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以诚拎着刚买的运动鞋急匆匆的赶到福泰大厦门口时正巧碰见李凡。

    沈以诚看着她跟快递小哥道完谢然后掏出包裹里的粉色拖鞋套在了脚上,方才快速时的缺氧让氧气此刻争先恐后的大量涌入肺部,沈以诚无声的喘气平复呼吸,看了看左手拎着的女士运动鞋,不禁苦笑,自己这场英雄救美好像来迟了些,她好像一直是这样,就如同多年前对自己所说的那样,她从来不会傻傻的等待着拯救自己的王子从天而降,沈以诚望着坐在那个坐在cbd门口花坛边上身黑色职业套装,脚踩一双粉色拖鞋怡然自得的人影这样想到,在全国最繁忙的cbd,无数名校毕业的精英挤破了头都像进入这里,考究的衣着、精致的妆容、格调十足的香水,这里的每一个人每天都能把自己包装的像一件精致的随时能放进带着水晶射灯的奢侈品陈列柜里一样,李凡却在这些步履匆匆的精英中踩着一双粉色拖鞋坐在花坛上刷手机,此时的她早就褪下了下午在会议室里的果决敏锐,浑身上下简直写满了对这个地方的抗拒和鄙夷。沈以诚不禁想笑,差点被她下午的样子唬过去了,怎么这么多年了还跟个小孩子一样。

    见她好像也用不上自己,沈以诚正打算转身离开,李凡正巧伸了个懒腰,两个人的视线就这样撞了个正着。

    李凡保持着伸懒腰的动作愣在原地,视线从沈以诚汗水未退的额头转到左手边拎着的印着硕大logo的鞋盒上,瞬间就明白了怎么回事,然后她迅速的放下胳膊,继续愣在了原地......

    这种情况下就算出于社交礼仪按理说她也应该跟沈以诚寒暄几句吃了吗?你怎么还没走又回来了?是有什么东西忘在这里了吗?就算敏锐的第六感已经告诉了她答案,她也大可以装傻蒙混过去,但是李凡忘了......

    没错,看见沈以诚的那一瞬间,她再次忘记了自己要说什么。

    好久没见过了,好像已经七年了吧......

    李凡不受控制的望着这张脸,大脑里滚动字幕一般循环播放着这几句话。

    等她反应过来时,沈以诚已经几步走到了她面前。

    “下午看你是穿着高跟鞋跑过来的,脚估计被磨破了,刚刚跑去隔壁商场给你买了双棉袜还有软底运动鞋,结果......还是没赶上,不过拖鞋可能确实比运动鞋要舒服一点。”沈以诚本来就是来给李凡送运动鞋的,被撞上了也没什么好逃的,他索性主动开口解释起来,坦诚的不留一点余地,他可太了解面前这位女士了,但凡自己再有一点犹豫和遮掩,她就会笑嘻嘻的蒙混过关,在毫不犹豫的转身就走。

    “谢谢。我......”

    “你......还好吗”沈以诚不给李凡跑火车的时间,继续追问道。

    “挺好的呀,破了点皮,应该还能走,这......我们cbd女精英的常态,我打个车就好。”李凡明知道他问的不是自己的脚而是是自己这几年来过来怎么样,却还是避重就轻的回答道。这么多年了,她还是做不到像沈以诚那样坦诚,在对方问出这句话的那一瞬间,她大脑里的防御机制就瞬间反应引导自己做出了自己潜意识里认为的最正确的回答。

    沈以诚默默叹了口气,看来自己还是太心急了,都成大律所的律师了,这个人怎么还是这个德行,自己进一步她能退十步,她到底在害怕什么?

    “你打车了吗?”沈以诚问。

    “嗯?正......正要打”李凡强装镇定的掏出手机打开手机叫车。

    然后对着叫车软件上“正在排队52人”的通知面面相觑。

    她忘了现在是晚高峰,附近只怕早已堵的水泄不通,不提前预约哪里叫得来车,好死不死她刚刚跟沈以诚大眼瞪小眼的时候恰好错过了最佳预约时间。

    “正在排队52人”的指示半晌丝毫没有变化,其后不停转动的圆圈耗光了李凡今天所有的耐心,她重重的呼出一口气,以仿佛要把手机屏幕戳烂的架势狠狠点击了取消,打算认命去坐公交。

    “李凡”沈以诚看着她气哄哄的取消了叫车,像个炸毛小狗,带着笑意叫了声她的名字。

    沈以诚叫了她之后便再也没有下文,李凡抬眼,就见沈以诚正带着笑意定定的看着自己。

    妈的他凭什么笑!李凡出离愤怒!突然又想到自己今天所有的尴尬和窘迫都是因为面前这货!继而她又对自己的这一系列反应疑惑不已,我有什么好躲的?我尴尬什么?他都还没做什么,我在这慌乱什么?李凡突然意识到自己的这一系列行动不过都是因为自己的潜意识说对上他自己一定会吃亏,奇怪?为什么一定会是自己吃亏?难道就因为自己是女的?焯!什么大清理论!从老娘脑袋里滚出去!

    李凡大概只花了不到十秒就在自己脑海里完成了这场轰轰烈烈的战斗并且迅速的改变了主意。

    随后她理了理头发,晃晃手机无比自然的对沈以诚说道:“鞋现在是用不上了,不过这会儿晚高峰,我打不到车,能蹭一下沈总的车吗。”自然的仿佛刚才那个无比窘迫的是她的第二人格似的。

    “当然可以,在这等我。”沈以诚飞快的答应下来,随后大步向停车场走去。

    首都晚高峰的车流量在限号政策下依然嚣张的惊人,马路上熙熙攘攘车在落日余晖下折射出好看的光芒,落入摄影师的镜头里不失为一张氛围感的好图,然而对于龟速前进的车内的司机和乘客来说却是每日最煎熬的时候。每个人的心情最开始都随着车的移动和暂停而上下颠簸,又在经过几个漫长的红绿灯路口后归于平淡,最后放弃挣扎,就好像这座城市中大多数人的生活一样,一潭死水又暗流涌动。

    沈以诚跟李凡的车刚驶出cbd就遇上了一个长达一分半的红绿灯,这个时候出于社交礼仪,坐在副驾的乘客往往需要跟司机聊点什么来缓解尴尬。于是李凡报出自己家的地址并自告奋勇的往导航里输入。

    “李律师这些年来业绩不错啊,这么快都在北京有自己的房了。”沈以诚看着李凡在导航里输入的寸土寸金的单身公寓地址,说道。

    如果是别人这样调侃,李凡肯定会回哪里哪里,不过是勉强凑了个首付的房奴罢了,还不咋知道得打多久的工还房贷呢,可是面对沈以诚她就是忍不住犯贱,打好的腹稿说出口就变成了“没什么,前几年榜上个投行的,教我炒股,赚了点。”关于这个人李凡其实已经记不太清了,应该是刚工作两年年她们办公室一个乐于做红娘的中年级律师介绍的,追了她小半年,李凡看他人不错就答应了,结果在一起不到三个月对方就向她求婚,并且隐晦的表示自己收入尚可完全可以“养着”李凡,这一个“养”字可把李凡吓得够呛,她望着那个男人手上的戒指,仿佛已经看见了自己满脸油烟的婚后生活,于是果断拒绝后逃也是的跑了。三个月学会炒股这种大女主爽文剧本也是无稽之谈,那是李凡从大二就开始一点一点学习理论到研究生期间有点积蓄不断试水才弄明白的,这样说只不过是为了恶心恶心沈以诚,虽然她在有这个想法的时候也弄不明白自己为什么要那一个跟自己谈过两个月恋爱的现在连名字都记不清的男人来恶心沈以诚。

    “是吗,哪个投行的?”沈以诚问道。

    “安信”,李凡不明白他突然问这个说什么,但还是回答了。

    “四大之一啊,是挺厉害,肯定是B大毕业的吧。”

    “不是,是Q大金融系的”

    “唔,那也还成,身高多高,有188吗?”

    “……”,李凡一阵无语,默默地送沈以诚一个白眼。

    “长得怎么样,是不是双眼皮高鼻梁,啊?”,红灯转绿,沈以诚松开刹车 ,转动方向盘,仍然没有放弃,以一种更加戏谑的语气问到。

    “大哥,你没事吧!”李凡的耐心彻底被耗尽,她不明白沈以诚到底想干嘛,瞬间坐直了对沈以诚吼道,随后又意识到这话有点不对劲,但她也不知道哪儿不对劲,于是更加烦躁,重重的呼出一口气又猛的靠回副驾椅背上。

    沈以诚也没回嘴,只是笑笑,继续开车。

    留李凡继续咂摸着刚才那句话到底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她还没咂摸出来,就又到了下一个红绿灯。

    刚刚才加了点速度的车此刻又停下,仿佛刚才的移动是错觉似的。

    “李凡”

    沈以诚忽然转头看向李凡说道,“我,康奈尔本硕,净身高188,大眼睛双眼皮,现在好歹也是一金融公司的高伙,跟我谈还没把你的标准拉上来,找个这样的,越往回去了。”

    李凡一时说不出话来,更确切的说她不知道说什么,很显然沈以诚这番话把李律师整不会了,以至于她实在无法向分析卷宗那样快速的理清楚这几十个字之间的逻辑关系。

    李凡突然有种很想下车的冲动,她预感如果此时不下车,沈以诚嘴里还会吐出更加让她难以招架的话。虽然说老情人见面天雷动地火,但他们两都是成年人了,现在又成为了商业合作伙伴,还是体面一点吧。

    车辆开始缓缓前进,李凡努力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转过头盯着车窗外,思索着在下个路口就找个借口下车。

    沈以诚瞥见李凡回避的后脑勺,用力搓了下方向盘,不禁在心里冷笑,下午看她那样子,还以为多有长进,原来这么多年了还跟个乌龟是似的,一有点风吹草动,就迅速如临大敌般缩回壳里装死,关键是,他是敌吗!

    沈以诚正准备继续输出,一转头看见李凡一动不动,竟然是已经睡着了,头歪在座椅靠背上,双手紧紧的扣住肩膀一下的位置,是一种保护性的姿势,双腿微微蜷起,沈以诚往下一瞥,正好能看见李凡左脚脚后跟皮肉外翻的伤口,沈以诚无奈的叹了口气,瞬间一句话也说不出来了。

    乐意当乌龟就当吧,反正现在他有的是时间。

    开出中央大街后交通状况好了不少,沈以诚换了个挡,把空调温度调低,轻轻踩了一脚油门,汇入车流中。

    李凡没有睡死,沈以诚停车时轻微的动静便吵醒了她,李凡靠在椅背上狠狠地眨了几下眼睛,缓了两秒后终于意识到现在是在自家小区门口,沈以诚送她回家来着,李凡瞬间清醒过来,转过头去看沈以诚,却发现对方把一只手搭在方向盘上,已经看了自己许久。

    “谢谢你送我回来,改天……改天请你吃饭。”李凡笑着说,接着便打算下车。

    “别改天了,我下午还没吃饭呢。”沈以诚十分自然地说道,似乎并没有觉得这个要求有什么不妥。

    李凡下车的动作一顿,这下就算是假笑也挤不出来了。尽管如此,她也还是转过身 ,拿出面对难缠客户是标准的微笑道。

    “好啊,也是啊,择日不如撞日吗,那沈总想吃什么?”

    沈以诚半晌没有出声,李凡抬起头正好撞上沈以诚满含笑意的眼睛,冷气从空调出风口直直的吹到李凡左手臂上,她情不自禁的人转了转左手,心里突然咯噔一声。

    果不其然,下一秒就见沈以诚这货嘴角一挑,笑的颇为人畜无害道,

    “李律师本来打算吃什么来着,我也吃一样的就行。”

    李凡克制着一巴掌扇死面前这个嬉皮笑脸的人的冲动,在带着沈以诚上楼的短短几分钟内已经在心里把他翻来覆去的用容嬷嬷扎紫薇的力度捅成了筛子。

    “喝水。”李凡从冰箱里抽出一瓶果汁放在沈以诚面前,然后火速冲去卧室将自己身上这层紧紧粘在身上的皮撕了下来,套上自己的宽松大短袖,李凡狠狠地嗅了一下衣服上的玫瑰香味,终于切实的感觉到了“活着”两个字,当然如果可以把外面沙发上那位直接扔出去的话。

    李凡出来时外面沙发上那位正半靠在李凡软踏踏的懒人沙发上好整以暇一边喝果汁一遍玩手机,他甚至十分自在的脱掉了外套,解开最上面两颗衬衫扣子,能看到锁骨和一点若隐若现的胸肌,袖子也撸到了手肘,明显的青筋从手肘一直蔓延至手背。

    还是有三分姿色的嘛,李凡想。

    “看完了吗,怎么样。”沈以诚注意到李凡的视线,放下手机打了个响指,问到。

    “胸肌挺不错的,虽然只能看到一点。”

    不知道是不是在自己的地盘颇有安全感的缘故,李凡这会丝毫不怵,以同样的眼神回看过去,十分中肯的评价到。

    沈以诚觉得这个回答在意料之中又在意料之外,笑笑说,

    “快点吃饭吧,李律师,我要是在你这饿死了你可是要负责任的。”

    李凡翻了个白眼,汲着拖鞋朝厨房走去。

    “等等”,沈以诚叫住她。

    “又怎么了,沈总”,李凡颇为不耐烦的转过身,拖长了语调道。

    “家里有碘伏吗,先给你脚后跟消个毒,小心感染。”沈以诚像李凡的脚后跟点点头,示意道。

    李凡这才意识到他再说自己脚后跟水泡呗磨破的伤口,有点哭笑不得,对于她们来说这都不能算得上伤口了,几乎每个需要穿高跟鞋的职业女性脚后跟就没有能一直安然无恙的,更不用说女律师了,明天贴上创口贴,等到它慢慢长好的时候差不多就又会被磨破,李凡早就已经习惯了,对于她来说这点伤口实在没有关心的必要。于是她歪歪头,无所谓道,

    “害,这点小破皮哪用得着消毒啊,待会贴个创口贴就行。”

    “那现在就贴吧,家里有创口贴吗。”沈以诚又道。

    李凡彻底无语,有点不明白的望着他。

    “我看你挺疼的,早点处理了能早点好,能少疼一会。”沈以诚突然认真解释道。

    刚刚在车上被李凡蒙混过去的那种氛围好像又涌了上来,李凡实在不知道该怎么接这句话,便只好去翻出来医药箱放在茶几上,在里面找到创口贴。

    “这不是有碘伏呢么,那就顺便消个毒吧,没那么麻烦”,沈以诚一路跟过来,拿起医药箱里的碘伏和棉签说道。

    “脚。”沈以诚在李凡身边坐下,拿起一根棉签沾了点碘伏,示意李凡把脚伸过来。

    李凡也不知道怎么想的,鬼使神差的就把自己的脚伸了过去,任由沈以诚仔仔细细的给伤口消毒,再贴上创口贴。

    “好了,洗洗手吃饭吧。”沈以诚将用过的棉签扔进垃圾桶。

    李凡如蒙大赦,赶紧将脚从沈以诚腿上放下来,汲着拖鞋慌慌忙忙的往厨房走去。

    沈以诚看着她落荒而逃的模样尽收眼底,垂在一旁的手指轻轻捻了捻,方才皮肤上温热的触感仿佛还在,他又悄悄隆起手指虚虚一握,心想怎么瘦了这么多。

    曾经有位智者说:“没有什么是一顿火锅解决不了的,如果有,那就吃两顿。”李凡深以为然,辣椒的香味顺着白蒙蒙得水蒸气从火红沸腾的锅底铺天盖地的冲进鼻腔,李凡再一次找到了打工的意义,如果不是沈以诚打掉了了她准备放第二块火锅底料的手的话。

    “你的胃铁做的,一天吃一顿,顿顿变态辣。”沈以诚说道,一把从她手里拿过火锅底料顺便放进了冰箱里,在和冰箱里成排的的酸奶和酒时面面相觑时,他不禁再次扶额,这过得都是什么日子。

    之前只买了自己一个人的菜,李凡趁这个时间在手机上又下单了一些菜,顺便倒好了两杯酒。

    热气腾腾的火锅入口,几杯酒下肚,令人的大脑神经也放松起来,李凡跟沈以承两个人也有一搭没一搭的闲聊起来。

    “考上R大法硕了,听说你是那一届最高分,真厉害。”

    “运气好罢了,那一年的题做着很顺手。”

    “今天听李律介绍,你有藤校背景,后来出国了吗,去的哪所学校。”

    “康奈尔,本来是交换去的,后来手里有点钱了,就读了个二硕,进红圈所需要藤校背景。”李凡笑道。

    “那是提前毕业了,很辛苦吧。”沈以诚见李凡杯中的酒见底了,拿起瓶子又为她添了一杯。

    李凡知道沈以诚这句“很辛苦”不仅指学业上的,还有学费上的。

    当年她拿着少的可怜的本金炒股也只是勉强凑够了学费,剩下的都是自己一边上学一边打工赚,她提前毕业不仅仅是出于年龄考虑,还因为美国纽约的成活成本实在太高,那段时间她机会没有觉睡,紧迫的学业让她在去打工的地铁上都还在背法条赶作业,她甚至连焦虑的时间都没有,任务接踵而来,问题不断出现,解决问题和前进先于思考和犹豫成为她的惯性,以至于她试下没有时间静下心来衡量值不值或者要不要放弃,竟然也就这样忙忙碌碌的坚持了一年半,顺利的完成了学业,直到后来像今天这样回想起来时,才会恍然到,原来那段日子是那样,一次又一次讶于自己竟然会坚持下来。

    而这一次,在沈以诚说不清的目光下,李凡却也只是喝了口酒随意说道,

    “还行,活得挺好的。你呢,怎么多年不见,归来还成了中央大街创业新贵了,没去继承家业啊,沈少爷。”

    这句话说出来李凡自己也是一怔,自己已经好多年没叫过这个称呼了,酒精真是神奇啊,李凡想。

    沈以承涮了片羊肉慢条斯理的吃了,又擦了擦嘴,这才抬起头来回答,语气和姿态竟颇有些正式。

    “我念完硕士以后就去了华尔街,在那积累了些经验还有资金,之后就跟几个老同学一起先试着做了个小公司,后来大家都打算回国,我也就跟着回来了,把国外的公司买了,成立了易思。”沈以承喝了口酒,继续道,

    “在那次回美国之前我就跟我爸挑明了不想管家里的公司,他们能玩的么,无非就是断资金停卡那一套,好在我当时硕士本来就只剩一年了,靠奖学金和实习工资或者完全不成问题,后来在美国折腾,天高皇帝远,他也管不了我。至于现在,那些老东西更是死的死瘫的瘫,他也还是管不了我。我也没想到我有一天能把钱包里那些卡当废纸一样毫不犹豫的扔进垃圾桶,也没想过能在地下室住一年,至于原因嘛。”

    沈以承顿了顿 ,继续以刚才的姿态认真的看着李凡,接着,他几乎是一字一顿道,

    “有人曾经跟我说,让自己变得强大是奔向自由的开始。”

    李凡有些恍惚,她低下头囫囵塞了一口刚烫过的豆腐到嘴里,吃的太急了,刚出锅的豆腐烫的她一个激灵,热气从嘴里经过鼻腔直直窜上眼眶,此时门铃突然响了,是刚才订的外卖到了,沈以承起身去拿外卖,听到沈以承的脚步声消失在玄关,李凡拿起酒杯狠狠地灌了一大口,用手背胡乱的蹭了蹭眼睛,这才感觉到好些。

    “股权并购方案易思始终是坚持第一版吗。”

    李凡接过沈以承手中的外卖袋,从中抽出一盒虾饺打开下进红油锅里,十分自然的转换话题。

    “李凡。”

    沈以承并不接这句话,站在桌边静静地叫了声她的名字,语气比刚才有些沉重。

    李凡避开他的视线,抿着嘴唇盯着装满澄黄色啤酒的玻璃杯发呆,她感觉刚刚被豆腐狠狠烫到的感觉还没有下去,甚至更严重了,整个口腔都开始发麻,一直缠缠绵绵的延伸到喉咙口。

    屋内一时间无人说话,只剩下火锅在锅内咕咚咕咚的翻腾,这种状态大概持续了五六秒,直到她听到凳子脚跟地砖摩擦的刺啦声。

    “是,易思只能接受百分之百的股权一次交付,其他的方案没有谈的必要,我想我们这边给的价格已经足够了,没有再谈的必要。”

    沈以承拉开凳子重新坐下,回答道。

    接下来两个人就易思和合信的股权并购案继续聊了起来。李凡夹了几筷子菜尝了下总觉得没那么好吃了,不知道是不是加了几次汤味道淡了的缘故,沈以承后来也几乎没怎么动筷子,李凡索性直接把火关了,两个人只是边喝酒边聊案子。

    等两个人将两家公司的情况细细对完后,锅里的红油在空调冷风的作用下表层已经凝固起来,立式空调嗡嗡的转着,李凡握着玻璃杯的指尖渐渐地开始有了丝丝凉意,方才火锅带来的腾腾热气已经荡然无存。

    “OK,我半个小时后到。”沈以承接了个电话,似乎是公司有事。

    “我送你下去吧,电梯需要id。”李凡道。

    沈以承点点头没拒绝,看着桌上的一片狼藉说,

    “我帮你把这收拾了再走。”

    “没关系,有洗碗机。”李凡下意识说道。

    “那地板呢?”

    “有扫地机,拖地机。”李凡继续回答道,接着她似乎是又想起了什么,补充说,

    “所以现在基本上没有什么家务需要我自己做了。”

    “科技改变生活啊真是,看来真没我什么事了。”沈以承耸耸肩膀,故作夸张的感叹道。

    “行了先把桌子上这些收拾了吧,待会下去的时候顺便带下去,免得明天屋子里窜味。”沈以承还是坚持将桌上的垃圾都收好,最后又仔仔细细的擦干净了餐桌,动作干净利落,李凡想帮忙又被嫌弃,干脆就站在旁边看他收拾。

    显示屏上的数字一格一格跳动,电梯缓缓下行,这个点基本上没有什么人下楼,电梯里只有李凡跟沈以承两个人。

    “哎,你这房子多大啊。”

    “算上公摊七十平吧,大了买不起。”李凡不知道这位从小就住大别墅的少爷问这个干什么。

    “几居室啊。”

    查户口呢?没完了是吧!

    “一居室,我一个人住足够了。”李凡没好气道,她买房子都时候本来就做好了一个人过一辈子的打算,七十平的公寓对她来说确实足够了,甚至还有空间能让她给自己加个小型的衣帽间。

    “一个人住啊,看来还是打算一个人过一辈子。”沈以承小声嘀咕道。与此同时电梯已经到了一楼,电梯门叮的一声打开,李凡并没有听见沈以承这句嘀咕。

    “你先去把垃圾扔了,在门口等我一下。”行至小区门口,李凡指了指一旁的垃圾回收站,便转身快步向另一边走去。

    沈以承不明所以,但还是在扔完垃圾后插着兜在小区门口溜达着等李凡。

    两三分钟后李凡汲着拖鞋急匆匆地过来,手里拎着一个纸袋,她穿着宽大的白色体恤和牛仔短裤,是永远也不会过时的下衣失踪穿搭,两条细长的腿在宽大体恤下随着走路的动作若隐若现,急匆匆的动作带起凤把T恤轻轻的吹起,更加显得衣服下人的单薄,怎么瘦了这么多,没有好好吃饭吗?吃的什么,都不长肉吗?昏黄的路灯下,沈以承看着那道单薄的身影离自己越来越近,皱着眉头想。

    李凡已经走到他面前,将手中的纸袋塞到他怀里。沈以承打开一看,是一杯咖啡还有两个可颂。

    “不是要回去加班吗?低因香草拿铁免得晚上睡不着,虽然不知道你们搞金融的到底有没有睡觉这个命,这家的可颂很有名,留着当宵夜吧。”

    “律师又睡觉的命吗?”沈以承被她的话逗笑了。

    “托沈总的福,我也没有,我的加浓美式还等着我呢。”李凡摊手指向咖啡馆的方向。

    两个人对视一眼,都笑了。沈以承突然觉得有点久违,想开口再说点什么,代驾已经到了。

    “注意安全。”李凡看着他上车,留下这句话便走了。

    沈以承摇下车窗,一直看着李凡的背影,直到那抹白色的身影隐没在花坛的拐角他才恋恋不舍的移开目光,将脑袋搭在车座靠背上,紧了紧手里抱着的纸袋。

    □□作祟,李凡今天晚上躺在床上翻来覆去的睡不着,身体在高强度的工作下疲惫不堪,脑子里的神经却突突的跳个不停,李凡狠狠地滚到床沿上,拿起手机打开微信,今天刚加上的微信,只有一条消息孤零零的躺在聊天框里:

    “当年对我说这句话的人是我见过最勇敢的追寻自由的人,你说,她现在得到她想要的自由了吗?”

    李凡彻底没有了睡意,她像条死鱼一样突然从床上弹起来,拍亮了灯,骤然亮起的白光刺的人眼睛生疼,她却像感受不到似的,一头扎进衣柜里胡乱翻找着什么。

    半晌,她终于从层层叠叠的衣服山里拖出来一条红色的裙子,那是一条红色的吊带裙,鱼尾样式,简单的针织面料,一点多余的装饰都没有。

    李凡脱掉睡衣,换上这件红裙子来到衣帽间的镜子前。

    她仔细端详着镜子里的自己,衣帽间的灯光打在脸上,及时没有化妆也依然白净透亮,甚至给她一种跟七年前没有什么区别的错觉,然而高压的学业和连轴转的工作使她这些年确实瘦了很多,原本贴身的吊带裙此刻挂在她身上,显得颇有些空空荡荡,时间对每个人而言都是公平的。

    李凡突然感到一阵铺天盖地的疲倦和挫败,她将灯拍灭,蜷缩在衣帽间开放式的衣柜里一动不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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