谁不冻呢,一个个的手脚都冻上了,小满才来,脸耳都冻的紫烂。

    孩子家皮肉嫩,苏锦心疼的没法说。英姑也是,手上的烂疮没法看。每每看到,十分不忍。

    英姑反无谓,说:“这算什么,我们乡下的打小谁没有,把耳朵冻掉的也不稀奇。跟着娘子不光有衣穿,还有药用,这辈子过上好日子了。”

    “你想家吗?”

    蓦然发问,英姑摇头不愿提及,只是帮着她解衣。

    恁大一个澡桶,并几小桶滚水。冷热水一兑,英姑手搅了搅:“我试着还好,这有滚开的,冷了只管添。来,我帮你摘头脱衣。”

    松松的挽了个观音髻,刚退了小衣才没入桶里,只听的“啊啊啊”小满的声音随即而起。

    嗳,这孩子!

    苏锦着急的叹气:“定是脚上冻疮痒的不能过,搅了好梦,自家气起来了。”

    “去,快去瞧瞧。附子散你和小满都涂,多多的涂,不够了再去买。”定定又说:“溺尿时给她披上袄子,大年那里再添个火盆。”

    “嗳,嗳嗳。”实心眼的英姑是个听令的,指哪打哪,却忘了她原是帮人来洗澡的。

    英姑走了,屋子里静了,苏锦小心的把脚翘起,放在桶沿边儿上。

    这一路来,她最奢望的就是着汤浴。风餐露宿自不必说,若遇到集镇住了客栈,也只是擦擦身子。

    她不愿意大费周章的洗沐,实则是在外头不愿意把面具摘下来,恐惹是非。腌臜就腌臜些吧,实在是讲究不起来。

    所以她巴望着到了这儿,落了脚能痛快的洗个澡。可偏生屋又漏,脚又肿,直捱到今日才如了愿。

    宋清平像会掐算一样,她还没开口,他就寻了个大深桶,箍的扎扎实实,把她乐的连声说好。

    她爱洗澡,儿时跟着母亲姨娘,她们都是爱洁净的。尤其姨娘,打她来了月事,恨不得一日换洗两次。到了周家,虽心里头磕磕绊绊,生活上面可是没一点亏欠。

    那乌木黄铜箍的澡桶,每次洗澡必定是,澡豆、皂荚、巾帕、衣裳,几个丫头服侍还忙不过来。

    竟没想到,如今洗沐竟成了见天大的奢侈。才知道,原来柴草炭薪,样样都要钱。

    麻布帕子细细的擦拭膀子,从肩头至小臂。好疼,疙疙瘩瘩,她的手背上冒出许多红肿的疙瘩。

    她知道,这是冻疮,马上发出来溃烂流脓。不怕,待到春暖花开,就又好了,不怕不怕。

    放松的沉醉在温暖中,素手攀上面颊,想了想,犹豫了下,还是摘下了面具。知道的人不多,这件事就是英姑也是瞒着的。

    够啊够,她要去拿凳子上的梳篦,脚不能站,原本简单的小事,就变得极其费劲。

    再来,只差一点点。哎呀,还是没够到,失望的叹气,额上冒出密密的汗。

    却听到,“嘎吱~~~”,异常清脆。

    “谁?”

    女子洗沐,何人乱闯?

    “哥哥,哥哥。”

    好不惊慌失措,连忙捂住胸口,伴随着风雪的嘶吼。那门迅速的关闭,又是一声“吱嘎”。

    甫定睛,陡然凝噎,瞬间红霞蒸腾香腮,来人正是哥哥呀。

    那房里的昏黄灯光,那影影绰绰的人影,少年时的梦。千盼万盼,望眼欲穿,隔着腾腾雾气,终于走到眼前。

    宋清平的心啊,砰砰直跳,一刻不停。

    初逃时,畏惧礼法,他们皆以为耻。

    行路时,碍着孩子,碍着众人,他们克己复礼,从无逾矩。

    就是此来,亦犹豫了许久,也斗争了许久。房间里笔拿起来又放下,窗棂下脚步来来回回,踱步时积雪踩的“吱吱嘎嘎”作响。

    这里是极北之境,他们是普通的不能在普通的世间男女,再不会有人认识,也再无人知晓那段过往。

    所以……

    所以要不要进去?如何开口?她气恼怎么办?

    这积蓄了很久的决心,在女儿的叫声起时,信心的堡垒轰然倒塌,唬的他连忙调头。

    但见英姑慌慌离去,他知道,机会来了。她腿脚不便,她需要帮助,是借口却也是机会。

    读书人吗,做点什么都要拉个大旗,好虚伪。

    终于,他鼓起勇气,推开那扇门,走向她。

    灯光昏暗,水雾朦胧。氤氲的雾气中,潮湿的头发盘成一团。凌乱的发丝贴在雪白的脖颈,犹如受惊的小鹿,湿漉漉的眼睛躲闪不及。

    她可真白呀!

    在这破败霉烂的旧屋里似一颗发光的夜明珠,瓷白莹润的肌肤,玲珑曲线的胴体,像一件釉质上乘的美人觚。此刻看来,犹如谪仙下凡。

    热气蒸腾的面颊潮红,红唇滴血,颔首低眉间无限娇羞。白生生,红馥馥,香隐隐。

    自打带了那面具,有多久没有一睹芳姿?谁要看那丑妇,谁又不爱美人呢?

    “滴~答~”

    “滴~答~”

    寂静的房间,发梢的水珠顺着湿发一滴一滴落下来。落在肩头,落在裸背,宋清平的心啊,犹如黄钟大吕,轰然大作。

    “这……这儿很苦,是吗?”

    他连声音都是颤抖的,拿起帕子,肩头上轻轻的擦,娇嫩的的肌肤稍用力便一片粉红,光洁的后背更是刺的他睁不开眼。

    是不敢,他不敢正视她。

    “嗯。”轻轻点头,她没拒绝:“是呀,金疮药都买不到,也是没想到的。姨娘总说黄连苦,瞧着日子比黄连好不到哪去。”

    她是玩笑的,谁想他“啪”的扔了帕子,认真了还:“那我辞官,咱们回嵊浔。”

    “咯咯咯”她笑起来:“哥哥你真是,自小就分不出玩笑话。若男说你,一开玩笑就做真。哈哈哈~~”

    笑的水面起伏,香汤荡漾,娇花一样乱颤。她不知道,笑的男人心都乱了。

    “你这是一怒为红颜啊,本可以流芳百世的青天大老爷,为了一农妇罢官挂印,朝廷损失惨重啊。别叫人骂我祸水狐媚,我可当不起呀!”

    “没开玩笑,这确是我肺腑之言,你和小满跟着我吃苦受累,我这心里……”

    他越正色 ,她越笑的开心。

    “哥哥,我问你,你所学为何?当日宋先生教咱们的‘民为贵,社稷次之,君为轻’可还记得?”

    “忠君固然重要,可为民才是根本。你看他们缺衣少食,暴尸街头,忍心袖手旁观?况朝廷任命于你,就是因为此地贫瘠困苦。正是你大显身手之时,救百姓于水火。”

    “‘自古磨难见英雄,莫道英雄尽折腰’。哥哥,在你的治辖下,这儿兴旺富庶起来。比起那些尸餐素位的禄蠹,你才是真英雄!”

    好一番慷慨激昂,她就是她,胸襟胜似须眉丈夫,可……

    “可,你不想家吗?这里和京中比……你自小又……我汗颜!”

    “家?”苏锦忽然愣住:“从前父母在是家,后来她们都对我说,嫁了人那里就是我家。可我总觉得,自父母离世,就再没了家。”

    “哥哥,大丈夫以天下为故乡,咱们就把这儿当做家。咱们携手,改变这一切。让他们有粮吃,有衣穿,病有所医,少有所学,老有所养。正所谓,‘青山一道同云雨,明月何曾是两乡’天下大同,不好吗?”

    好!好!好一个‘青山一道同云雨,明月何曾是两乡’。

    说到激动处,猛然转身,她忘了她是赤身的。

    “啊!”

    猝不及防,他陡然将她抱起。她惊呼,搂着他的脖颈,不敢撒手。

    四目相对,他就这样看着她。她摘了面具,她眉目如画,她美丽。她圣洁,她聪慧,她娇嗔,她妩媚。那是她呀,他一直以来的梦啊!

    起心动念,火苗“蹭”的灼烧心头。

    “哥哥……”

    水汽氤氲,模糊中更添一抹朦胧美。青丝散布在瓷白的肩头,那曲线是那么流畅,水珠子哗啦落下。宋清平的心火啊,登时燎原。

    不,不许说话。这一刻等的太久,今夜是哥哥,更是男人。

    他吻上她,迷醉深沉。

    她没有拒绝,甚至小心翼翼的抚上他的肩头。她想,事到如今只有我们俩了,开弓没有回头箭,哥哥我要好好爱你呀。

    千里之外的异乡,风雪肆虐的漏夜。他乡的寒屋里,如豆的残光也显得那样温暖。

    风吹的窗棂子噼啵作响,茅草外露的床榻上,相拥、交缠、紧握、浑然忘却天地。彼此温暖,彼此相依。

    相依偎的不只是身体,是心,是魂,是长久以来相犀的品性。

    妹妹,我拿我的命,我的全部爱你。

    这无声的誓言在心底不停的翻滚、沸腾。如北地肆虐的风雪,无休无止。

    “爷呀,爷,您最喜欢的是我,是吗?”

    百子绣帐里高盼儿大红绉纱小衣,紧紧勒住丰满的身子,骑坐在他身上痴痴癫笑。

    “盼儿是您的净桶,是您的痰唾,您想的只管往盼儿身上使。纵然您心里放不下先夫人,可给您生儿育女的是我呀。”

    “什么夫人不夫人,盼儿从来就不要不名分,只要您的心。分一点给我,好吗?去了的就让她去,盼儿给您生儿子,后头您要几个,盼儿这肚子都养的出。别总愁眉,好吗?”

    腻在怀里,做尽媚态,使劲的揉搓他的脸,忽然咬上脖颈。

    “来吗来吗?您要哪样的,盼儿都随您,来吗……”

    大掌捏住下颌不住摩挲,只见玉面樱红,丰肌玉骨,滴粉搓酥,娇媚的不像话。

    他的姨娘真真惹人怜爱。

    “干嘛?”

    妇人略带娇羞,一边问“干嘛”,一边却从善如流的环住他的脖子,欲拒还迎。

    好吧,那就来吧,自家小老婆,不就是消乏解闷的吗?

    一样的风雪,一样的鸳鸯交颈。周彦邦原本的那点思念,被人之大欲,冲刷个没影儿。和她癫狂,被她引领着,共赴极乐盛宴。

    道貌岸然,一如既往!

    说什么三年不续,转瞬即逝。不耽误你床笫欢愉,何来深情,早抛之脑后。死了的她猜的一点儿没错!

章节目录

斜阳照深闱:权门冢妇的别样人生所有内容均来自互联网,聊破小说网只为原作者晓张的小说进行宣传。欢迎各位书友支持晓张并收藏斜阳照深闱:权门冢妇的别样人生最新章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