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时候你也会拿你无法掌握的事情许诺?”容姣质问道。

    “……”

    李允衡竟无法回答她的话,过了好一会儿,耐心地说道:“孤全心全意对你,孤知道你能感觉到,容姣,可否为了孤忍耐一年?”

    容姣又笑了一下:“所以你对我好只是为了做交换,这个交换叫做我为你忍耐了这么久,你可否为我忍耐?

    你比别的男人好一点的方面是你还会问一下我,但本质上你和别的男人也无甚不同。”

    李允衡蹙眉:“孤并非是这个意思,只是现在形势所迫……”

    “够了,”容姣打断他,“我不管什么形势不形势的,那与我何干?”

    “我只知道打仗有危险有意外有人死,甚至可能你会被有心之人下毒迫害,那是我不愿意看到,不愿意面对的。”

    “我不想等你,若我妥协了答应等你,日后即使我不想生孩子,为了你为了这个国家,我也必须得生,我得更加认真的去学规矩,我必须见我不喜欢见的人,做我不喜欢做的事。

    我必须要承担很多责任,我还要日夜接受良心的拷问。

    我每天每时每刻都要问自己,何德何能掌握这么多生产资料,接受成千上万万底层人民血汗的供养,决定那么多人的命运,我配不配?

    如此德不配位,我会不会被天打雷劈?”

    院子里一片死寂,前一秒的耳鬓厮磨不见了踪影。

    李允衡震惊地看着容姣,完全不知道她心中的想法会是这样的。

    他以为自己足够了解容姣,原来并不是。

    李允衡道:“世间本就是如此,你处在这个位置,何必思考那么多折磨自己,有孤在,你什么都不用想,孤说你值得,你就值得。”

    容姣摇摇头,抽回自己的手:“这是我自己的人生,只有我才有资格说值不值得,你没资格替我做判断。”

    “你可以心安理得地坐在那个位置,可我不能。”

    不劳动也可以得到泼天的富贵和上亿人的拥护,确实很爽,但是容姣自觉良心过不去。

    且有多少人拥护你,就有多少人不服气。

    当然,这是在封建时代,礼教牢牢地禁锢着所有人的思想,他们觉得人生来就有富贵命和奴才命,因为她出身显赫,所有人都觉得她出身高贵,享受这些理所应当。

    但容姣的本质是现代一个普普通通的底层人,她过不了心里这一关。

    且德不配位,必有灾殃。

    天道自有其规律,因果有循环,人惩罚不了你,天会惩罚你。

    李允衡握着她的肩膀,直直地盯着她:“容姣,孤是你的丈夫,以夫为纲,这没有什么需要多思考的。”

    容姣轻轻叹了一口气,看向他的眼神有些陌生。

    父权,夫权,这就是古代,这就是封建礼教的一大特点,只要你是皇亲国戚,哪怕你再不成才,也能做到别人奋斗一生都够不到的位置上。

    这就能保证皇帝皇后太子三位一体的政治权利巩固。

    容姣无法忍受她没有这个能力,却坐在这个位置上,她自己都看不起自己。

    或许她可以朝这个方向努力,成为一个合格的太子妃,继而成为合格的皇后,但关键是,这并不是容姣想要的呀!

    她想要自由自在,想做个大俗人,想不负那么大的责任,她想看肌肉男扭屁股,也喜欢说脏话,她觉得没什么不好,可做了皇后她就不能这样了。

    皇后是什么?皇后必须雍容华贵,典雅,她这辈子都不想变成那个样子。

    而且成为皇后,还代表着她要被困在宫里。

    肖申克的救赎里面有一个词“制度化(insititutionalized)”,那部电影不是传统的爽片,容姣看五分钟,走神三分钟,但是“制度化”这个词,却深深地印在了她的脑海里。

    当时她不知这个词是什么意思,现在知道了,她终于知道她为何越来越抑郁,原来是快要被制度同化了。

    她原本想要做一个什么样的人来着?

    她想做一只特立独行的猪。

    想做个普普通通的小色迷,闲时做点生意养活自己,再碰到一个和她一样爱玩的男人,开开心心和她满世界乱撺。

    可李允衡不是这样的男人。

    奇怪,他不是这样的男人,我是怎么会喜欢上他的?

    容姣轻轻蹙眉,用一种怅然又迷茫的声音说:“原来我们本质就不同啊。”

    李允衡感觉有什么东西从他指尖流走,他忽然有些慌乱,紧紧抓住容姣的肩膀:“什么不同?你喜欢孤,孤也喜欢你,不同又如何?”

    容姣看向他:“你真的喜欢我,爱我吗?那么,如果我叫你不要去打仗,你会不去吗?”

    握着她的手慢慢松开,李允衡久久不开口。

    自嘲地笑了一声,容姣说道:“去不去打仗是你自己的事情,没有必要告诉我,是否要等你回来你是我的事。”

    李允衡眼神一凝,忙拉住她的手:“容姣,你要做什么?”

    容姣再次抽回自己的手,她说:“李允衡,我们分手吧。”

    古代夫妻之间没有分手一说,但容姣直呼他的名字,如此决绝的口气,李允衡知道她要与自己分开。

    “不可能。”他语气强硬,“你是孤的太子妃,经过三媒六聘,三书六礼,昭告了天下,生是我的人,死也是!”

    呵,父权。

    说到底,李允衡本质上也是一个古代人,深受封建父权的熏陶。

    容姣笑道:“李允衡,其实你根本不喜欢我吧?你从小守规矩,想要叛逆但无法,刚好我叛逆,你就误以为喜欢我,其实你只是叶公好龙,你本质上还是拥护整个礼教制度的。”

    “确实,做出违背祖宗的决定,需要的不只是勇气,还需要离经叛道,显然你没有。”

    “我现在都开始怀疑,当初你和我初夜的时候,会不会为自己的雄性功能骄傲,骄傲于自己把一个小女子变成了妇人?会不会想,这个女人再叛逆再难驯,也被你驯服,成了给你生儿育女的工具?”

    李允衡太阳穴直跳,额头青筋隐现,难以置信:“不是!”

    容姣不管他,继续说:“现在我露出本质,你就开始用父权用制度压我了。”

    “但是我不吃这一套。”

    “你以为我想走,你就能困住我吗?”

    容姣这番直指本质的话刺痛了李允衡。

    原来她竟如此大逆不道,妄图质疑这世界的根基!

    但即使她大逆不道,也是他喜欢的人。

    李允衡手指握拳,手背青筋隐现,他隐忍着极大的怒火,他说:“你不能离开,你也离不开。”

    “容姣,”他用尽所有的耐心对她柔声细语:“你一生锦衣玉食,如何能过得了贫穷的生活?好好待在孤的身边,孤会一生一世对你好,锦衣玉食,一人之下万人之上。”

    容姣嘲讽一笑,恍然大悟:“原来这才是你的心思。”

    “你笃定我离开了你什么都不会做,什么都做不好,你确信我只配做一只金丝雀,你只是把我当作一个工具而已,并非把我当当真正的人。”

    容姣闭了闭眼睛,轻叹了一口气,再睁眼时,目光决绝。

    “原来你是这么看我的。

    我是不是可以说,你爱的从来都不是我,只是你心中的幻像?

    刚好我也不爱你,如果我真的爱你,我就会愿意等你一年,愿意为你生孩子。

    原来我们都这么虚情假意呀。

    那也别谈什么真爱不真爱,喜欢不喜欢的了,干脆利落地分开吧。”

    容姣说着,喃喃自语:“我说呢,我怎么可能有真爱呢?这个世道,不,哪怕是我的那个世界,都是如此,见到鬼的几率都比遇到真爱高。”

    “我一度认为,真爱只是人们想像出来的东西,现在看来,确实如此。”

    李允衡彻底慌乱了,上前抱住她:“不,你是喜欢孤的,否则初见时你怎么会一次次接近孤,容忍孤,说想要与孤在一起?容姣,好好待在孤身边好吗?”

    容姣摇摇头,眼眶发红:“不,我接近你是有意图的,因为某种原因,接近你可以让我得到某种好处。”

    李允衡僵在原地,像是被一道惊雷劈中灵魂。

    容姣转过身,眼中一片模糊:“你看,我们的开始也是如此虚假……也许你发现了,我并不是真的容姣,事到如今,我也不怕告诉你,我是来自异世的一缕魂魄,在那个世界,我无父无母,被收养在孤儿院。”

    “如果孤儿院不收养我,可能我就会是个乞丐,我的第一个领养家庭,因为怀上了孩子弃养我,第二个领养家庭对我家暴,救我的大都是周围的穷苦人民。”

    她的眼泪不断从下颌滚落,炙烫温度滴在抱着她的李允衡的手上,如能灼烧他的皮肤。

    “我是吃百家饭长大的,我承认有一段时间,迷失在了富贵和权势中,我只是个普通人,我也会被诱惑。”

    “但是我记得我的根。”

    “虽然我和这个时代的底层人民没有情感链接,但是我不能背叛我的群体。”

    李允衡震惊地听她说完这些,一时间来不及做出任何反应,只怔怔道:“你在骗孤。”

    容姣后退两步:“信不信由你。”

    她用袖子胡乱擦了擦眼泪:“李允衡,我们还是算了吧。”

    被她三番五次地提分手,李允衡第一次动怒了,低声怒道:“怎么算了?!靠近孤走进孤心中的是你,现在说分开的也是你,你当孤是什么?!”

    容姣吸了吸鼻子:“我依然喜欢你,我承认,这种喜欢一时半会儿无法消弭,但是我更爱我自己。”

    “李允衡,我必须离开你。”

    “休想!你哪里都不能去!”李允衡伸手想要抓住她,触手却是空气。

    容姣这个大活人,就这么在他眼皮子底下消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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