录

一只异星姑娘的回家路所有内容均来自互联网,聊破小说网只为原作者苏刀刀的小说进行宣传。欢迎各位书友支持苏刀刀并收藏一只异星姑娘的回家路最新章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