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析的这样头头是道,当真以为替他好姐姐打算?

    啊呸,可千万别信他嘴上那套,实则,他一点儿也不着急,更莫论替他好姐姐打算。

    夫人?填房继室?做梦呢吧。都是他那不省事的娘日夜拱火烧的,他那娘就是个做梦想屁吃的疯癫货!

    提起这事儿就想骂那疯婆子。

    合着现在待遇也不差,老实做个能捞会赚的姨娘不好吗?非撺掇她往不相干的上头想。

    夫人夫人,蠢妇们成日里算计名分。有了馒头想肉,有了梯子想上天。还想妃子娘娘呢,还想皇后呢。

    还扶正,她高盼儿指着脸扶正呢。吃灯草灰,放轻巧屁,这事绝不是这些娘们想的那样简单。

    那姓周的都定下了,这姐姐还蒙在鼓里做夫人梦呢。

    所以他什么都知道,却嘴严的撬不开。姐姐长姐姐短,只是不吐口。

    他偏不直接道明,他晓得高盼儿满眼、满心、满脑、满腹、乃至整个人生充斥着夫人梦。

    忽喇喇的告诉她做不成,犹如拿刀开她天灵盖。戳破这夫人梦,她会疯会死,这坏人他不做,这实话他不说!他只是在试探。

    果然,这妇人离疯魔也不远了,那就更不能说了,有梦且做着吧。

    摇着扇子,咕噜噜在真儿身上转着眼珠子。

    那真儿也不畏,低眉颔首,一双玉手把个帕子来来回回的绞,还不忘拿眼横他。

    哎呀,这冤家!正好撞在他玩味十足的眼神中,登时小鹿乱撞,红霞满面。

    他横她,她剜他。

    眉来眼去,打情骂俏,目光痴缠。情欲在压抑中膨胀,好一个郎情妾意。

    沉浸在悲伤中啜泣的妇人浑然透明,看不到,听不见,这场面好不滑稽。

    只见那高鹏举端着盏,目光越过他哭泣的姐姐,只顾拿眼调情。“哗”一个没注意,茶泼了,盏落了,衣潮了……

    “噗”真儿忙咬唇憋笑,高盼儿回神,盯着他看。这一幕拨雨撩云方止歇。

    他也笑,猥琐油腻。“呼啦”收了扇子,给高盼儿递过帕子。

    “可听说南迁的事?外头疯传,天家要南迁,姐夫这儿可也听到些言语?”

    “南迁?为什么要南迁,往哪迁?我不走,这偌大的房宅田土,说丢就都丢了?天家想一出子是一出子呢。甚南迁,我没听过。”

    定定赌气又说:“我不管,管他南迁北跑,我只要坐稳我的夫人。”

    “少扯没用的,快些张罗扶正的事才是要紧,要紧。”

    “榆木脑袋死没用的愚妇!”

    高鹏举竟指着鼻子骂了起来,胆儿肥了呀!

    “打仗,知道什么是打仗吗?还惦记你那一亩三分地,甚夫人、宅院、细软、头面,打起仗来都是一堆灰。狗屁的南迁,就是逃跑、逃难。”

    “还房子呢,房子要紧还是命要紧?败家哭丧蠢出天的妇人!”

    高盼儿也不甘示弱,立刻回骂过去。

    “瞧你那猫叫身子抖,缩头缩脑的乌龟王八样儿。少糊弄我,端公打令牌吓鬼呢。”

    “当我这不知,咱们这儿可是天子脚下。他打随他打的呗,再怎么也打不到天子脚下,咱们只管受用咱们的,我瞅着安全的很呢。”

    “那你守在这儿,守着你的宅院,安稳做你的夫人,我们走。北狄要把你蒸煮煎烹,自有天命。”

    “啊!”高氏猛然跌坐,心似坠入无底洞,慌的手足无措:“这样说可是真的了?怎、怎地就打仗了呢?那、那这儿呢,满城权贵呢?又是和谁呢?”

    “和谁?北狄,知道北狄吗?”他瞟她,高盼儿茫然的摇头。

    高鹏举越发气恼,瞧她蠢猪头的样子就来火,继续说道:“他们是人吗,不是!是狼是狈是禽兽,猪狗都比他们强上百倍。”

    “吃生肉和人血的,凡攻城第一日降,不杀。第二日杀一半,到第三日管你降不降,全部………”眼睛一瞪,做了个杀鸡抹脖的动作。

    “屠城!”

    “啊!”高盼儿掩口惊呼。

    啊,啊你个头。

    “这是好的,被他们活捉了,壮丁杀了血混着草料喂马,凡婴孩支大鼎烹炸。妇人就更惨,奸淫掳掠,没一个能活着出来。过境之处,鸡犬不留,寸草不生,扫帚都要剁三刀,真真鬼见愁。”

    “有能耐的都逃,跟着天家跑到南边再立个朝廷,早早的在南边造房子留后路。所以我才问你,我的亲姐姐呦,忙点有用的吧。你要听到风声,千万提携咱们,让姐夫带咱们一道南去。”

    “我不懂,你又懂。”

    高盼儿哪里肯认输,甚正事,她心中做夫人才是正事,是天大的事。

    梗着脖子抬起杠来:“我就不信,恁多王孙公子,天家总不能不管。怕什么,天塌下来有个儿高的顶。”

    “再说了,我还有我男人,他总不能弃我不顾。再再说了,打了吗?在哪呢?远着呢。少绕圈子,今儿无论如何,也得把这事提到你姐夫面前。”

    我可去你的夫人吧,那是脑袋吗?那就是个草包!

    “现时是没人顶。真个急死人,你怎么就听不懂呢。”

    高鹏举气的站了起来,指鼻子数落。

    “朝廷连年的纳贡,英贼在还能抵御一二。打他死了,各个草包,已然强弩之末,眼看就要打过阳山关。到那时,天家在不在都都可知。还夫人,做你的春秋大梦,命保不保都不一定。”

    “亏你还读过书的,‘倾巢之下,焉有完卵’。一个战败国,谈甚体面尊贵,咱们都是阶下囚,还夫人,狗屁的夫人!天爷呀,常言‘头发长见识短’,谁想你痴蠢成这样!”

    “合着你不管男人是谁,你只要做夫人。北狄给你皇后做,你也愿意喽?”

    “我……”被揭了老底,高盼儿一时语塞,单要呕他:“怎么不愿意,一百个愿意、我成了皇后,你就是国舅爷,还是我拉扯你。”

    说着说着,姐弟两竟叨登起来。

    原他们的话题里,或是钱或是银子,或是害人,离开了钱眼都无话可说。

    谁承想,今日格局大起来,为数不多的国事探讨,竟吵的不可开交。

    更荒唐的是,国家存亡之际,公然要做亡国奴。还要做皇后国舅,简直滑天下之大稽!

    “姨娘,姨娘。”外头有人喊:“爷来了。”

    哎呀,窗扇里看,果然石青色袍子,铁着脸已然入了院门。

    “莫说,莫说。”大惊失色,大白天见了活阎王一般,忙忙收起那副丑妒嘴脸,收敛妆容,亲热的迎上前去服侍。

    “听说你外去忙公,固本的松茸野鸡子汤煮上了,我打发人去取。尝点子,没的熬的脸蜡黄。”

    “大白日关门做什么,有甚见不得人?”冷面阎罗向来没好气,才不管她温柔体贴。

    什么娘家人不娘家人,压根没给高鹏举眼神,当着所谓‘大舅爷’的面儿,扭头就骂。

    “上不得高台盘的东西!”

    高盼儿被狠狠的落了面子,面皮儿一阵白一阵紫,蚊子嗡嗡似的。

    “才和我兄弟忆起先夫人,这样的时节她最会消遣,摆弄各式莲子茶汤。落了几滴子泪,怕人看见说,才、才关了门。”

    “哼!”周彦邦的气焰一下子落了。

    赶紧的赶紧的,见他不计较,赶紧上前。卸袍挽袖,脱靴把盏,亲捧奉上。

    “日头里走乏了吧,今岁天燥的很。这是第二泡的金骏眉,快解解暑气。”周彦邦不过是略湿湿口。

    见他手一抬,又赶紧的接过茶盏,温热的帕子又递过去,低声柔语,好不贞静贤淑。

    再瞧高鹏举,躬身候着,谄笑卖乖,屁股后头颠颠儿的跟着。结结巴巴,吞吞吐吐,冒出一个字。

    “爷……”

    “嗯。”瞧了他一眼,鼻腔里哼出一声,算是回应了。

    刚才还赫赫有名的‘高太岁’,自封的舅爷,及到眼前,他敢叫姐夫吗?

    不敢不敢,只顾讪讪的谄笑,屁都不敢放一个。

    死没用的行货子,高盼儿心中暗骂。刚才嘴头子厉害呢,见了正主怎地哑了。让你说的,你倒是快说呀。

    “这是北地新采的参,鹏举特特寻来孝敬。你才来,说是找爷有话说,是吧?”高盼儿一边给周彦邦揉着膀子,一边给高鹏举使眼色。

    说呀,快说,眼神里都是焦躁。

    好,说,我说。

    “爷朝廷柱石,千万爱惜身子,有我能做的,只管叫我面前吩咐便是。既您忙,我不叨扰,告退告退。”

    我说你娘的狗肉腿!脚底抹油,溜也。

    高盼儿的目光追逐他,似要杀人。短命的杀才,你怎么不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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