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朋友,孚林镇人,在念书。”魏参说,“对不起,只能回答你这么多。”

    李拥凡摸下巴:“哦,那书记为啥说你俩卿卿我我三年抱俩,你干啥了让他误会这么深?”

    魏参一脸无语忍不住荒唐地‘呵’了声:“三年抱俩?谭书记响应国家政策挺积极。”他不想谈论这件事,便问:“我们家的合同重制好了吗,什么时候找我奶签字?”

    “过几天,得批呢,快了啊。”

    50斤豆腐磨出近200斤浆水,两个大缸轮流接,冯笑跟魏参配合默契摇十字架,苑荷乐则去小卖部买了一件新围裙,套上,往布里加豆腐浆。

    商明漪那边冷清下来,只有机器飞旋的马达声。

    李拥凡将门口的竹椅搬到后院,坐下,有些紧张地搭讪:“嗨。”

    商明漪盯着黄豆,嘴里碎碎念着什么,无暇理人,李拥凡心里小小失落,斗胆凑近一些,才听到她在数什么12345。

    “你在数数?”他十分不解,“还是在念加速咒语啊。”

    他没听错,商明漪的确在数数,两颗火眼金睛没放过任意一颗豆子,已数到万颗以上,李拥凡的打断对她来说亦是洒洒水,因为她即使说话,也不会看人。

    “魏参说你在念书,大学?还是研究生?我还以为你才刚高中毕业呢!”

    商明漪随口答道:“在念博士。”

    “博士?!”

    李拥凡着实吃了一惊,人向后夸张一仰,平衡掌握不好差点倒了,商明漪倏地抓住他,这才没出洋相。

    一道视线飘过来,两人都没发现。

    商明漪沉浸式数黄豆,李拥凡则追问:“那你多大?上次误会你跟魏参的关系,不好意思啊。我见着你可亲切了,就跟见着我妹妹似的。”

    博士,岁数起码25往上走,但恭维女孩儿长得年轻是永恒的法则。

    “我比你大。”商明漪说,站起来拍了一下机器,将堵塞的黄豆拍下去。

    “哈?瞎说的吧,芳芳说我看着奔三了,那你猜猜,我多大?”

    商明漪放下葫芦瓢,抓过他的手,手心朝上,数他的指腹纹路。

    她的举动亲昵又直接,毫不矫揉造作,反而是李拥凡眼睛瞪圆了,结巴问:“你,你会看手相?”

    “你27岁零109天,比我小113天。”商明漪煞有介事叹叹气摇头,蓦然大叫一声:“哪里跑!”

    109,3个月,今天是8月……晕乎乎的李拥凡还在心算日期,忽的一激灵,我去,跟生日完全对上!

    商明漪这一发自丹田的娇叱,令他的眼神不由敬畏起来:“商,商博士,我这个,是什么命盘?”

    “你容易招口舌是非。”商明漪撇掉他的手,“刚刚我帮你赶走舌妖,不用谢。”

    “蛇妖?”李拥凡一脑门问号,直觉反驳,“哦,舌头妖,舌妖是一种妖精?听得懂人话?”

    好歹被16年义务非义务教育腌制入味,普通的玄学没那么好糊弄过去。

    奈何他遇见了商明漪,一个五岁才能口齿清晰说话,此后智商一路碾压平民的神人,她靠故弄玄虚诓骗过不少大人,那位老公出轨的女香客亦是。

    商明漪:“不是,只能听到我的,你拍一下机器。”

    李拥凡:“哦。”

    莫名就听话照做。

    他拍完哐哐啷啷的铁皮,反复看自己的手掌,总感觉跟周星驰的如来神掌一样,被附魔了,沉思后,他问道:“商博士,刚刚这招有什么奥秘吗,舌妖能被铁器净化?就跟银剑能杀吸血鬼一个道理?”

    商明漪诧异举着瓢:“黄豆卡住了而已。”

    “聊什么那么认真,工作做完了吗。”

    魏参公事公办的平静语调凭空出现,李拥凡者才发觉他走路跟没声音似的。

    商明漪越过他的大腿,歪头看屋内情况:“一缸很多。”

    “你跟我换。”魏参想了想,虚握拳的手轻放在她肩上,指尖用力,点了点,“不无聊么,小苑说想试试,你力气跟她均衡点,去玩吧。”

    “是工作,不是玩。”

    商明漪纠正,把瓢交给魏参,她手腕上沾了一些黄豆皮、碾碎的豆末,魏参随手拭去,坐下来,完成接替。

    身形魁梧的大男人,跟玲珑清瘦的女孩子,那空间感差异太大了。

    李拥凡顿时有种氧气都变稀薄的错觉,处在魏参霸占的领域,而对方身上又隐隐传来不友善的气息……刚不还挺和善的吗。

    他弯腰问道:“小魏同志,小商给你也算过命不?”

    魏参抬眼:“算命?”

    “她是学道法的吧。”李拥凡一脸了然,“怪不得我觉得她身上香,跟花香啊果香啊都不一样,是檀木灰香,我知道的,寺庙招骨干对学历都有要求,月薪不低!”他思忖嘀咕,“都修到博士了,应该是专业对口的管培生?毕业直接进五台山当住持?”

    “别的不清楚。”魏参说,“住持对性别有要求,这个我清楚。”

    李拥凡挥手一笑,促狭道:“哈哈哈哈,我开玩笑的,这么漂亮的姑娘,当然不可能。”

    罢了,他哥俩好搂着魏参的肩膀,也幸好魏参坐着,他站着,才能实现,并神神秘秘地向魏参确认:“哥们儿,真不是你女朋友?”

    魏参抖掉他的手,嘴角勾起的微笑有一丝耐人寻味。

    看了眼李拥凡的头顶,到脸,到不算胖但也称不上自律的胸膛,最后是李拥凡不讲究的灰蓝牛仔短裤以及洞洞鞋。

    “别去招惹她。”

    魏参轰得站起来,鼻尖几乎擦着李拥凡的衣襟往上窜,无形的火星硝烟味弥漫,李拥凡往后退了一步。

    只见魏参掰了两下脖子,将还剩小半缸的黄豆连缸捧了起来。

    缸口直径约40厘米,魏参左手握沿,右手拖住底,轻轻松松地倾斜在磨浆机器入口,泡得胖壮可爱的黄豆争先恐后爬满缸壁,流速刚好控制在不会溢出的最高效率。

    李拥凡:orz。

    什么意思呢请问。

    他当然不会怼出口,好歹是见过世面的大学生,胜负心爆棚,见魏参这边言行含糊,便当场开溜,去找商明漪。

    屁颠屁颠的。

    咚的一声,魏参将缸放回原地,颇为烦躁。

    空缸晃了两下。

    谭老板肩上搭条发黄的麻布汗巾过来找他算钱,他才吐出一口浊气,哪哪都不顺畅。

    “小子,火气这么大啊?隔壁冰棍批回来了搞根绿色心情消消。”谭老板许是做了一辈子苦力活,腰有些佝偻,但胳膊上还有肉,一叉腰单手能拎起缸。

    “多少钱?叔,你给我个二维码。”

    “你帮我找出来,我不识字。”

    老板用的是老年机,字体调得大,魏参道:“不好找,就把二维码打印出来放到里屋,方便点。”

    “哪里会搞这些。”

    魏参抬头,指李拥凡的背影:“那不有个现成的。”他脸色一变,不看不知道,一看那货居然上手了,正搂住商明漪手把手教她摇木架。

    “商明漪!”

    他一句暴喝,正欲过去,谭老板却拽他不让动。

    “小子,你帮我看下这个微信,有没有文字转语音。”

    魏参拔脚就走,老板叫道:“哎哎哎你急着跑啥呢地震了啊。”就这么变成魏参的肘部挂件被拉进屋。

    李拥凡满足道:“对,就是这样先左,再右,上上下下的啊啊啊啊啊——”

    魏参一把揪住他的后颈,发力扯开,却率先怒气冲冲向苑荷乐发难。

    “商明漪不懂事,你不知道看着?!”

    “什么呀。”苑荷乐把住两根木架,跟商明漪快快乐乐地你杵杵,我伸伸。

    “明漪不会,这位小干部说他会,魏队,你凶我干嘛。”她一抹眼角,叫门外的冯笑:“冯子!打完电话没!”

    魏参理亏,随手一扔把李拥凡推出老远,李拥凡空中划船姿势大叫着抱住门,不住喊冤枉:“怎么还上手了!我又没惹她!”

    魏参将脚边的小矮凳踢走,眯眼冷声道:“你惹到我了。”

    木架子嘎吱嘎吱,在苑荷乐憋住的坏笑中发出伴奏,商明漪有样学样:“你惹到我了。”

    “有你什么事!”

    “不是你在喊我吗?”商明漪一脸请你赐教的表情,“乱打人,扣分。”

    “哪只眼睛看到我打人?”

    好心当成驴肝肺!

    商明漪望天望地望梁上的椿象,就是不望魏参,悠哉说道:“我有八\\九七十二双火眼金睛。”

    可怜的蝽象被蛛网黏住,挣扎几番,还是落到地上,正在魏参的脚边,魏参忽觉肝火翻腾,走来走去,一啪嚓,无意间将蝽象送去见阎王爷。

    腥臭味袭来,比刚修剪完的草坪味更浓。

    苑荷乐捏起鼻子跑了,顺道拉跑8kw大灯泡。

    李拥凡:“你你你我我我……”特委屈。

    商明漪屏住呼吸,嗓子压得很扁,像名卡通人物那样说:“你还杀生。”

    “把你早上吃的香肠手抓饼吐出来?”魏参不甘示弱。

    “噢,那不是我杀的,是屠宰场的屠夫杀的。”

    “没有买卖就没有杀害。”

    “钱是你付的。”商明漪出招稳狠准,险些将魏参饶进去,他错开眼神,两步到她对面配合滤渣滓,无名火也平息了些。

    配合要力道均衡,这也是为什么魏参让商明漪跟苑荷乐一起摇,他跟冯笑一起摇,此时,他减小力道,一只手几乎不出力,另一只手感受商明漪那边推过来的力道。

    像水的波纹,像清晨的微风,像某种能吹得百花竞放的、微弱却不容忽视的力量。

    眼眸低垂,魏参胡思乱想着,商明漪清瘦的手在视野范围内时近时出,白得晃眼,手腕皮肤极敏感,被衣袖一磨,泛着浅浅的红痕,如一片樱花树绽放于方寸之间。

    魏参便去看她的掌心。

    不出意外红得一塌糊涂。

    这双手还是只适合敲电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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