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至洪四叔带着古余,逃出很远,再也听不见背后战场上,传来一丝声音。

    至于身后,如何惨烈,洪四叔并不知道。

    可洪四叔知道,以大哥八境巅峰期修为,能与那九境初期修士一战。

    至于谁胜谁负,洪四叔也不得而知?

    有大哥拼死一战,拖延足够时间,让他带着古余逃走,他自然不敢耽搁。

    洪四叔若向星罗城方向逃去,不知还有多少剌客埋伏,叔侄二人,只会是死路一条。

    他只能向相反的方向逃走,才会有逃生的机会。

    相反方向,他只能逃向深山。

    等他甩开追杀的剌客,他再想办法,躲避活下去。

    这便是洪四叔,当时所想所做。

    洪四叔拼尽全力,逃亡一夜一日,已是精疲力竭。

    他找到山中偏僻处,给点穴沉睡的谷鱼解穴,喂些食物。

    他顺便打坐运功,恢复实力,再继续逃走。

    洪四叔找来浆果,喂完谷鱼,又点穴让谷鱼沉睡。

    他盘膝打坐,还不到一刻钟,便听见不远处,有响动声。

    他连忙起身,一边躲避,一边逃离。

    三名八境巅峰期的黑衣蒙面人,带着十数人,最终追上洪四叔。

    洪四叔一边厮杀,一边逃跑。

    他每次出招,皆是不要命一般,以伤换伤,斩杀一条血路,逃向深山。

    他飞身逃走,不管不顾,拼命穿梭于山林。

    又是一夜追杀,洪四叔拼命,斩杀俩名八境巅峰期的修士,以及数名黑衣蒙面人。

    他带着古余,从十数次追杀中逃走,向山林更深处,越逃越远。

    次日一早,天刚蒙蒙亮,一身是伤,简单包扎的洪四叔,找来浆果,喂过古余。

    见他不哭不闹,喝着浆果汁,洪四叔苦笑一番。

    等古余喝饱,又点穴让他沉睡,洪四叔方才起身,继续飞身逃走。

    当洪四叔逃无可逃,最终被十数位黑衣蒙面人,逼至一处悬崖上。

    其英俊刚毅脸上,皆是血点,不知是自身血液,还是敌人血液,他嘴角流着血丝。

    他一身黑色战甲,已破裂开十数道口子,沾满血液,有些地方,已被血液染红。

    右手提着长刀,左手怀抱不到一岁的古余。

    其身后不远处,便是紧追而至,那十数名黑衣蒙面人。

    洪四叔暗自苦笑,抬起头望着蓝天白云,他又低头,看向悬崖之下。

    蔚蓝的深水河,滚滚河水,奔流不息。

    他又转身,看向身后,那些黑衣蒙面人,洪四叔双眼一闭,突然跳下悬崖。

    一名黑衣蒙面人,刹那间飞身而起,奇快无比,一掌打向空中的洪四叔。

    其手掌虽未打中洪四叔,但那阴毒的掌风,却打中洪四叔后背。

    洪四叔一口鲜血喷出,高大的身躯,被打向远处。

    他却死死护住怀中的婴儿,最终摔落于深水河中。

    眨眼之间,洪四叔沉入急流,不见身影。

    急流飞快,流向不远处一处断崖,巨大的瀑布,飞流直下。

    一道黑色身影,双手紧抱婴儿,一起摔落瀑布下,冲向更远处。

    不知过了多久,在一处两面大山,一条宽阔缓流水域,洪四叔艰难从水中爬出。

    其口中,连连吐出河水,方才清醒过来。

    他不敢有一丝停留,强提真元,飞身躲入山林中,寻一隐秘处,解开单衣。

    他只见一岁古余,双眼紧闭,脸色发青,嘴唇有些发紫。

    洪四叔吓的连忙解开其穴,脱掉古余身上湿衣,为其输入一丝真元,护其心脉。

    他再提起古余小腿,让其头朝下,撬开其紧闭的牙齿,用右手食指,轻扣其口腔。

    洪四叔发现其口中,并无杂物,再看其鼻腔内,也无杂物。

    洪四叔又半跪于地,右膝顶住古余小腹,古余脸朝下。

    洪四叔不停轻拍古余后背,拍打片刻,幼小的古余,哇的一声,吐出一口积水。

    洪四叔惊喜不已,笑着哭出声,仍是轻拍其背,谷鱼又连吐数口水。

    洪四叔连忙从其后背,慢慢输入一丝丝真元,又不停以一丝真元,揉其后背。

    直至古余,哭出声来,他才停手。

    生怕哭声,引来那些黑衣蒙面人,洪四叔连忙点其睡穴。

    他抓起地上婴儿的湿衣服,塞入自身怀中。

    他左手抱着古余,运功于右手掌,紧贴其后背,不停输入真元,继续逃走。

    他寻到一处山洞,伪装一番,再三确认,无人追来,他才安心。

    此时的洪四叔,终于支撑不住,抱着身上冰冷的古余,一大一小,倒在山洞中。

    “后来等我醒来,再给你解穴,唤醒你时,你身上冰凉,吓的我赶紧用真元,护住你心脉。又将你抱在怀中,用身体为你取暖,你才慢慢变热。咱爷俩大难不死,算是老天爷有眼,可从此以后,你却留下暗疾,每次犯病,都吓死人。我只能带你,去找薛神医,可薛神医,也救不了你,只能为你,续命至二十岁!”

    洪四叔断断续续,终于将谷鱼身世,以及一家三口,被追杀经过,全部讲完。

    此时不仅洪四叔,狰狞的面颊,皆是泪水。

    叶鸿灵、纪雨馨、程璇依,早已哭成泪人,只是不敢出声,打断洪四叔讲述。

    霍羽浩与李敬业,同样泪流满脸,抬头看向客厅外,不知想什么?

    然而泪流满面的谷鱼,还紧紧握住拳头,沉浸在洪四叔,讲述回忆中。

    谷鱼想象爹娘,当年与那些亲卫叔叔们,又是何等悲壮,直至战死?

    客厅内,鸦雀无声许久,还是谷鱼,沙哑着嗓音问道。

    “我爹娘,和叔叔们的遗体,找回来了吗?他们都埋在何处?”

    李敬业、霍羽浩、程璇依,听谷鱼一问,连忙刻意躲避谷鱼目光。

    三人有些慌张般,低下头去,看向地面,谁也没开口。

    然而洪四叔,好似被谷鱼问话,剌中胸口一般,愣在当场,久久未能开口。

    叶鸿灵与纪雨馨,见洪四叔愣神,并未开口。

    李敬业、霍羽浩、程璇依,又慌张神情,二女便知大概结果。

    离谷鱼最近的叶鸿灵,还是先开口,打破压抑的气氛。

    她对谷鱼说道:“当年洪四叔,能带你逃走,也是伯父伯母,还有叔叔们,拼死缠住对方,为你们争取时间,已是万幸。至于伯父伯母,叔叔们,当年多半已战死,遗体被圣决司带走。至于如何处理,你和圣决司,打过数次交道,应该更清楚他们,所作所为吧!”

    其实谷鱼,还有一丝侥幸,希望父母与叔叔们,还活着。

    他希望爹娘与叔叔们,是被圣决司,关押起来,而不是战死。

    经叶鸿灵一说,谷鱼明白,自己也是幻想而已。

    片刻之后,谷鱼叹息一声道:“四叔,有什么说什么,我没事,您已经做的够多了。我爹娘和叔叔们,若在天有灵,也会很欣慰。您带着他们的孩子,成功逃走,还抚养成人,我代他们,谢谢您!”

    谷鱼说完连忙起身,来至洪四叔身前,扑通一声跪下,当当当……,连叩九个响头。

    洪四叔连忙起身,一下坐在地上,一把抱住谷鱼,无声哭着,不停流泪。

    “对不起,是四叔没本事,救不了他们,连他们遗体,都不曾找到,我真没用……!”

    此时洪四叔,所有的情绪,都在此时爆发。

    十九年来,所有憋闷、委屈、心酸、仇恨、不甘……等等情绪,皆在无声痛哭中,释放而出。

    在场所有人,皆是泪流满面,只能看着,抱在一起的叔侄,不知道如何相劝?

    一个刚出生,不到一年,就失去爹娘。

    另一个为救孩子,如逃兵一般,抛下同袍兄弟们逃走。

    他为孩子而活,划破脸颊,人不人鬼不鬼,一直内疚自责,苦苦煎熬,整整十九年。

    最终还是李敬业起身,上前扶起二人。

    他轻声对洪四叔说道:“四哥,小鱼长大成人,又有出息,咱们应该高兴才对啊!”

    “对对对……敬业说得对,哭哭啼啼,像什么话,小鱼还有什么要问,只要我知道,都告诉你?”

    洪四叔连忙擦擦眼泪,右手重重拍在谷鱼肩上,强颜欢笑道。

    “四叔,我一定会为他们报仇,以后您不要什么事,都自己担着,也不要什么事,都瞒着我,好吗?”谷鱼同样擦去眼泪,轻声对洪四叔说道。

    “好,四叔相信你,会和你爹一样,成为顶天立地的汉子!”洪四叔发自内心,为谷鱼自豪。

    能成为不老书院的弟子,还是老院长的关门弟子,谷鱼早晚大道可期。

    自己也对得起,大哥大嫂,也对得起,那些死去的兄弟们。

    等自己百年后,到地下去,也好与他们相见,来生还能做兄弟。

    大家平复情绪后,经谷鱼一问才知,洪四叔其实姓宏名力,祖籍也是燕国人。

    洪四叔本是书香门第的后人,父亲未考取功名,算是落魄书生。

    后来父亲取妻生子,家中只有父母与他,三口之家。

    父母体弱多病,母亲操持家务,父亲在乡里开设私塾,以教书养家糊口。

    父亲为人善良,对贫穷家的孩童,只收些粮食等物,算是学费。

    对有钱家的孩童,所收学费,也是不多,仅够家中日常开销。

    父亲平时,卖些字画,过节写写对联卖,帮人写写书信,贴补家用。

    相对而言,父亲的收入,只能凑合,养活一家三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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