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将九婴这样放任自流不是办法,将他带回我这儿,不能让他在外为非作歹。”褅皈愣了下神,放下了竹箸。

    九厥朝她挤眉弄眼,“我早封住了他的术法,给他绑起来了。”

    褅皈瞧他一脸得意,白了他一眼,君俟见状插嘴道,“我素来听闻九婴此妖,常常祸害人间,留在人间,恐有失妥当······”

    君俟话音未落,九厥忽然重重的将箸磕在桌上,“我说君俟,第一眼瞧你是个心善之人,怎的也是个执拗古板。”

    “我这就把九婴带来,褅皈你自己问他吧。”

    不知是否是君俟哪句话触到了九厥的逆鳞,他竟然在褅皈面前摆脸色。

    九厥怒气冲冲出了门去,君俟还想替褅皈夹菜,褅皈忽然开口,“你究竟是何人?”

    言语间没有质问,饶是他不说实话,也问不出任何。褅皈有一种直觉,此人外表虽衣冠楚楚,实则讳莫如深,能将自己从白玦手下毫发无伤的带回来,实力定然不容小觑。

    君俟先是一愣,旋即恢复微笑,对上褅皈的双眼,满是温柔的说道,“我,是来助你的。”

    褅皈微微偏了偏头,“我可不曾记得我有好友。”

    君俟失落的表情转瞬即逝,但那一刹那的失意还是被褅皈捕捉到,“许多事,你应该都不记得了,比如瑶姬的死,你一定很模糊。”

    褅皈并不想与面前之人动手,觉得局面愈发有趣,假装不在意却试探性的说道,“如此说来,那你应该很清楚瑶姬之死?”

    君俟盯着她的双眼,“她的死,是一个局,而你,只是被卷入了该局的漩涡之中。”

    褅皈被他盯的起鸡皮疙瘩,他炽热的坚毅让褅皈禁不住别开了眼,心中暗想,这人怕不是有什么毛病,说话就说话,非要一副下一秒就要扑上来的样子。

    “故弄玄虚。”褅皈忍不住吐槽。

    君俟不在意她如何说,“你再尝尝呗,看看喜不喜欢吃,你从前是喜欢的······”倒是,像一只摇尾乞怜的小狗。

    褅皈愈发觉得此人神经,莫不是将自己认错,反正几百年,几千年的神仙她都见过,疯了的不正常的比比皆是,算了也是个可怜人。

    但君俟,如何说出瑶姬之死是一场局这样的话来,此人身上定有许多不为人知的谜团,这样的人留在身边也并非全无益处,九婴还活着已经够奇怪了,九婴是天帝第二子,彼时天帝娶下妖界之后,惹得众多天神震怒,首当其冲便是昆仑西王母,虽是妖后,在与天帝结缘后倒是本分了许多,更是为天帝诞下九子,可惜好景不长,几万年前的天界大战,天帝九子霍乱天宫,与妖后一起都被昆仑那位枭首示众了。可如今名声显赫一时的九婴不仅没死,还偏偏此时冲破了封印,九厥又开始莫名其妙的同情心泛滥,真是好事不凑巧,坏事成双。

    “褅皈。”君俟忽然开口叫她,褅皈出了神,胡乱的嗯了一声,却听不见君俟的下文,褅皈颇为烦躁的瞥他一眼,君俟正打算收拾残羹剩宴,脸上挂着一副不染尘世的惬意,她忽然觉得十分熟悉,她忍不住开口问,“你刚刚叫我了?”

    君俟抬眼,冲着她笑,“是呀,总觉得待在你身边,叫你名字你回应我这件事情,很奇妙,从前简直不敢想。”

    说罢,端着饭菜进了厨房,褅皈看着他进进出出忙碌的模样,凡尘的落日余晖印在他左肩,一圈圈的光晕和君俟云里雾里的话一般绕晕了褅皈,褅皈使坏的心思突然油然而生,她稍稍一施法给君俟脚边施了个绊子,想看看他摔倒是不是还会端着一副悠然的架子。

    殊不知,君俟好像根本不把她的法术放在眼里,直接垮了过去,褅皈看着此幕,不相信,又施了一次,君俟进出厨房却毫无阻碍,甚至哼起了小曲儿。褅皈怀疑是不是自己的法术出了问题,对着自己施了一道,金光乍现,直接给自己弹了出去。

    “小心!”君俟一转手将碗碟定格在空中,赶紧上前接住褅皈,褅皈一个踉跄,误打误撞正巧撞在君俟怀中,握住了他的手。

    “你在做什么?”君俟一脸茫然。

    褅皈推开他,扒了扒刘海儿,掩饰了自己的尴尬,自顾自上楼去了,反省自己怎么忽然这般幼稚,竟同小仙争强好胜起来。摆摆手,去修复寒玉竹。

    褅皈看着满是裂痕的寒玉竹,实在难以想象这是一件灵物,不解他怎么把自己弄的这般难堪。

    她对着玉竹施起法术,良久她才发觉不对劲。

    不论她如何粘合,玉竹断绝处根本就无法修复。褅皈心里暗想,此物当真有灵性吗?加中了手下施法力度,可突然白光乍现,一阵极强的反噬灵力打断了她的施法。褅皈惊觉区区一根寒玉竹竟会有这般深的怨念,以至于魂魄被撕碎都还排斥着外界的干预,似乎,他自己不想被修复。

    褅皈本是不愿违背天罡,但脑海里想起溪越跪在墨栀坟前那样虔诚,一咬牙没顾寒玉竹自身的意愿,强制将他的神魂招了回来。

    寒玉竹像是失魂落魄的小孩,披散着长发□□着蹲在地上,褅皈看着面前的男子,一时不知如何,男子嘴里还呢喃着什么,正当褅皈准备上前,君俟不知什么时候上了楼来,一挥手为男子披上了衣物,随即看着褅皈,“他是?”

    褅皈也有些不解,“他便是寒玉竹。”可寒玉竹明明是高雅圣洁之士,褅皈以前也见过寒玉竹幻化之形,若是女形则是婷婷玉立的大家闺秀,男形则是翩翩公子,气宇轩昂,可面前之士,十分不符。

    君俟上前扶起墙角处似乎受惊的公子,褅皈则是一直打量着面前之人。

    这时两人才听清公子呢喃的什么,他一直在念着一个名字,寒月。

    “寒月回来了吗,寒月回来了?”公子双眼猩红,看起来也不像个脑子正常的。

    褅皈,“寒月死了,但是她的挚友溪越需要你为她完成遗作,所以你活了。”

    君俟贴心的为他沏了一杯暖茶。

    公子不知听见什么,突然发起疯来,一掌打翻了茶具,滚烫的茶水洒在身上他却像毫无感觉一般,大喊大叫起来,“骗子,都是骗子,寒月,寒月。”

    褅皈冷眼看着他,不解,倒是看了一眼君俟,“你有被误伤到吗?”

    虽是不经意的一句话,君俟又痴傻的同她笑起来。

    “让我死,让我死,·····”公子欲点散自己的神智,幸好褅皈眼疾手快直觉击晕了他。

    褅皈抱着手,有些百思不得其解,“你说什么样的人才会觉得死比活着好?”

    君俟收拾了桌上的茶水,修复了打碎的茶具,“或许认为活着才是折磨的人。”

    褅皈本是不好奇,但若是将这个疯子交予溪越,搞不好会害死她,所以她还是找到这玉竹发疯的原因才好从根源下手。

    君俟看着她若有所思的样子,“你在想什么?”

    “我要弄清他发生的事情。”

    “那我随你一起。”

    褅皈拿出迷魂翕,与君俟一起进入了寒玉竹的神识之中。

    印入眼帘的是北海最苦寒之地,此地之竹皆为寒玉竹。

    “想来此处就是寒玉竹的生长之地。”君俟。

    褅皈点点头,旋即看见有一行车队从此处经过,褅皈猜测或许是多年前的墨府。

    “爹爹,想来这就是寒玉竹,我想带一株回去养起来。”

    墨府老爷老年得女,对墨栀视若珍宝,对她的要求有求必应,立刻吩咐下人锯下一棵来,回去栽种。

    这时墨栀下了马车,亲自挑选,冷风更盛,她指下一株,“这个,我要这个。”

    下人正拿着工具来准备挖出来,这时墨栀突然听到一声稚嫩的男声,“小姐,你若今日放我一条性命,来日阿月必将报答小姐的恩情。”

    墨栀听到竹里传来人声后,制止了下人的砍伐,空手回了墨府去,不过至此每日,她都在等当年的那棵寒玉竹来找自己。

    阿月也终于在最后一年幻化成形后,踏上了征途,褅皈看着他初为人形的模样,束着青冠,衣衫简朴淡雅,看上去大气端庄,简直和铺子里的疯子判若两人。

    两人看着阿月一路去到北海官道之上,顺着他的目光,被道上簇拥的人群吸引。有一女童跪在地上,前面放着她母亲的尸身,盖着的白布上歪歪扭扭写着几个字:卖己葬母。

    阿月公子刚刚入市,不曾见过这等场面,快步走到女孩面前,他拿出家中长辈给予他的唯一值钱的印章,那也是寒玉竹唯一可以自证身份之物。

    “公子·····”女孩儿看着面前的华贵公子,面上是与周遭看热闹的人不同的表情,是真正的关心而并非施舍。

    褅皈看着那女孩儿,有几分面熟。

    画面一转,褅皈瞧见溪越与墨栀初见那天,溪越身着白色素衣,与集千娇万宠的墨栀一个天上一个地下。可这是阿月公子的视觉,莫非此刻,他也已经来到了墨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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