艾莎呼出一口气,偷偷用手指在窗上的位置戳出一个小洞,她只露出半个眼睛,透过小缝看外面的场景。

    在看清楚来人到底是谁后,艾莎的瞳孔猛地缩了一下。

    手臂上的肌肉下意识地抽搐了一下,她立刻转身看向酷拉皮卡,目光凝重。

    酷拉皮卡用口型问她:“是谁?”

    艾莎悄声说:“有两个人。”

    而且是令人意想不到的人选。

    她双指比了个×的图标,示意酷拉皮卡两个人都很危险。

    最重要的是,这两个人都是旅团的一员,和艾莎有见过面。

    而且在这个时间点见到旅团,艾莎很担心酷拉皮卡是否会认出蜘蛛,过激冲动之下做出杀蜘蛛的行动。

    ——因为对目前的他来说,这是一个绝好的机会。

    走在前方的,是和艾莎略有仇隙的飞坦,他的脖颈处还缠着绷带,此刻却像失去了神智一般,表情晦涩,瞳孔一片阴霾。

    而在后方双手叉兜,一副优哉游哉表情的人,是芬克斯,他嘴里吹着口哨,一副吊儿郎当的模样。

    “哟,飞坦,你的伤还没好呢,连做梦都想着要来这里啊。”

    从那天被玛奇救回来以后,飞坦就一直沉默寡言,什么话都不说。

    甚至于被侠客和芬克斯开玩笑嘲讽,他都一言不发了。

    刚开始,芬克斯还觉得飞坦这是深受打击导致自闭,也许过几天这小子就放下狠话,再次活蹦乱跳了。

    可过了好几天,飞坦明明伤势都好的差不多了,精神气却瞧着越来越差。

    飞坦变了。

    这种差倒不是说什么虚弱无力的病气,玛奇的精湛针技下,飞坦的伤口早就好了个八九不离十。芬克斯也说不上来,就是充盈在飞坦周身那一圈的嚣张和冷酷劲都消失了,他整个人仿佛被勾魂夺魄了似的,念都稀薄了一圈,整个人看着很颓丧。

    芬克斯试图和飞坦打听那天发生了什么,飞坦又死都不讲,问侠客,侠客这厮看着跟他勾肩搭背又称兄道弟的,嘴巴倒是封的很严实,一直打马虎眼。

    总之就是十分不对劲。

    过了几天,芬斯克回旅店的时候,发现飞坦晚上的时候居然梦游了。

    这可是大新闻啊!

    都说梦游是压力大时候的反应,但暴躁的飞坦,梦游的时候却异常的乖巧,只是跑到厨房,拿着菜刀咔咔咔一顿切菜。

    芬克斯偷偷录了下来,还特地放给飞坦看,没想到飞坦这次既没有暴怒也没有威吓,反倒不咸不淡地“哦”了一声,什么反应都没有。

    喂!飞坦这家伙!脾气也太差劲了!

    芬克斯反倒莫名其妙怒了。

    第二天,飞坦找团长报备,说要参加拍卖会的活动。

    原本他受伤了以后,就被勒令休息了。照理说,飞坦并不会违抗旅团的命令,他也不是什么鲁莽,爱给自己添麻烦的人。

    可这次,分明是有什么情况出现了。

    因此,下午的时候,本来是休息时间,芬克斯便大大咧咧跟着飞坦,准备去看看他去干什么。

    实际上,飞坦也没有做什么,他的一切行动都很正常。

    就是因为太正常了,和他之前不正常的行为形成了鲜明对比,芬克斯反倒感觉到诡异。

    直到。

    飞坦靠在门口的树荫下小憩,芬克斯在他身边,看着他再一次清醒地“梦游”了。

    他的眼睛睁着,但却对周围人的声音没有任何的反应,甚至芬克斯使劲拍了拍飞坦的脸颊,他都没有清醒。

    在飞坦来到这个小平房之前,芬克斯就一直跟在他身后。

    说实话。

    飞坦为什么来到这个矮破小的房子,芬克斯也不太清楚。他的记忆里,飞坦也从来没提到过这里,在路上他碰到了派克诺妲,还顺便让派克诺妲给团长他们带了口信,交代了飞坦身上的奇特情况。

    他虽然觉得飞坦梦游这件事情很奇怪,但飞坦身上除了这点也没什么异常,所以他一直没把这件事情放在心上。

    未曾想,派克诺妲听到以后却很凝重,她嘱咐芬克斯好好跟着飞坦,随时保持联络,就急匆匆地走了。

    飞坦来到这栋平房的时候,芬克斯不懂飞坦到底要干什么。

    面前堆的尸体已经被拉上了警戒线,看到他们两个前来,还有工作人员过来警告,被芬克斯一肘子打晕了。

    飞坦目标明确,朝着房子最边上的一间走去的时候,芬克斯也跟着一起去了。

    但他们却进不去,老旧的门闩上还有粗糙的锈迹,芬克斯试着拉了拉,却发现门打不开。

    他一回头,却发现飞坦后退几步,干脆利落,一脚飞踹,直接把这扇木头门踢的爆开,支离破碎的木头碎屑,扬起一大片灰尘。

    芬克斯用手遮住眼睛,使劲的咳嗽了一声。

    这小房间的门口立着的储物架已经全倒了,破碎的零件散落一地,里面却较为干净,看这情形,应当是有人将家具都搬到了门口。可是这好好的杂物房,有什么必要要专门把门堵上?

    刚才这个地方有人在?

    芬克斯眉头一缩,扭头一看,飞坦这小子,人呢?!

    *

    艾莎站在屋子里,把门反锁,她先是把屋子里的置物架挪了挪,用它来抵住门。

    后来感觉不够,又杂七杂八地搬来一对凳子放在后面。

    就这么点东西,就几乎把整个杂物间里摆放的东西清空了。但这也只是杯水车薪,指望用这些杂物绊住飞坦,不如指望着自己的念能力能让旅团自相残杀。

    说起来,艾莎心情还有点郁闷。

    她不知道是怎么了,从刚才开始,天秤就消失了。

    念倒是还在,但她发现自己没有暂时办法用出能力了。

    估计这也是她刚才能力解除,恢复原来样貌的原因吧。但现在,艾莎还不知道这是由于这个地方的磁场问题,还是自己的身上又出现了什么变化的原因。

    另一边,酷拉皮卡蹲在地上,检查了这空出来的半边房间。

    角落的位置有个凹槽,凹槽上摆放着一个已经干掉的水桶,桶的底部还堆积着一些成分不明的黑色杂质。

    凹槽底部积了一层灰,水管已经被拆除,看得出这里年久无人来。

    奇怪的是,地面居然没有灰尘,反而打扫得比较干净。

    酷拉皮卡拧开水龙头,眉头却一跳。

    艾莎也凑了过来,问:“怎么了?”

    “这不是水龙头。”

    他加大了力气,将栓头拧动。

    与其说,这是栓头,不如更应该讲这是一个阀门。

    一阵令人头皮发麻的声音过后,什么变化都没有发生。

    但酷拉皮卡并没有气馁,他加大了力气,连指骨的纹路都清晰可见。

    随着阀门的转动,房间内部,一处原本被置物架挡住的白墙上,一个深深嵌入墙体的盖子被掀开,里面是一个看起来毫不起眼的灯光开关。

    艾莎走过去,在开关按了一下。

    下一刻,房间的角落传来一阵令人牙酸的震动声,地面像天窗那样开了个口子,一个小型的楼梯通向底部,看着深不可见,不知道要通往何方。

    谁都没有想到,这个看似不起眼的地方,竟然藏了这么一个狭小的地下通道。

    看通道挖掘的平整度,这不像外人想偷东西挖的密室,而更像是加西亚内部用来逃生用的暗道。

    她看了看门外已经走到门口的芬克斯,又看了看酷拉皮卡,开口提议:“进去看看吗?”

    进去当然是要进去的,艾莎提议酷拉皮卡走前面,她自己留在后面断后。

    但酷拉皮卡一声不吭,定定看着她不说话。

    这个时间不是争执的时间,所以艾莎也不推辞,干脆利落直接握着铁梯往下爬。

    真正陷入到这个狭窄的梯子里面,艾莎才发现这里的诡异之处。

    酷拉皮卡将盖子合上以后,底下一大片地方全是黑漆漆的,没有任何光线。

    倒是没有什么难闻的气味,走了几十米以后,梯子就到了底,艾莎踩在了水中。

    这水泥泞又潮湿,两个人摸着黑往前走,只能靠着风吹过来的方向判断出口的位置。

    越走越深,河水却逐渐从脚踝漫过膝盖,路越来越难走。刚开始的时候,艾莎还回过头和酷拉皮卡确认方向,后来,似乎也是发现了对话并不方便,酷拉皮卡便伸出手,直接拉住了她的手,艾莎也不挣脱,只是觉得,他的手有点冰冷。

    两个人在这里晕头转向走了大半天,居然还没见到光,但水却越漫越高。

    艾莎有点懊恼:“进来的时候什么都没有准备,应该带一团毛线或者打火机进来的。”

    酷拉皮卡:“别沮丧。”

    不过,他们明明是朝着风口的位置前进的,可已经耗在这里大半天了,却没有任何的发现,也没有找到出口,这不是一个很好的消息。

    “水越来越高了。”

    其实,酷拉皮卡也不是表面上看到的那么平静,只是他知道,沮丧没有什么用。

    艾莎回了回头,看了眼黑洞一般的身后,那里什么都没有。

    “飞坦居然也没有追上来吗?”

    她对此一直困惑不解。

    不如说,最让她倍感迷惑的,是为什么飞坦也会突然也来到这个房间里面,还是这么恰巧地和她刚刚好在一个时间撞上了!

    当时,艾莎的第一反应是,飞坦得到了什么消息,他是故意来逮她的。但现在看,飞坦明显不是这样,因为飞坦的身后还跟着芬克斯。

    以飞坦的自尊心来看,他不可能处理私事还带人,这样的行为,不是生怕别人不知道他自己做了什么吗?

    可艾莎是梦游来到的平房,这是时间地点都不确定产生的突发事件,飞坦又怎么可能这么恰巧地得知了这个消息?

    刚才进入爬梯的时候,芬克斯和飞坦就在门外不远处。

    她和酷拉皮卡并没有做任何掩盖,所以,旅团二人发现密道也只是时间问题。

    但诡异的是,周围安静得和死了一般,连空气和衣物的摩擦声都十分明显,艾莎却没有听到半点的响动。

    想到这里,艾莎用小拇指戳了戳酷拉皮卡的手心。

    一戳以后,她又有点奇怪,因为觉得,他的手也太冰了吧。

    不过在水中泡了那么久,失温是很常见的事情。

    黑暗中,酷拉皮卡回过头。

    艾莎把自己的想法和酷拉皮卡一说,顺便提出了一个猜测:“有没有可能,出口不在风口的方向?”

    “那你觉得,出口是在哪里?”

    艾莎看不清楚酷拉皮卡的表情,她只是转过身,继续提出猜测:“刚才在我们身后的那两个人并没有跟过来,所以,我们是不是有可能走错了路。”

    酷拉皮卡只是这么说:“再走走吧。”

    艾莎闭嘴了,都走了这么久了,再提出回头的想法显然有点蠢。

    可是……

    她抿了抿嘴,眼皮狂跳。

    这样一直走,真的对吗。

    摸着黑,艾莎和酷拉皮卡又在黑里走了一会。

    艾莎也分不清时间的多少,只记得水泡的她整条腿都几乎失去了知觉,风越来越大,吹得她眼睛都睁不开了。他们根本也不用睁开眼睛,目之所及的一切都是一团黑乎乎的迷雾。

    艾莎张开嘴,想和酷拉皮卡说话,但却被他先提了话头:“再坚持一下,我们就快到了。”

    就快到了?

    快是有多久?

    艾莎朝着酷拉皮卡大喊:“我们回头吧!”

    “不行。”

    艾莎表情困惑,她狐疑地看了一眼酷拉皮卡,晃了晃他的手:“为什么?”

    “没有回头的路了,后面有人在。”

    还是这句话。

    “后面没有人在。”

    “如果我们回去,就会撞上旅团的人。”

    艾莎没有再说话了,她也不走了,就停在了原地。

    “那我不走了,你走吧。”

    酷拉皮卡的脚步也慢了下来,一瞬间只剩下河水搅动的声响,艾莎看不清他的表情,只知道空气的气场好像一下子就变了。

    手泡在水里很久,早就起皮了,现在手掌皱皱巴巴的,像树木的年轮。

    可是酷拉皮卡的手心的皮肤却好好的,像滑溜溜的光缎。

    “你走吧。”

    幽暗中,艾莎抬起另一只手,她试图掰开酷拉皮卡握着的手腕,可他的手却像粘了强力胶一样死都掰不开。反倒因为她用力的动作,滑腻的手心像一滩流体那样砰的一下散开。

    艾莎急了,她就是再傻,现在也早该明白眼前的“酷拉皮卡”不是酷拉皮卡了。

    这是什么时候发生的事情?

    她跟着酷拉皮卡一起来到这栋小屋,为了躲避旅团二人,下了梯子进入暗道……

    是什么时候,酷拉皮卡被掉包了?

    寒意顺着背脊朝上冒,艾莎浑身湿漉漉,她努力保持着镇静,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撩了撩头发问:

    “酷拉皮卡?”

    没有任何回音,一片死寂。

    艾莎站在水中,茫然地四处张望。

    下一刻,脚踝上传来的力道骤然将她拉的一个踉跄!

    水流顺着衣服贴着皮肤一路攀升到她的喉咙,将她瞬间往水下的世界扯去。

    艾莎的头倒仰着望向天空的方向,水渐渐莫过她的脸颊,然后是鼻尖,将全身收拢。她冻得直哆嗦,挣扎着要站起来,但却被力量撕扯着跌倒。有一只看不见地手捂住了她的口鼻。

    她不能说话,也用不了念,身体变得轻飘飘的,昏暗的天上好像出现了自己的倒影。

    艾莎闭了闭眼,上面的自己却睁开了眼睛,它像黑色的幽魂一样侧身飘荡,头颅和上身的借口只有一层薄薄的皮肉,嘴边带着一抹狰狞的笑,下一刻,鬼魅一样的影子就忽闪到了艾莎的身前,锯齿状的牙齿,朝着艾莎的脖子狠狠地咬了一口!

    “啊!”

    艾莎痛得直叫,眼泪从眼眶挤出。

    她连忙用手捂住嘴巴,下一刻,艾莎突然发现自己可以呼吸了,她睁开眼睛,却被明晃晃的光线刺了一下。

    眼泪从泪腺挤出,光天白日之大,她没有一丝喜悦,反倒郁郁沉沉。

    一只手伸了过来,替她挡住了光。

    艾莎眯着眼睛,十分恍惚神游,好一会才抬起头问酷拉皮卡:“我又‘梦游’了?”

    “嗯。”

    酷拉皮卡低着头,靠坐在墙边。

    这里是一间宽敞的花房,六芒星状的玻璃天顶在阳光下泛着晶莹剔透的光泽,底下是一架熠熠的小躺椅。

    这地方种了很多的花草,正是五月的季节,绿叶和花朵都很是葱郁繁茂,姹紫嫣红,此刻,他们就躲在一小片盈蓝色铃兰的中间。

    只是一眼,艾莎就认出了,这里不是她平时看书的地方吗?

    她很纳闷,猫着腰小声询问酷拉皮卡:“这里是通道的出口?”

    “嗯。”

    艾莎骤然产生了一股荒谬的感觉。

    可这里没什么特殊的,而且是她平时经常来的地方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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