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车在一座宅子前停下,紫鹃抬头望去,只见门头写着“屿非雨”三字,正是当时顾山隐留给她的地址。

    这处在城内,只是周围并不繁华,皆是较窄的小街巷。

    灵鼓儿将马拴在门口的石柱上,自言自语地嘀咕:“一直没想明白,顾小爷为何不住在顾府,反而住在这里。”

    紫鹃其实也不知道原由,遂没答言,抬手敲门。

    灵鼓儿忙上前道:“姑娘,我同顾小爷也有暗号,你这敲法,里头不会开门的。”

    说着,他先缓缓敲了两声响,再快速敲了三声响。

    不一会儿,门从里面打开来,正是云起。

    外头两人都是熟面孔了,云起侧身让开,给紫鹃打了招呼,又将大门掩上,随即朝里高喊道:“紫鹃姑娘来了!”

    她才从前庭的一扇门跨进内院,顾山隐已经从屋里冲了出来,面带疑惑地道:“你怎么来了?”

    紫鹃:“很多事信里说不清楚。”

    顾山隐忙请她进去,拿了个空杯倒上茶,递过去。

    这一路就没歇过,她确实口渴了,闷头喝了个干净,开门见山道:“你已经知道那个大人物是谁了吧。”

    顾山隐:“听说是北静王。”

    紫鹃:“嗯。”

    顾山隐:“林姑娘一直养在贾府,如何能认识北静王?”

    紫鹃:“这话说来可长,总之,他很早就注意到姑娘,姑娘都没听说过他,已经被迫收下许多礼物。”

    “想来王爷早想求娶我家姑娘,现下宝玉婚期已定,万事俱备,他这股东风可不就吹来了。”

    顾山隐急道:“可有正式登门提亲?”

    紫鹃摇摇头:“没有,不过也快了,我猜宝玉一成亲,他就会来。”

    顾山隐的眉头皱了起来,呢喃道:“没几天了。”

    紫鹃:“是。”

    两人都有些沉默,紫鹃虽说对顾山隐印象不错,但还没到十分了解的地步,试探道:“如今王爷横插一脚,你可敢得罪?或者得罪得起么?”

    顾山隐不假思索地回答:“男女之事,总得讲个你情我愿。若林姑娘选了他,我亦无话可说。若林姑娘并非这般想的,我势必得争一争。”

    “至于得罪王爷一事,我心里也有盘算。”

    事关黛玉的终身大事,再急也不急于几句话的功夫,紫鹃追问道:“说来听听。”

    顾山隐并不笨,岂会感知不到紫鹃的特殊和厉害,讲道:“我出生的时候,家父正努力往上爬,两个兄长也在全力准备科举,实在顾不过来,便将我放在乡下的亲戚家养着,直到十来年后,才将我接了回去。”

    “许多人并不知道顾家有我这个人,但只要有心打探,必能晓得的。不管怎么说,我身后都是顾府,若站在朝局里,确实不敢得罪四王之一的北静王,牵连身后家族。”

    听到这里,紫鹃虽能理解,但也有点动摇了。只是面上没表现出来,自行又去倒了杯茶来喝。

    顾山隐:“我没什么雄心壮志,也不想同父亲和哥哥那样入朝为官,活成一个模子。所以,若林姑娘心里…有我,我便回去求父亲,把我光明正大逐出家门,权当没我这个儿子。”

    “那么得罪王爷的事,只是我一个人的事了。”

    紫鹃惊道:“为了我家姑娘?”

    顾山隐:“若诚实回答,林姑娘是其中的一个原因。”

    “本身我就不太喜欢城里的生活,日日须得装门面,迎来送往间,很多话却是言不由衷的。儿时在乡下的十年,我过得很开心,并不觉得有什么困苦。即便后来回了顾府,也时常逃出家门,在外云游。”

    “那时在街上与林姑娘初见,也是我不知第几回离家出走了。”

    说罢,他笑了笑:“我是不是该说只为了林姑娘?这样好显得情深意重。”

    紫鹃斩钉截铁道:“姑娘她喜欢真诚的人。”

    顾山隐:“我还一直以为自已清心寡欲呢,也许这辈子都会在山川湖泊间过活。自见过林姑娘后,就时常想起她,想知道她是谁,还想见她。”

    “说到底,我也只是个凡夫俗子罢。”

    紫鹃打趣道:“行罢,这些话留着,去讲给你想讲的人听。”

    顾山隐忽的反应过来,急道:“还等什么,走啊。”

    紫鹃这才注意到他没着世家公子的装束,而是将头发全挽了上去,愈发显得清秀,穿的也是素净长袍,倒有个年轻大夫的模样。

    她从椅子里站起,简短道:“走。”

    同灵鼓儿一起站在门口的云起忙提醒道:“小爷,药箱药箱!”

    顾山隐头也没回地跟着紫鹃往外走,丢下一句:“药箱你拿着呀。”

    屿非雨同贾府都在城内,距离不远不近,马行行至贾府外头的一条街,灵鼓儿叫云起停下,由自己来赶马车,带他俩进去。

    紫鹃则下了马车,步行到贾府门口。灵鼓儿早同门房小厮打好了招呼,门房见是她回来了,没说什么,直接放行。

    她快步回到潇湘馆,见恩禄不在,问起一个护院:“你们领头呢?”

    护院板正道:“大人有事,稍后回来。”

    紫鹃隐约有些不安,嘴上阴阳怪气地道:“他不是铁打的么,想不到也会擅离职守啊,真是稀奇。”

    说罢,她故意作出一副高高在上的姿态,完全不拿正眼看人:“掌家奶奶可关心我家姑娘,拉着我问东问西,不成想说了这样久。恩禄大人既然不在,待他回来了,你便同他说一声儿罢。”

    护院:“是。”

    走过前庭,进了内院儿里,正厅的门虚虚掩着,紫鹃轻轻推开,只见顾山隐已经在同黛玉说话了,脸上淌着笑意。

    雪雁坐在另一侧的椅子里,直勾勾盯着他俩,见紫鹃回来了,忙招了招手。

    紫鹃不好辜负她的热情,遂走过去,坐在了旁边,低声逗她道:“瞧出什么了。”

    雪雁的声音压得更低:“不对劲,太不对劲了!”

    紫鹃扫了黛玉和顾山隐一眼:“哪里不对劲了?”

    雪雁:“姑娘一直在笑,同他说话有那么开心么?”

    紫鹃:“……”你懂个屁。

    顾山隐还是十分知礼的,没坐小榻,而是拉了书案旁的椅子坐下,同黛玉说着话。

    “穆霏是我回城后交的第一个朋友,说她是个女子吧,却比男孩儿更顽皮。我当时才回城,同龄人一个都不认得,又成日被父母兄弟拘在家里读书写字,一身的不自在,恨不能再回乡下生活。”

    黛玉六岁前养在姑苏林府,六岁后养在京城贾府,除了极少的外出踏青,一辈子没在乡下疯玩过,不禁生出些向往。

    顾山隐继续讲道:“有一次我逃出府玩,在街上遇到了穆霏,瞧着模样是个小女儿,头发却剪得长短不一,也没好好梳理。那时路边有一条狗,那狗冲她叫了几声,便将她惹怒了,立马同那狗扭打在一起……”

    黛玉:“……谁赢了。”

    顾山隐:“肯定穆霏赢了呀,我当时眼睛都看直了。”

    黛玉没忍住乐了。

    雪雁在紫鹃的耳边嘀咕道:“姑娘又笑,很好笑吗。”

    顾山隐哪有空管她俩,也不知有没有听见,只一个劲儿地同黛玉说话:“后来我和穆霏就认识了,那可真是个奇人,不仅爱打架,还爱看奇兵诡道这类的书。我现在住的屿非雨,便是她的。”

    黛玉:“为何住在她那处?”

    顾山隐答道:“穆家是武将家族,她的父亲一直驻守边防,去世后,她哥承了位置,也去了那里。朝廷与边疆历来多有战事,穆霏长大后,就一直想…想去…”

    黛玉能看出来他有些不好说,便道:“每家都有自个儿的私事,不说也无妨。”

    顾山隐顿了片刻,诚恳地道:“待我写信与她言明,便讲给你听这其中的原由。总之穆霏早不住城里了,屿非雨是她娘亲去世时留给她的嫁妆,她却想此生单过,绝不嫁人,可又念着母亲的疼爱,怕宅子长期无人住,荒废了。”

    “她知道我不喜欢待在家里,便叫我时不时去那里住上一段时间,好打整打整,我便当成了一个落脚地。”

    黛玉笑道:“穆姑娘瞧着真不一般,如若有机会,真想同她认识。”

    顾山隐先答了个“嗯”,随即又摇摇头,不乐意地道:“可别。”

    黛玉问:“为何?”

    顾山隐:“她最喜欢逗弄可可爱爱的姑娘,若要见了你,定是会调戏一番的。”

    黛玉:“……”

    只听顾山隐嘀咕道:“要是她把你抢了去,我可怎么好。”

    紫鹃:“……”顾小爷,你干脆直接表白得了。

    雪雁:“我怀疑他说的不是人话,真听不懂。”

    黛玉尽管有些害羞,骨子里却藏着叛逆的,接话道:“那更要认识了。”

    顾山隐无奈答了句“好罢”,随即快速转移话题:“你没有没见过一种动物,叫袍子,可好玩……”

    他话音未落,方才紫鹃虚掩过去的门被敲响,他几个俱是一惊,顾山隐立即站起身来。

    雪雁才走到门口,两扇门已经从外边推开了,水溶背着一只手,朝屋里看来。

    见黛玉愣怔在那,水溶询问道:“林姑娘,我能进来么?”

    紫鹃反应过来,方才回来时没见着恩禄,他定是给北静王通风报信去了!

    黛玉忙从小榻上起身,正要曲膝行礼,水溶快步冲进了来,到黛玉跟前,直接上手扶住她的小臂。

    “不必行礼,听说姑娘病了,我来看看,快去榻上躺着罢!”他一边说着,一边将黛玉扶着坐好后,才拿出公子的礼数,往后退了一小步。

    他将整个屋子扫了一圈,目光落到了顾山隐身上:“你是大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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