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咏很会活跃气氛,唠唠叨叨,绝不让空气突然地安静,没有给商明漪拒绝的机会。

    三人上车,一辆商务七座保姆车,直接开往东蓝办公室,与湖京大学背道而驰,商明漪坐在后排,看着窗外,岁月静好地托腮凝神。

    刘咏本来还担心她问,开了一段,骂自己多虑。

    人家搞不好就是找个由头跟魏参闹别扭呢,小情侣,情趣。

    就是这情从何而起啊,没听说这号人物,一出现就跟魏参见完家长了,这不得让队里后勤那些姑娘伤心死。

    “我让食堂留个小包厢,订菜,刘处,你吃什么。”魏参放下手机。

    倒车镜只能看见商明漪的肩膀,运动外套拉链拉起来了,魏参于是将空调调高了两度。

    “随便吧,穷鬼套餐呗。”

    刘咏拨了下风扇扇片,将风对顶吹,他在只有两人看得见的角度用大拇指指了下商明漪,意思是,怎么不问这姑娘吃啥?故意的啊?直男行为,真是头疼啊。

    魏参道:“我吃什么她吃什么。”

    刘咏坏笑:“哦哦哦,夫吃妇随,不过魏队,这可是你的不对,再怎么也得让人家女孩子先选么,你自作主张点好菜,问都不问一句,万一过敏不方便啥的你,对不对,这方面你没经验,听老哥声劝,谈恋爱可是一门大学问。 ”

    “闭嘴吧你。”

    魏参的手机界面停在导航,终点湖大,越走距离越远。

    猫步达没动静,他调了静音,打开,握在手中静静等待,确实悄无声息,于是再关掉。

    湖大是商明漪的地盘,校园里最著名的景点叫风雨两廊,连他都有耳闻,那是个喂养流浪猫的圣地,若猫步达发出些奇怪指令,把刘咏的兴趣勾起来,就麻烦了。

    刘咏表面大大咧咧,其实心细如发,否则也当不成救援队里外不讨好的联络人。

    刘处是他辞职前的职位,据说在外交部干的,老队员们叫着叫着,称呼也不改了,搞得很多赞助商真以为他是现役国家公仆。

    进入车库刷卡,商明漪才像大梦初醒一样靠着座椅,像个孩子一样观察停车场结构,鼻梁上晕黄的线随着挡车杆落下缓缓移到嘴唇。

    寸土寸金的地界,多层机械车位全停满了,主轴是垂直电梯,车位交叠错落辐射,科幻感十足。

    她的唇纹有点明显,嘴唇泛白,干,舔了舔才说:“我在文献里见过这个停车场。”

    “你们不是研究动物吗,怎么还兼带学点建筑?”魏参转过身,“时间很紧,没空带你出去吃,我们在园区食堂吃完,你跟我回办公室,稍微等我会儿,我办完事再来找你,嗯?”

    快递电话进来,恰好是物流,将昨天购置的生活用品送到前台等他签收。

    先点订单到货确认,又去搜索栏按标签找品牌。

    “你一般用什么牌子的润唇膏?”

    粉粉蓝蓝的唇膏目不暇接,有荧光色、马卡龙色,魏参心里有了主意,想选无色的,加购物车前想到刘咏的叮嘱,便把手机给商明漪。

    把商明漪和行李一起送进会议室,魏参就与刘咏离开了,不一会儿,会议室大门被推开一条虚掩的缝。

    商明漪在仰头看墙上的画。

    一身白衣,身形颀长,空调温度较低,她将长发散落下来拢在一侧,粉白的颈侧皮肤在仰头时光滑如绸缎。

    “还挺识货。”

    门外站着两个衣着朴素的女生,其中一个微胖的嘀咕着,另一个很文静,扎个及肩的马尾,手上端着托盘,杯子旁边,速溶咖啡粉末不慎洒落,她埋怨道,“上午才洗的,又要洗了。”

    “等等,你进去跟她说什么?”

    “没啥好说的啊,魏队让我给她做杯咖啡,人家等着呢,哎呀,求你了,我进去。”

    其实魏参原话是:麻烦帮她做杯冰美式。

    孙勤冷不丁见着魏参,脑袋发蒙,连声答应去磨豆,还是李美娟把她拽进茶水间,从柜子里掏出一根速溶。

    “孙勤你是不是傻!”李美娟立刻把门合起来,恨铁不成钢,“看长相,看气势,打进门起,眼睛就跟长在头顶似的,看都不看我们俩!这可不好对付。”

    说着,声音不由自主拔高。

    孙勤着急地用眼神制止。

    “你就这么进去送水,人家还当你是个专门搞卫生的服务员,初次交锋就全落下风了!”

    孙勤小小咬了下牙齿:“我,我不就是来送茶水的么……”微胖女孩一叉腰,孙勤怕她胡闹出事,就哄着说:“好啦好娟姐,我谢谢你就是了,没关系,我放下就出来。”

    李美娟:“然后呢?呆子!怪不得魏队跟你不来电!你真是榆木脑袋。我跟你一块进去,帮你探探她的底细。”

    “这,这不好吧?”孙勤手都端酸了,马尾一扫一扫。

    透过磨砂玻璃只能看清商明漪赏画入了神,跟在美术馆陶冶情操似的。

    李美娟按下把手:“输也得知道输在哪,是不是?孙小勤,拿出你的斗志来!”

    饶是李美娟做好战斗准备,也意料不到商明漪根本就不会按常理出牌,甚至还会掀翻牌桌独自玩她的飞行棋。

    咖啡味从十几米外飘过来,钻入商明漪的鼻腔。

    有人来了,但她决定不搭理,魏参说的话她又不是没听见。

    对于如何应付无来由的、比香精味更浓的敌意,商明漪再熟练不过。

    “这位小姐?”

    孙勤将托盘放在茶几上,喊了一声,见没有反应,和李美娟讳莫如深地对视一眼,伸手拍商明漪肩膀。

    “你好,这是你的咖啡,麻烦你在这等等魏队哦。”

    李美娟连忙附和:“每次刘处找队长谈事,起码都得一个小时起步,你坐坐呗,喝点水,聊聊天,站着不累呀?怎么称呼你?”

    刚在外面没看清,还以为商明漪穿了恨天高,趁机跟孙勤鄙视了下运动服高跟鞋的搭配。

    这会儿偷偷一瞄才发现,她穿的居然是平底老爹鞋,跟最多两厘米。

    商明漪不打算喝咖啡,也就不打算就咖啡的问题继续讨论。她被孙勤轻轻拍了下,半回头,弯眉高鼻,45角侧脸完美无缺。

    恰因她绝艳外表下散发的冷淡、漠然,令那双游离的浅色眸子有股说不出的距离感。

    李美娟凉凉抽口气。

    乖乖,不会是赞助商家的大小姐吧。

    热脸贴冷屁股,实在太丢脸,孙勤挂着勉强的笑容,丝丝缕缕愤懑和不甘,她将托盘抱在怀里,粉末蹭了一身。

    “那,你……您自己待会吧,有事就来前台喊我。”说完使眼色叫李美娟快撤。

    李美娟不服气,帮她打抱不平。

    虽然是单方面宣战,那态度也得有吧,哪有一鼓作气落荒而逃的。

    她干脆扯着孙勤一起到沙发坐下:“您是哪儿人啊?没见过,第一次来,要不我俩带你逛一圈?别看咱们总部人少,都在外头休假,正常出勤人挺多的,上下三层都是我们的,都归,呃,归小勤管。”

    叽里呱啦说了一大通,商明漪有反应了,她主动开辟话题并震撼全场的能力强无敌手,指着画,一张口就把孙李二人惊得表情管理失败。

    “画能挪走吗,我要把这堵墙拆了。”语气平淡,把拆墙说得比拆快递还随便。

    李美娟:什么鬼。

    孙勤:你在说什么。

    “不是,这,这画是我们金主大爹花了几百万拍卖来的,艺术品,可值钱了!”李美娟自动把她代入纨绔任性的富二代人设,“别说画,楼也是租的啊,您,您想拆就拆?”

    她抓住孙勤的手,眼尾一挑,继续说:“难道您姓张?要是园区的地产都是您家的,那也得先问问物业吧,我们哪知道呢。”

    “我不信张,我姓商。”

    商明漪坐到一旁的小沙发上,眼神无法从画上挪开,格外着迷。

    “你不知道的话,等魏参回来我跟他说。”

    忽的,她眉心皱起来,美人蹙眉,娇怜惹人爱的柔弱,脸颊绯红恰到好处,再配泛白的嘴唇,不知道的还以为她被人欺负了。

    李美娟正是这么想的。

    为闺蜜叫屈的火气‘噌’地往外窜,不行,必须化身蜻蜓队长主持正义,要不这么大一朵白莲花就会害她的闺蜜、抢她闺蜜的心上人、拆她闺蜜公司的墙!

    “哦,原来是商小姐。”李美娟站起来,还没开炮,就被孙勤一个巴掌捂住了嘴,“唔唔嗯……”

    “商小姐,你休息一下,我们先出去了。”一把拖住李美娟往外拉。

    “唔唔唔唔晃开,晃开……”

    商明漪对她们俩戏剧化的表演没什么回应,只是说:“你等下。”

    只见她隔着茶几,迅猛抓住孙勤的手,趁对面一个眼睛瞪得像铜铃一个嘴巴张得像鹅蛋,将孙勤的手腕拉到鼻尖闻了闻。

    孙勤没有苑荷乐那么矮,大概1m63,也得微抬头才能与商明漪平视,她趔趄往前一步,险些磕到茶几边角,跟商明漪离得非常近,连她身上淡若晚莲的清香都闻见了。

    脑袋哄得一下,商明漪清丽柔美的脸庞就在眼前。

    “干干干干干干什,什么?”孙勤舌头打结道。

    好在商明漪马上就松手,神态自若。

    好像刚刚的动作是什么东方人无法理解的寒暄礼仪,类似贴脸吻手,闻过手腕,就算打过招呼。

    商明漪兀自去拿随身背包,拿出一个小巧的陶塑猫咪工艺品,如同献宝一般给孙勤看。

    “你身上有猫粮的味道,可以跟你换点猫粮吗,我没有带。”

    她充满期待,而李美娟已经看傻了,字面意义上的,看商明漪像看傻子。

    商明漪摸了下陶塑,再次推销:“就换一小碗猫粮,让1900号吃饱,它已经两天没吃东西了,肚皮都饿憋掉了。”

    孙勤平时素有喂猫的习惯,但她一时没能理解,这思维是怎么跳跃过来的,于是抓紧顺着问道:“1900是谁?在哪?”

    “在那啊。”商明漪指向画。

    油画里,一名中世纪华服少女悠闲坐在美式老虎椅上,软胖白嫩的脚丫子露在宽大的蕾丝裙摆外边,珍珠般的指尖正踩着一只翻肚皮晒太阳的猫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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