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关·护卫之战（六）
十分钟后。
唐沉拎着医疗箱脚步匆匆地赶来了，后面跟着艾德里安兄妹。
在凌苋精准“接到敌方炮弹”后，这艘护卫舰的电路已断，已然完全脱离了系统的监视和监听。唐沉拦住就要开口的埃利斯，先谨慎地瞟了一眼手环，看到上面显示的【已断网】标志，方才放心下来，轻呼一口气。
“时间有限，我长话短说。
可能是因为还没从跃迁的晕眩感中脱离出来，唐沉脸色不是很好，顶着一张惨白的脸，肃容道：“你们都提到过偶尔会梦到以前的片段，并且每次细想都会头疼，这都属于记忆被改造过的典型表现。凌苋前几天给了我一张特殊的芯片，我据此推测，你们以前应该被植入过这样一个芯片，里面装有伪造过的记忆，具有一定的特殊属性。”
他打开医疗箱，从第三层中取出那枚芯片，中指和食指将它夹起来，向他们展示。
——这是在迷宫关卡中，被改造成“人身女妖”的1035号从身上拔出来的那一枚芯片。
“而你们的真实记忆可能还没有被抹除，只是暂时受到抑制。如果你们想恢复记忆，我会尽力一试。但在这里进行手术的条件有限，没有智能医疗舱，不保证一定能够成功，甚至可能连你们的命都保不住。”
“机会难得，我建议你们要在两分钟内作出决定。”
——是就此放弃对过去的追溯，还是一定要弄清真相？
“的确有芯片，不只是你们有，我和埃利斯也有。”艾米莉凝神听了很久，严谨补充，“准确来说，是六年前进入系统的那一批人都有芯片，记忆都被改造过一次。”
桌边，凌苋终于开口更正：“我和他应该是两次。”
“你是说你们两个的记忆被改造过不止一次？”唐沉拧起眉心，“那要更麻烦一些了，如果原先的记忆被覆盖过两次，手术的难度会呈倍增高。其实……从长计议也不是不行——”
“就今天。”
一直没开口的黑发男人坐直了，方才靠着椅背那幅懒散的神态一扫而空，难得惜字如金：“我先来。”
“你确定？”
面对医生的再次询问，姜凛甚至都懒得给出回应，直接站起身：“别耽误时间，走。”
“……姜哥，要不你再考虑一下？”埃利斯面色忧虑，不动声色地来回打量唐沉，“唐医生以前也没接触过这类情况吧，怎么上来就敢直接手术，如果姜哥出了什么问题，你——”
“哦，对了，还没来得及和各位解释，本想着等手术完再说的。”唐沉像是早有预料，抬手推了一下眼镜，语速很快，“我知道这个系统是人为操纵的，也大概知道六年前的事。我进系统就是为了帮你们找回真相，所以请放松，不要这么紧张。”
他转向凌苋，冲她露出一个真情实感的笑，像是含着很大的感慨：“现实世界里，我转行学医前，曾经是洛沅的学生。”
听到那个名字，凌苋略微一顿。
她抬起手，从衣服内侧里取出一张保存完好的旧照片。泛黄的照片上，站在右侧的女人长相年轻，注意力似乎都集中在了拍照前手舞足蹈比划的女儿身上，半垂着眼，露出了宠溺又温柔的笑容。
在第一关中，大个子绷带人将这张照片作为礼物送给了她。
“……老师是我见过最温和的人，也是我见过最坚定的人。这样一个光明磊落的人，不该死于黑暗的政治阴谋。”唐沉的目光落在这张相片上，神情很怀念，“我之所以愿意进系统来帮你，就是因为洛沅女士是你的母亲。”
唐沉看向凌苋，微微一笑：“我以前经常去老师家里上门叨扰，你小时候要比现在更软萌一点，还会叫我眼镜哥哥呢。”
他解释完，周围之前紧绷的气氛显然少了许多，就连埃利斯看他的眼神都少了几分怀疑——毕竟有图有真相，这番说辞合情合理，唐沉愿意帮他们也算是看在旧日情分上。
然而凌苋只是一撩眼皮，丝毫没有被感情牌打动：“‘小时候我还抱过你’这种话就不用说了，毕竟我也没恢复记忆，无从对证。”
她将照片翻面压在桌上，一语中的地发问：“你说你是主动进系统的，怎么进的？”
唐沉无奈地笑了：“你的性格……确实变了挺多的，没有小时候可爱——”
“说重点。”
在那双压迫感很足的视线注视下，唐沉举起手表示投降，“很简单。这个系统以前是为了厄尔庇斯计划存在的，而自从六年前筛选出一批他们想要的实验体后，这个系统的用处就变了。你知道联邦就是在六年前废除了死刑吧？有很多不好处理的星际逃犯就被扔了进来，成为了排在5000号后的编号。我费尽心思打听到了这些，照猫画虎惹了点祸，就同样被扔进来了。”
姜凛一抬眼：“那你为什么没失忆？”
唐沉嘴角的笑意更明显了：“哦，你们可能不知道洛沅以前从事的职业……老师以前在联邦最高级别的科研所‘方舟’工作。当然，我的水平远不如老师，不过只是提前做点小动作蒙混过关的话，还是勉强可以的。”
他条理清晰地说完，一摊手：“现在能相信我了吗，诸位？”
似乎的确没什么疑点了，至少能够确认了医生会全力做好这台手术。
不过其实这对于他们来说没什么意义，毕竟拿不到记忆就无法查明真相，很难从这里离开。所以哪怕找回记忆的概率是千万分之一，他们也一定会去试。
姜凛已经率先走到了门口，脚步却停了片刻，又大步折返回来。
他刚一回头，就撞上凌苋的视线，看到她眉心微微拧起，明明没什么特别的表情，却能看出隐而不现的忧心。
于是他心口莫名涌起了一种难以言明的酸涩。他想：如果成功恢复记忆，她会不会重新变回梦里1号的状态，会不会……像梦里那样讨厌他？
这个念头刚冒出，他脑海中就连着闪过梦中少女冷淡陌然地冲他抬起枪口的画面，清冷压抑的声音反复响起，散之不去。
众人一脸茫然地看着他从门口转身回来，没走两步又停了，不知道他的意图是什么，一时没人出声打扰他。
凌苋从桌前站了起来，抬脚走过去。
她看出姜凛神色并不好，以为他是在担心手术的安全性：“要么我先来，你等——”
“……没事。”
她一开口，姜凛似乎才从某个梦魇中脱身出来，摆了一下手，似乎恢复了往常没个正形的状态，“别担心，亲爱的，让让我。”
凌苋上下扫了他一眼，总觉得他脸上的笑意有些浮于表面，看着有点不走心的假。
她转头问唐沉：“昏迷剂带够了吗？给他多打几支，他有耐药性。”
唐沉点头：“放心，够用。”
得到了医生肯定的回答，她蹙起的眉心依旧没有放下，略微抿了一下唇，视线移回来，看到姜凛始终紧紧盯着她，眼眸忽闪，似乎在心不在焉地走神。
凌苋略微仰起脸，嘴唇张了又合，方才未消的血色显得更重了。她眼皮一掀，才对上对方灼灼的眼神，抬起的眼就复又落下去，少见的欲言又止。
她把音量压低，问：“刚才的奖励，喜欢么？”
姜凛没料到她会主动提方才的事情，原本流连在她眉眼间的目光缓缓下移，落在她殷红的唇角上，不由自主地低下头，略微前倾。
怎么可能不喜欢，唯一的缺点就是……时间太短了。
“……醒过来以后，来找我，补给你。”凌苋轻声说，“这次不会有人来打扰了。”
……
姜凛神色微滞，只是怔怔地看着她的眼眸。
见对方陷入晃神，没有回应，凌苋深吸一口气，自觉连耳尖都烧起了一点燥意，心想如果这话还不能成功顺毛，那她也无计可施了。
好在对方很快有了反应，喉结一动，低头缓缓压过来，挺拔的鼻尖几乎要擦过她的脸颊，是一个再明显不过寻求亲吻的动作。
凌苋并没有当众和人表现过于亲密的爱好，余光瞥到周围的人，下意识要出声制止。然而她话才要出口，就看到姜凛沉沉的神色，又将话咽了下去，破罐子破摔地想，就当安抚大型犬了，亲一下也没什么。
不过好在姜凛也没有这种爱好，在真的吻下去的前一秒终于想起周围还有人，生生刹住了动作，只是抬手虚虚环了她一下，很快就放了手。
凌苋松了口气，同时却莫名感到了一点说不上的失落，又被自己这个念头雷得外焦里嫩，陷入了自我怀疑中。
在埃利斯发绿的脸色和众人疑惑的神色中，姜凛直起身，若无其事地冲她一笑，容光焕发，“一言为定，等我回来。”
说完这句话，他就和唐沉一同离开了。凌苋正对门口，看着那道高挑的身影越走越远，在狭长走廊中最终化为一个黑点，消失不见。
和她记忆碎片中的那个白衣少年一样。
一直到很久后，凌苋每每回想到这一幕，都会有些后悔没有看出他的那抹忧心到底是什么，后悔没有多和他说两句话，或是没有遵从内心想法先行吻过去。
此时，她只是站在原地，指尖紧紧攥着那张照片，忽然觉得有点说不上的遗憾。
母亲给她留了一张照片，1035号给她留了一枚芯片，65号给她留了一个洋娃娃，就连只有一面之缘的大将军都给她留了一把剑。
但是她和姜凛之间似乎却从未有过留点什么东西的机会。
六年前的1号和5000号疲于在系统中挣扎，给对方的除了无情的子弹和伤口，好像也没留下什么；而现在的凌苋和姜凛忙于找出真相逃出系统，除了一点虚无缥缈的许诺，也没一个能留下的实物。
也就是说，如果这次的手术真的有出意外，他们之间有人再也醒不过来，另一个人除了零星的回忆以外，连点聊以慰藉的念想都没有。
她收好照片，自嘲地笑笑，自觉他们之间的牵绊就像露水一样淡，随时都能不着痕迹的消散。
debuff系统玄武监测到了她不同寻常的情绪波动，出声询问：“有什么我能帮您的吗？”
在它的提醒下，凌苋忽然想起自己唯一称得上是“财产”的，似乎只有这个毫无作用的人工智能。
她想了想，沉默了很久，才无声地嘱咐道：
“……如果只有他一个醒过来，你就替我给他带句话。”
唐沉拎着医疗箱脚步匆匆地赶来了，后面跟着艾德里安兄妹。
在凌苋精准“接到敌方炮弹”后，这艘护卫舰的电路已断，已然完全脱离了系统的监视和监听。唐沉拦住就要开口的埃利斯，先谨慎地瞟了一眼手环，看到上面显示的【已断网】标志，方才放心下来，轻呼一口气。
“时间有限，我长话短说。
可能是因为还没从跃迁的晕眩感中脱离出来，唐沉脸色不是很好，顶着一张惨白的脸，肃容道：“你们都提到过偶尔会梦到以前的片段，并且每次细想都会头疼，这都属于记忆被改造过的典型表现。凌苋前几天给了我一张特殊的芯片，我据此推测，你们以前应该被植入过这样一个芯片，里面装有伪造过的记忆，具有一定的特殊属性。”
他打开医疗箱，从第三层中取出那枚芯片，中指和食指将它夹起来，向他们展示。
——这是在迷宫关卡中，被改造成“人身女妖”的1035号从身上拔出来的那一枚芯片。
“而你们的真实记忆可能还没有被抹除，只是暂时受到抑制。如果你们想恢复记忆，我会尽力一试。但在这里进行手术的条件有限，没有智能医疗舱，不保证一定能够成功，甚至可能连你们的命都保不住。”
“机会难得，我建议你们要在两分钟内作出决定。”
——是就此放弃对过去的追溯，还是一定要弄清真相？
“的确有芯片，不只是你们有，我和埃利斯也有。”艾米莉凝神听了很久，严谨补充，“准确来说，是六年前进入系统的那一批人都有芯片，记忆都被改造过一次。”
桌边，凌苋终于开口更正：“我和他应该是两次。”
“你是说你们两个的记忆被改造过不止一次？”唐沉拧起眉心，“那要更麻烦一些了，如果原先的记忆被覆盖过两次，手术的难度会呈倍增高。其实……从长计议也不是不行——”
“就今天。”
一直没开口的黑发男人坐直了，方才靠着椅背那幅懒散的神态一扫而空，难得惜字如金：“我先来。”
“你确定？”
面对医生的再次询问，姜凛甚至都懒得给出回应，直接站起身：“别耽误时间，走。”
“……姜哥，要不你再考虑一下？”埃利斯面色忧虑，不动声色地来回打量唐沉，“唐医生以前也没接触过这类情况吧，怎么上来就敢直接手术，如果姜哥出了什么问题，你——”
“哦，对了，还没来得及和各位解释，本想着等手术完再说的。”唐沉像是早有预料，抬手推了一下眼镜，语速很快，“我知道这个系统是人为操纵的，也大概知道六年前的事。我进系统就是为了帮你们找回真相，所以请放松，不要这么紧张。”
他转向凌苋，冲她露出一个真情实感的笑，像是含着很大的感慨：“现实世界里，我转行学医前，曾经是洛沅的学生。”
听到那个名字，凌苋略微一顿。
她抬起手，从衣服内侧里取出一张保存完好的旧照片。泛黄的照片上，站在右侧的女人长相年轻，注意力似乎都集中在了拍照前手舞足蹈比划的女儿身上，半垂着眼，露出了宠溺又温柔的笑容。
在第一关中，大个子绷带人将这张照片作为礼物送给了她。
“……老师是我见过最温和的人，也是我见过最坚定的人。这样一个光明磊落的人，不该死于黑暗的政治阴谋。”唐沉的目光落在这张相片上，神情很怀念，“我之所以愿意进系统来帮你，就是因为洛沅女士是你的母亲。”
唐沉看向凌苋，微微一笑：“我以前经常去老师家里上门叨扰，你小时候要比现在更软萌一点，还会叫我眼镜哥哥呢。”
他解释完，周围之前紧绷的气氛显然少了许多，就连埃利斯看他的眼神都少了几分怀疑——毕竟有图有真相，这番说辞合情合理，唐沉愿意帮他们也算是看在旧日情分上。
然而凌苋只是一撩眼皮，丝毫没有被感情牌打动：“‘小时候我还抱过你’这种话就不用说了，毕竟我也没恢复记忆，无从对证。”
她将照片翻面压在桌上，一语中的地发问：“你说你是主动进系统的，怎么进的？”
唐沉无奈地笑了：“你的性格……确实变了挺多的，没有小时候可爱——”
“说重点。”
在那双压迫感很足的视线注视下，唐沉举起手表示投降，“很简单。这个系统以前是为了厄尔庇斯计划存在的，而自从六年前筛选出一批他们想要的实验体后，这个系统的用处就变了。你知道联邦就是在六年前废除了死刑吧？有很多不好处理的星际逃犯就被扔了进来，成为了排在5000号后的编号。我费尽心思打听到了这些，照猫画虎惹了点祸，就同样被扔进来了。”
姜凛一抬眼：“那你为什么没失忆？”
唐沉嘴角的笑意更明显了：“哦，你们可能不知道洛沅以前从事的职业……老师以前在联邦最高级别的科研所‘方舟’工作。当然，我的水平远不如老师，不过只是提前做点小动作蒙混过关的话，还是勉强可以的。”
他条理清晰地说完，一摊手：“现在能相信我了吗，诸位？”
似乎的确没什么疑点了，至少能够确认了医生会全力做好这台手术。
不过其实这对于他们来说没什么意义，毕竟拿不到记忆就无法查明真相，很难从这里离开。所以哪怕找回记忆的概率是千万分之一，他们也一定会去试。
姜凛已经率先走到了门口，脚步却停了片刻，又大步折返回来。
他刚一回头，就撞上凌苋的视线，看到她眉心微微拧起，明明没什么特别的表情，却能看出隐而不现的忧心。
于是他心口莫名涌起了一种难以言明的酸涩。他想：如果成功恢复记忆，她会不会重新变回梦里1号的状态，会不会……像梦里那样讨厌他？
这个念头刚冒出，他脑海中就连着闪过梦中少女冷淡陌然地冲他抬起枪口的画面，清冷压抑的声音反复响起，散之不去。
众人一脸茫然地看着他从门口转身回来，没走两步又停了，不知道他的意图是什么，一时没人出声打扰他。
凌苋从桌前站了起来，抬脚走过去。
她看出姜凛神色并不好，以为他是在担心手术的安全性：“要么我先来，你等——”
“……没事。”
她一开口，姜凛似乎才从某个梦魇中脱身出来，摆了一下手，似乎恢复了往常没个正形的状态，“别担心，亲爱的，让让我。”
凌苋上下扫了他一眼，总觉得他脸上的笑意有些浮于表面，看着有点不走心的假。
她转头问唐沉：“昏迷剂带够了吗？给他多打几支，他有耐药性。”
唐沉点头：“放心，够用。”
得到了医生肯定的回答，她蹙起的眉心依旧没有放下，略微抿了一下唇，视线移回来，看到姜凛始终紧紧盯着她，眼眸忽闪，似乎在心不在焉地走神。
凌苋略微仰起脸，嘴唇张了又合，方才未消的血色显得更重了。她眼皮一掀，才对上对方灼灼的眼神，抬起的眼就复又落下去，少见的欲言又止。
她把音量压低，问：“刚才的奖励，喜欢么？”
姜凛没料到她会主动提方才的事情，原本流连在她眉眼间的目光缓缓下移，落在她殷红的唇角上，不由自主地低下头，略微前倾。
怎么可能不喜欢，唯一的缺点就是……时间太短了。
“……醒过来以后，来找我，补给你。”凌苋轻声说，“这次不会有人来打扰了。”
……
姜凛神色微滞，只是怔怔地看着她的眼眸。
见对方陷入晃神，没有回应，凌苋深吸一口气，自觉连耳尖都烧起了一点燥意，心想如果这话还不能成功顺毛，那她也无计可施了。
好在对方很快有了反应，喉结一动，低头缓缓压过来，挺拔的鼻尖几乎要擦过她的脸颊，是一个再明显不过寻求亲吻的动作。
凌苋并没有当众和人表现过于亲密的爱好，余光瞥到周围的人，下意识要出声制止。然而她话才要出口，就看到姜凛沉沉的神色，又将话咽了下去，破罐子破摔地想，就当安抚大型犬了，亲一下也没什么。
不过好在姜凛也没有这种爱好，在真的吻下去的前一秒终于想起周围还有人，生生刹住了动作，只是抬手虚虚环了她一下，很快就放了手。
凌苋松了口气，同时却莫名感到了一点说不上的失落，又被自己这个念头雷得外焦里嫩，陷入了自我怀疑中。
在埃利斯发绿的脸色和众人疑惑的神色中，姜凛直起身，若无其事地冲她一笑，容光焕发，“一言为定，等我回来。”
说完这句话，他就和唐沉一同离开了。凌苋正对门口，看着那道高挑的身影越走越远，在狭长走廊中最终化为一个黑点，消失不见。
和她记忆碎片中的那个白衣少年一样。
一直到很久后，凌苋每每回想到这一幕，都会有些后悔没有看出他的那抹忧心到底是什么，后悔没有多和他说两句话，或是没有遵从内心想法先行吻过去。
此时，她只是站在原地，指尖紧紧攥着那张照片，忽然觉得有点说不上的遗憾。
母亲给她留了一张照片，1035号给她留了一枚芯片，65号给她留了一个洋娃娃，就连只有一面之缘的大将军都给她留了一把剑。
但是她和姜凛之间似乎却从未有过留点什么东西的机会。
六年前的1号和5000号疲于在系统中挣扎，给对方的除了无情的子弹和伤口，好像也没留下什么；而现在的凌苋和姜凛忙于找出真相逃出系统，除了一点虚无缥缈的许诺，也没一个能留下的实物。
也就是说，如果这次的手术真的有出意外，他们之间有人再也醒不过来，另一个人除了零星的回忆以外，连点聊以慰藉的念想都没有。
她收好照片，自嘲地笑笑，自觉他们之间的牵绊就像露水一样淡，随时都能不着痕迹的消散。
debuff系统玄武监测到了她不同寻常的情绪波动，出声询问：“有什么我能帮您的吗？”
在它的提醒下，凌苋忽然想起自己唯一称得上是“财产”的，似乎只有这个毫无作用的人工智能。
她想了想，沉默了很久，才无声地嘱咐道：
“……如果只有他一个醒过来，你就替我给他带句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