烟都之内,冷肃肃,飘纷纷,静立对峙的两人,不似师徒,更似仇寇。

    “注意来,再来的朱虹三叹,将决定你吾间的生死!”

    眼神冷冽,话语飘杀机,而古陵逝烟手一指道:“错了,是你的生死!”

    倏见宫无后如梦旋飞,飘然扬绣,锦若朱华绽放,蝶影婆娑。霎时天地愧颜色,鬼神惊冷艳。蓦然,刹那间三叹连招。

    大宗师挺身持剑,连挡宫无后攻势,正是——

    “一式留神!”

    三剑失利,大宗师回身之间,剑直前刺,就在这两人绝世之招碰撞间。

    红。

    是红蝶。

    挡在剑前,被剑气轻而易举撕成碎片的红蝶。

    残翅凝固在地,如干涸血泪。那一瞬间,仇心不知为何突然止歇,只想远离烟都。

    就在宫无后错神刹那,大宗师已经剑搭在他的颈边。

    “吾,败了,你杀了吾吧。”

    宫无后嘴角带着嘲讽,他知道这还未到大宗师的底线。

    记忆中,大宗师曾经对他说过:“宫无后,用地上的剑,替你自己杀出自由吧。”

    自由,只能在残杀的剑下换来。

    他满身的红,如久远夜前溅落满眼的血,荼蘼香尽,红烛将熄,水晶瓶中蝴蝶乱飞又找不到出路。

    人生,有给他留过其它选择吗?

    游溪如她所言的,近日都未曾再出现漠留黄昏。

    塔铃孤单回响,一声声,一句句,数落时光。

    “这是什么声音……”

    宫无后捂着额头:“是铃声……吾怎会在此,是梦?”

    “你醒了,身上有伤,不可乱动。”

    身上被地狱变击中的掌伤隐隐作痛,宫无后强撑着站起来:“吾要回烟都,吾必须回去。”

    “你不能!”

    别黄昏出言阻拦,闻他所言,宫无后冷然持剑应对。

    相逢不识,刀剑相对,黄昏色,夕阳回照,残霞成绮,塔铃细听声声,皆是断肠悲。

    那个眼神悲伤如落霞。

    宫无后转身欲走然而体内伤势突发,身形摇晃将倒之际,别黄昏急忙来扶,语气放轻,暗藏着满腹小心翼翼。

    “吾……吾……”

    千言万语,卡在舌尖,最终只能沉默凝聚成一句:“吾只是想救你。”

    宫无后对他陌生又熟悉,却偏要怀着警惕问道:“你是何人,为何要救吾?”

    “吾叫别黄昏,救你,是因为你的血泪之眼。”别黄昏扶着宫无后靠塔边碑石坐下,慢慢道:“吾的儿子面上,有同你一样的血泪之眼。”

    “你的儿子不在吗?”

    “恩。”别黄昏注视着宫无后,手欲探又收回,问道:“故事很长,你会想听吗?”

    “你的语气,很感伤,吾勾起你的回忆了,看来,那不是一个美好的故事。”

    “为何这么说?”

    “因为你看吾的眼神,就像是在记忆中追溯过去残影。”

    “抱歉。”别黄昏向他致歉,又小心问道:“不知剑者高姓大名?”

    “宫无后。”

    别黄昏违背心意的夸赞道:“绝代的剑者,绝代的名号。”

    夸赞后,才敢疑问:“为何你……非要回烟都不可?”

    “因为……”

    宫无后一时被问住,语气生硬的道:“和你无关。”

    “抱歉。”

    别黄昏又在向他道歉,眼神悲伤着,若宫无后神情不悦,可能便又要在他心上割一刀了一样。

    这让宫无后无端心中仿佛被什么缠绕着一样,缠的他透不过气,总觉两人间不该是这样的。

    可明明是素不相识,初次见面的陌生人。

    为什么会为他悲伤神色,觉得心痛呢?

    “你与吾之间,认识吗?”

    宫无后犹豫再三,问出了这个问题。

    别黄昏抬眼时,目光有一种悄然的期待,握在袖中的手捏紧,掌心细密的汗:“你……你觉得认识吗?”

    “抱歉,吾的确是从未见过你。”

    宫无后遍搜记忆,可被抹消的,永远都是找不回来:“吾有记忆之时,睁眼便是烟都,旁人说,那时,吾两岁。”

    微渺如泡沫般的期待破碎出空落的声音,塔铃无语,别黄昏低声道:“是,两岁。”

    这些年来,他在烟都过的好吗?

    有没有恨过自己的父母?

    别黄昏心中有无数次想要开口说,吾是你的父亲,但是,如此长久的分别,宫无后还会接受他吗?若是心中有怨恨,他又该如何?

    最后只能是沉默着,狼狈的转过身去道:“你的伤势还需要静养几天,吾会尽吾一切,照顾你复原。”

    他抬腿要走,宫无后忽然唤住他道:“等等……”

    “有事吗?”

    “多谢你。”

    其实一开始在舌尖打转的不是这一句。

    可最后,只能说得出这一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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