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离摇摇头,神情凝重:“紫坷,我自然知道他不能逞强,方才蓐钧承认暗害我的时候,我若发现他想独自挑战蓐钧,定会全力阻止,可是眼下,就算我想劝他,能劝他,也绝不会去劝他,因为此事已不只关乎于我,更关乎于他。”

    玲珑公主松了手,她忽然明白为何哥哥会待眼前这人格外不同。无论男人女人、神仙鬼怪,若一字未言,就被他人这般理解,大概都会深深沦陷,终生难忘。

    而这,也许是她永远都比不上的。

    她不再执着,远望后岱然与蓐钧相撞的身影,默默祈祷。

    黑洞中,灵光闪耀,飞沙走石与流金铄玉苦苦纠缠。

    只见后岱然与蓐钧时而近身搏斗,时而远距离轰击,虽行如蜻蜓点水,所过之处却巨岩炸裂,火浪惊骇。

    灵力战讲究快准狠,谁能把握先机,便可一发制胜。可这二人速度相当,灵术相当,连出手的时机也相当,十几招下来,仍是不分上下。

    起初,原离无法分辨他们招式的变化,自战况陷入僵局后,她眼前的画面竟逐渐放慢了速度。她发现若单比灵力,后岱然身负土灵元,灵力自然盛过蓐钧。可蓐钧拳头强硬,后岱然每每碰上此招,皆是闪躲应对,这才导致此战迟迟没有结果。

    对此,原离细想数种缘由,只有一种较为合理,她便向身旁二人问道:“蓐钧的灵器莫非是他的拳头?”

    这二人愣了下,然后相视一眼,开口回道:“不错。”

    山卿道:“世人皆知蓐钧的金刚之拳有千钧之重,却不知其中玄妙。其实,只是因为他将灵器和拳头炼成了一体。人器合一,威力无边,不过,此乃蓐钧功法的秘密,我也是通过特殊情报才得知,你怎会知晓?”

    原离道:“猜的。”于是她简单言明了自己的所见所想。

    听后,山卿愈加惊讶不已。

    后岱然与蓐钧动作快如流星,即使是身经百战的山卿也只能勉强看清,而灵力稀松、经验甚少的原离竟能一五一十的细细道出,任谁也想不通这里面的奥秘。

    眼下情势紧张,山卿顾不上思虑,很快就一心扑在了战场上,且观战越久,火气越大,忍不住嚷道:“殿下赤手空拳仍不落下风,若他有灵器在手,早就大获全胜了。”

    原离直望前方,瞳仁里灵光阵阵,一白一金两个身影点缀其中,她应道:“可我从未见过后岱然使用灵器。”

    玲珑公主道:“哥哥的灵器是剑,他的剑术出神入化,若他自称五州第二,便没有人敢称第一。”

    原离道:“既如此,他的剑呢?”

    玲珑公主沉默,仿佛陷入了难以言喻的悲痛。

    原离破天荒地追问:“他的剑呢?”

    玲珑公主叹了口气:“不知,没有人问过他,也没有人敢问他,也许哥哥的剑和曾经的他一起葬身火海……”

    轰隆!

    一声巨响打断了三人的对话。

    就在这短短片时之间,战势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只见蓐钧被一条破石而出的地龙牢牢缚在半空当中,浑身金光暗了下去,手中灵术欲出未出,金刚之拳无势也无力。原离一看便知,此刻,蓐钧体内的灵力已所剩无几。

    谁能料,这场令人叹为观止的灵术大战,最终竟成了一场平平无奇的灵力消耗战。

    原离悬着的心终于平稳落地,脸上的神情却愈加沉重了。

    玲珑公主不解,又生怕是洞中有什么异样她未察觉,忙关切地问原离怎么了。

    原离唉声叹气:“后悔啊。”

    “后悔?”

    “蓐钧肯定在为自己做的蠢事后悔。他大概没料到我的乾坤袋会认主,里面的宝贝他一个也取不出,后悔为什么先前要耍威风,把那三颗到手的念灵丹给震成了渣渣。”

    玲珑公主:“……”

    山卿:“……”

    离三人几丈开外,蓐钧被地龙拖至一块黑石之上。

    那黑石浮于岩浆,周遭火柱四起,仿若一座凶险的火牢。即使是修为高深、灵力充沛的金系修灵者,也极难从中全身而退,更何况是已经奄奄一息、束手无策的蓐钧。

    后岱然立于一片黄沙上,睥睨着火牢中的犯人,道:“蓐钧,你变强了,但你仍然不是我的对手。”

    蓐钧不甘心,抬起头,强睁一只眼:“你吃了什么,为何,灵力用不完……”他喘着粗气继续道,“若不是,被绑到这鬼地方,若不是,灵力耗尽……你早就,早就败了。”

    “智慧和灵力的维持也是比试的一部分,凭当前的你,哪怕再有一年,十年,甚至二十年,也赢不了我。”后岱然风轻云淡。

    “是吗……那曾经的我,就可以赢你吗?”蓐钧声如游丝。

    后岱然不语。

    “你为何不答?!”蓐钧忽然有气无力地嘶吼道,“当初,你说等我打败你,是骗,是骗我对吗?!”

    “未曾骗你,应你的一战,今日已还,不过你输了。”

    “你分明知道我不是此意,好一个,巧言善辩的,无双世子……是不是在你这,我永远……只有一个输?!”

    言罢,一口鲜血从蓐钧口中喷出,然后瞬间在翻滚的岩浆中蒸发散尽。

    “蓐钧,输不可怕,可怕的是丢了真正的自己,深处泥淖,才应破土而出,而不是放纵自己堕入更深的谷底。”

    “哈哈哈……你,站在高处,自然说什么,都是对的,说什么,也都能如此轻松……我中了圈套,败给你……亦说不过你,你干脆杀了我吧!”

    “我不杀你,你曾言视我为友,不愿杀我,我也不会取走你的性命。”后岱然眼底一沉,“不过你暗害姑娘,此仇不能不报。”

    说着,他一甩长袖,下一刻,飞沙滚在旋风中掀起了一道道岩浆火柱。登时,空气中尽是烧焦的味道。

    待一切归于平静,蓐钧披散的长发已没了大半。

    “啊!!!!”

    蓐钧嘶哑的吼叫声响彻黑洞,他右脸被烧得通红,左脸却惨白无比。眼前,后岱然看似冰冷的眼眸里竟有熊熊燃烧的烈火,他像是变成了一个赤红的魔鬼,令人望而生畏。

    蓐钧曾无数次濒临死境,却从未像此刻这般恐惧,他忽然意识到,也许他真得永远无法战胜此人,自己多年来的努力和骄傲只是一场笑话。他残破的脑袋再次耷拉下去,仅剩的尊严彻底垮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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