英若男在思考,思绪万千,对人生对婚姻,极少有的思考。

    苏锦的诉说她都入耳入心,这样的日子换做是她一天也过不下去。刻薄婆母,刁蛮小姑都被她遇上了,她想起母亲同她说过的‘京中贵妇大都如此,门第越高规矩越大’。当日伶伶俐俐的姑娘,如今哭哭啼啼的怨妇,如此这样为何要成亲?若是不成亲,此刻两人还在一处,该是多自在惬意!

    “周大人收姨娘了,你也会吗?”

    “姨娘不过是奴婢,能收也能打发,不值一提。”

    英若男扭着身子挣脱他,挑眉怒目:“别敷衍我,只问你会不会?”

    “娘子发威我怎敢!”

    “噗”笑了,这才罢休,粉白的小脸还挂着愠色,惹的凌平川只想上手捏一捏。

    “那个周彦邦真不中用,一味的道貌岸然,外头做好人,欺压自家媳妇凶狠。他不给苏锦撑腰,众人都拿她作筏子,上赶着欺她。鬼名堂的进士、大人,狗屁不通,草包一个,当真鲜花插在牛粪上,配不上!”

    “说他草包,当真是你不了解场面上的事。”也难怪,她只困在闺阁中,外头老爷们的事哪里知道。

    坐直了身子,正色道:“他可不是草包,并不是我同他好就吹捧他,论诗词工笔,骑射制艺人情,文、词、诗、书、画单拎出来哪样都是首屈一指,他的功名真格是自己挣出来的。”

    “你如此说来,他竟是完人?是苏锦有眼无珠,嫁得良人却不识货?”

    闻言,凌平川哑然失笑,想来闺中密友说了些体己话,他并不知晓府上闹得天翻地覆,真的不是有意替他开脱,无非是几句公道话。

    “怀卿是不太懂妇人心思,着急了些。被媳妇打了,他难道又好过了?头上砸的乌青,人问起来没法说,都知晓他有个厉害老婆,你叫他面子往哪里搁?斯文扫地不是?他那样严肃体面的人物,何曾让人说笑过,如今头一遭,被自家夫人打了,再怎么说也不该动手不是!”

    “那就许他对人家用强?他若有你一分懂妇人心思,也不至于今天这个下场,是吗?”

    凌平川听毕哈哈哈大笑:“是他夫人同你讲他用强的?我竟不知其中内里,回头定要打趣他。怪道你走时狠狠的剜他,原是这个原因,怀卿当真是……”

    说着把英若男揽入怀中:“夫妻么,白日吵,晚上就好,周大人自然有办法,再说他们夫妻之事与咱们何甘!”手背蹭着桃红的面颊摩挲,又把玩起素手皓腕,像对个珍宝,简直爱不释手:“心肝儿,少喝些酒,糟了脸儿,我寻了一副水头好的镯子,下次带来给你!”

    “啰嗦死了!你家冰人腿折了吗,还不上门?”

    哈哈哈,急了急了,原是美人儿等不及要做娘子。是啊,等不及的何止是她,也该是时候上门了,母亲进行到何步骤,今儿势必要去问个清楚。

    英若男不耐烦,他送她东西,她却嫌他。她顶嘴,他也不恼,当真被他捧坏了。如此这般在凌平川看来孩子一般胡闹,可他就爱这般纵着她、宠着她。自遇见了她,樊楼楚阁欢场上的调笑越发显得低级,一颗心只放在她身上,被爱的总会有恃无恐,英若男怎能不被宠坏?

    说到用强,英若男又想不通了。同样的事情,为何感受却是天差地别?她不知道的是,那只是爱与不爱的区别!

    她不明白苏锦为何会不让靠身,又怎么会恶心,苏锦只当她不懂,她怎会不懂?她只知自己同他食髓知味,那种快活由内而外,溢于言表。仿佛心田里绽放的花儿,古井中冒出的甜水儿般滋润。不是得了好东西或是夸赞能媲美,那种身与灵的契合,是她长这么大从没体会过的!他们的爱意可以在任何时间点燃,可以在任何地点蔓延!恰如此时此刻!

    想到此处,红晕上脸,双手攀上他的脖子。早先的拒绝化成最炽热的吻以表达信心满溢的爱,爱人面前她是放肆的,嘤、咛呢、喃声中软烂似泥,点燃了自己也融化了他。

    “妖精!”

    凌平川死死箍住她,愤恨而颤抖,仿佛被摄了精魂般的上瘾,放任自己无休无止肆意任性的同她欢愉,天地间只余他们两个,至死方休!

    金风送爽,秋雨绵绵,一场场的冷雨后,江南进入风雨萧瑟的素秋。冷雨寒窗,笙鼓萧瑟,本就僻静的小地方,梧桐叶子哗啦啦的落满庭院。宋清平捡起一只捻在手中,不禁感叹,真正的‘一叶知秋’。

    十月初九,吉日吉辰,老天爷也多捧场,连日阴雨后难得的秋日艳阳。约定了今日给宋玉成开蒙拜师,宋清平像他这般大早破了蒙,每日临帖背书除非生病从不间断。只因冷氏寡嫂带着独子,生计艰难,束脩拘谨,故而宋玉成拖到现在还没入塾。

    也是宋清平来之后发现宋玉成只是一味淘气,竟然还没读书,故做此打算。便同冷氏商量了,他在时节宋玉成就交由他。冷氏高兴还来不及,哪里敢拒绝,千恩万谢的答应了,便定好了今日来他这里拜师。

    赶在他们来之前宋清平略微收拾,也无甚好打扫,家中除了书还是书。只是把衣物鞋履收纳起来,恐冷氏见到费心浆洗。不想上宾没来,却等到一位不速之客。

    姜氏从刚进门就开始打量,一双吊稍的三角眼四处逡巡。见面先打量宋清平,自上到下,从里到外,恨不得趴开来衣裳瞧瞧。倒弄得宋清平难为情起来,只好让着上座。坐下来不妨,屋内细打量,姜氏心内更不耐烦。三间破屋,一片小院,靠窗的粉墙早已不白,因着阴雨潮湿,大片的霉斑覆盖。满屋子除了书还是书,这都什么呀,心中老大不满意。

    再细瞧,里外人加影儿通共他一人,端茶倒水洒扫皆无,热茶饮不上,只得了杯冷水。姜氏见是冷茶更不喜,也不饮,杯盖子拿起来放下去,直碰的茶盅叮叮当当的响个不停,只是不言语。这是她舅母,舅舅过身多年,只余舅母带着表姐过活。当日父亲入土做道场时,舅母吊唁时匆匆相认,连这次也不过是第二次。宋清平也不知她何意,只好干陪着坐着。

    竹节布酱红色裙衫儿,黑黄面皮却搽的雪白的粉,红艳艳的唇,一对银镯子碰到桌面上叮咚作响。姜氏虽然徐娘半老的年纪,却依旧风韵犹存。正是,宝鼎街上谁人不知晓的金家茶馆大名鼎鼎的老板娘姜氏!

    姜氏一双眼睛打量完屋子,又开始上下端量眼前的宋清平。白面皮,颀长的个头,长得倒是堂堂好相貌,举止仪容都是好的,也是个新科进士。只是、只是……,穿着上浆洗的泛白的旧长衫,冷茶旧屋,这便是寒酸了。况且这家中……,她在想今日这番话该如何开口。

    “外甥可是做了大官?前日知县老爷前来,是要提拔吗?”

    这一问却把宋清平问的不知该如何作答,因他进士缘由,同食天家俸禄,知县老爷来不过是场面上造访,希冀日后发达攀个同乡拉扯关系,这在官场中甚常见。可这舅母却不知详情,他的官何时轮到知县老爷安排!一时不知该如何同她解释。

    “这……”

    “二叔。”

    姜氏正欲说,不想宋玉成奔了进来,后头紧跟着冷氏。冷氏手臂上挎着挺大的包裹,原本笑意盈盈的面上见到姜氏顿时僵冷。南浦地方小,谁家烧的菜都能闻到味儿。这专管保媒拉纤的老虔婆算是他们这的名人,冷氏自然认得她,她也认得冷氏。

    “呦,秀才娘子来给叔叔添衣,嫂子疼叔子在自然不过。既然你来了,正好给我们做个见证,索性今日就把该说的都说了!”姜氏倒不客气,像个主人似的让着冷氏坐。冷氏被她调侃的面皮通红,坐下来还是扭捏着不敢抬头。她和宋清平一样,不知姜氏葫芦里卖的哪味药。

    这厢还没咂摸出味道,那厢好大的奶奶扯着帕子,哭将的凶,边哭边诉:“你娘供你爹上京赶考时,最后一件棉袍子都当了。到你爹高中时,她人又没了,下葬时身上一丝金银也没。薄薄的寿材,就发送了。街坊四邻都讲,她是来给你们宋家还债的,一丁点福没享到!”

    姜氏捂着面佯装拭泪,偷偷观察着大外甥,上来先谈恩情!果然,宋清平听后羞愧难耐,他连母亲样貌都不曾记得,当年之事又怎么会知晓?还不是姜氏说什么就是什么。羞愧就好,无颜面对更好,读书人惯好仁义道德面子里子,今日老娘拿捏的便是你!

    “你不知道呀,你爹走时,你娘腹中揣着你,日子煎过的煎熬呀,骨瘦如柴又挺着肚子几次三番同四邻赊粥借米。我们看不过眼,你舅舅是米啊柴啊的山一样往你家中运送。那年头不好,我们外头赊借着也不断了你娘的。我们虽是姑嫂,但我看她是自家妹子,念她孕中,汤水熬了些给她补身子,就连养下你时的包裹被子都是我缝制。”

    “远亲不如近邻,何况我们还沾亲带故,可没少帮衬哪!如今还欠下我家五两银子,钱不钱的不谈,你爹的功名可是我妹子拿命换来的,才有了今日的你和你们宋家的风光。大外甥,今儿我来就是让你记住你母亲的艰辛,可怜我妹子命苦,见不到儿子骑高马挂红绸……”说着干嚎起来,一双三角眼还不忘偷偷梭巡那人。

    宋清平立时站起来,箱笼里翻找开来,捧着一封银子是跪在姜氏面前:“仰仗舅母周济,晚辈无以回报,望舅母莫要推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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