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始至终,她一直都在干涉我宸金与九土的纠纷!”

    原离最讨厌别人拿手指着自己,更何况这人又丑又脏,还叫蓐钧。她上前迈出一大步,双手抱于怀中,将七爷严严实实地挡了起来,道:“蓐将军,灵使也是人啊,是人就有感情。幽冥府上百条家训中没有一条规定是不能动感情,不能交朋友。九土州这几个人对我胃口,是我认定的朋友,朋友有难,你说我该不该两肋……插刀?”

    “该!”七爷拍手笑道。

    原离又向前一步,继续道:“除此之外,蓐将军,有一点你还需知道。我从未干涉金土两州的纷争,只是在为自己报仇。你偷袭我,暗害我,想置我于死地,还把我扔进了死门,这事你不会不敢承认吧?”

    蓐钧神色微怔,道:“不错,我做过的事绝不会否认,既然你已入死门,又为何会出现在此?”

    原离没料到自己随口施展的小伎俩,竟成功引蓐钧上套,证实了死门的种种并非梦境。她冷哼一声,回道:“区区死门而已,怎能奈何得了我?”

    此话一出,周围几人齐刷刷地转过头来。

    玲珑公主一脸诧异:“不可能,原离,你何时进的死门?你明明一直跟我们在一起……”

    原离被眼前几双眼睛盯得难受,余光扫过后岱然,发现唯独他背着身没有看她,忽地心中一酸,讪笑道:“一言难尽,一言难尽,出来就好了,出来就好了呀,就当是一场梦吧。”

    “事关姑娘的性命,岂能就当一场梦?”这话说得铿锵有力,竟是出自后岱然之口。

    他依旧背对原离。

    一道火柱从岩浆中喷出,白袍起舞,隐隐勾勒出他瘦削且笔直的身形。热浪滚滚,他的背影恍惚飘渺,原离却觉得那背影格外坚定。

    只听他一字一句地道:“蓐将军,你我相识于少年,那时,你锋芒初露,心系天下,胸怀大志。”

    蓐钧披散的蓬发滑下,在他脸上留下一道暗沉的阴影。

    他记起与后岱然结识之日,记起曾经不知天高地厚的自己,不由自嘲:“哈哈哈,心系天下,胸怀大志,天大的笑话!”

    十七年前,临水州举办了一场声势浩大的演武大赛,五州各大仙门的新起之秀争先恐后报名比赛。蓐钧在赛场上大放异彩,最终突出重围,夺得魁首。

    那时的蓐钧可谓光芒四射。

    少年心性,一腔热血。他站在领奖台上,肆意抒发自己的豪言壮志,还向当时享誉五州的无双世子后岱然发起了挑战。

    岂料后岱然并未应战,甚至没有现身,而是派出跟他学了一年功夫的小学徒登上擂台。这小学徒只是个七八岁的毛头小子,尚未开灵,却仅用简单的武术招式就将蓐钧彻底击溃。

    这对任何一个修灵者来说,都是奇耻大辱,更何况是春风得意,刚刚当众夸下海口的蓐钧。

    他受伤不重,却倒在擂台上迟迟没有起身,就像是一块烂泥,已经萎靡在无尽深渊之中。

    就在这时,场中卷起一阵飞沙。后岱然从漫天沙尘中走出,白衣飘飘,芝兰玉树,一副仙人之资。

    朦胧中,蓐钧听到一句刚劲有力的话:

    “蓐兄,你为何修灵?”

    蓐钧闭上眼睛,被强留在眼眶中的泪水滚落而出,他哭腔答道:“为了守护,为了五州……”

    “如此,你便没有输。你未来的路还很长,站起来,我等你来打败我。”

    蓐钧缓缓睁开双眼,隐约看到一只向他伸来的手掌,他迟疑地抬起小臂,而后被一股温柔且强大的力量拽起了身。

    后岱然的笑藏在风沙中:“看,你能站起来。”

    蓐钧也笑了,泪水闪烁,眸眼中的光亮更盛先前:“总有一天,我会超越你。”

    后岱然两只好看的眼睛眯成了缝,笑道:“好。”

    而今,时过境迁,物是人非,天地未换,人心已变。

    后岱然打断蓐钧的冷笑,一反常态地道:“蓐将军,没想到你口中的‘为了守护,为了五州’竟是替蓐远征不分青红皂白的杀人与卖命,而今还用下三滥的手段暗害他人,简直无耻至极!一个失去本心的人就如同失去了灵魂,你早也不是曾经那个胸怀凌云之志的蓐钧。我原本只是想用八阵图困你一时,可眼下,恐怕你再也不能从这洞底走出去了。”

    最后这句话声如洪钟。后岱然神色冷峻,令人不寒而栗,浑身迸发的威压甚至盖过了蓐钧。这副模样,连玲珑公主都未从见过,在场几人皆被震住。

    “无耻至极?失去本心?哈哈哈哈……”蓐钧再次狂笑,“后岱然,你以为所有人都如你一般幸运吗?生于王族,衣食无忧,随随便便就悟得高阶灵术,轻轻松松便一骑绝尘。你是谁啊,是九土州百年难得一见的天才,是大名鼎鼎的无双世子!你看不到地底下的阴暗,也不需耍心机走旁门左道!

    “而我,只是一个流落街头,连身属哪个州都不知道的弃子!在尘埃里苟活,闭上眼后就不知道还能不能见到明天的太阳。若不是宸金王收留了我,赐我上仙姓氏,教我灵力术法,我怎有资格与你结识?!

    “如今,我不再是当初一无所有的少年,你也不再难以逾越,我倒要看看,今日到底是谁走不出这洞底!”虽这般说,蓐钧的目光却在不经意间瞥向了七爷八爷,气魄也略微一沉,似乎有所忌惮。

    七爷立马意会到他脸上的深意,委屈道:“蓐将军,你当我和八爷什么人啊?你们俩英雄单打独斗的场面,我们怎会插手呢?”

    八爷跟着道:“蓐将军,请放心,虽然我们与无双世子做了交易,却也绝不会因此坏了幽冥府的规矩,干涉金土两州的纠纷。”

    听罢,蓐钧再无担忧。只见他猛然一抖,挂在身上的残甲登时被震成了粉末,整个地洞也为之一颤。

    此时此刻,他上身□□,金光灿灿,原本就棱角分明的肌肉更加清晰锃亮,周身灵力喷薄欲出。

    见状,山卿再也按捺不住,一跃上前,欲与后岱然并肩作战,却被后岱然拦了下来。

    “山卿,你灵力尚未恢复,不可硬来。而且,此战是我的私事,我不希望有他人参与进来。”说完,后岱然双手结印,洞中黄沙再起,大战一触即发。

    一旁,玲珑公主紧紧拽住原离的手臂,慌道:“哥哥身中剧毒,不能逞强的,原离,求你劝他放弃比斗吧……如果是你的话,他一定听的,现下还来得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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