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夏没有过青春叛逆期,甚至有种超乎同龄人的淡然。

    她不能理解为什么会有叛逆期,她也看上去很乖。没有早恋,不会顶撞父母,好好读书,甚至会按他们期许的做到最好。

    高中考进了外国语学校的本部,在高手如林的班级里,她的成绩不是最好的,但也差不到哪去。

    一方面,她做事认真。努力学习提高GPA,周末去上口语课,闲时会读英文小说作为泛读摄入。

    另一方面,她又无比随性。放任自己时,她会放学后回家打一夜的游戏,或在论坛的帖子里爬几千层的高楼。一抬眼天都亮了。白天上课打瞌睡,老师下课还委婉地跟她说,不要回家学习熬太晚,这样得不偿失。

    遇上论坛的各方大论战时,她还要连着熬夜追实时进度。她连熬夜偷玩还得防着父母突击检查的风险都没有,她独自住在学校外父母买下的房子里,家里阿姨一周会过来两三次,将水果牛奶和做好的菜填满冰箱。

    没有人管她,能随心所欲做自己想做的事。但在玩过头之前,她总能及时停住,赶紧学习抢救一下。

    她的大学选择也称得上是任性,对学校的排名、专业和城市都不感兴趣。只是读小说时,喜欢的作者是在芝加哥长大,每一本书里都以他成长的环境为背景。流淌的密歇根湖,开庭前去的咖啡店,飙车的公路,在那发生的种族矛盾、法律与常识的荒谬冲突。仅是这个原因,她就去了芝大。

    大学毕业回国后,在自己为自己划出的框架内工作、生活。不会逾越界限一步,可能是成熟,也可能是刻板而无趣。

    程帆在林夏的计划之外,但这样的偏离,在她能兜得住的范围内。

    正如读书时,用功学习之外,她会报复性地没日没夜打游戏到上瘾一样。成年后的她,表现得再理性而自律,在不为人知的另一面,她还是会突然对一件事上瘾。

    跟程帆的上床,让她上瘾。

    如果是寻常的恋爱,那需要讲究个约会流程,吃饭看电影逛公园,还得找点共同话题聊。若是喜欢对方,一切都是享受;如果没感觉,每一分钟都跟上工一样,还得花钱上班。

    两人虽是恋爱关系,但荒谬的开头,就注定了约会方式的不一样。皆非普通上班族,行程忙碌且不定,时间珍贵,常常省去不必要的步骤,直奔主题。

    在这件事上,林夏明知自己在上瘾,但这几乎是她繁忙的生活里最为愉悦而纯粹的时刻,她放纵着自己沉迷于他的□□。

    他的吻,他的爱抚,他充满力量的身躯,两人之间的默契,几乎每一次都会让她高潮。在成瘾的道路上,他像是推波助澜、宠溺孩子的大家长。

    两人第一次过后,冷静下来的林夏尚且觉得,虽确定了关系,也犯不着经常约会。但他一次次地在纵容着她,给了她极致的性体验,愈加频繁的欢爱频次,但他不会教她节制。

    读书时尚有考学的压力来约束自己,此时,在这件事上,她缺乏任何约束,还被溺爱着说你可以这样。

    比如今天中午,出差一周的他,早上就给她打了电话。先问了她在哪,又说正在登机,中午就能到京州,要不要见面。

    当时的林夏在忙工作,心烦意乱,听到他的邀请,内心颇为窝火地想,难道我是应召女郎,你一落地,我就要在酒店房间脱光了等你啊?她说完不去就挂了电话。

    等忙完那阵,她拿过手机时,发现他给她发了酒店和房间号。

    已经彻底入了冬,天很冷了。家中虽温暖,但她早上醒来时,都要下意识赖会床。今早钻在被窝里,胸前的肌肤贴在柔软的被子上,她不由得想起了偶尔在酒店与他过夜的第二天清晨。内心嘲笑自己,只不过一周没做,你至于这么饥渴吗?

    看,他从不会强迫她。看似将选择权给了她,但对一个上瘾的人,简直是剥夺了她拒绝的权利。

    下午三点有会,还是孙玉敏会参加的级别。虽不用她作报告,但她也要作准备、开会前将资料再过一遍,以防被点名。

    但她看了眼时间,才十一点,她两点回来也来得及。边想就已经边拿了包和车钥匙,走出了办公室。

    他这人对酒店挑剔,在本市常去的就那么一两家。原本她觉得一定价格以上的酒店都挺可以的,但逐渐被他影响也变得挑剔。这样的转变能感受到,任何行业都得精益求精。好的,跟最好的之间,看似只有很小的差距,但这最后一段,很难逾越。

    林夏刚进房间时,就看到登机箱和一个容量颇大的手提包。这个外表平平无奇的手提包,是她送他的。两人开房,她从未有机会给过房费,逛街时就买了个爱马仕给他。

    她正将外套脱下放沙发上时,就看到他从淋浴间里走出来,正在系腰带,见到她没惊讶。拉开手提包,扔了包饼干给她。

    是一盒白色恋人,是他出差前,她跟他随口一提,自己都忘了这回事。

    程帆看了她,正值隆冬,光着腿,穿了双过膝长靴,宽松的毛衣刚及臀,还挺不怕冷。

    她放下了饼干,看了眼手表,跟他说,“我要两点之前走。”

    他气笑了,这个女的,平时没事不联系。进房间第一句话就这个,当他是什么了?

    “你可以现在走。”

    “什么?”

    程帆走到茶台前,又拆了个胶囊放进咖啡机,再将水杯放在出口下,按下按钮后对她说,“我是让你来拿饼干的,你这么赶时间,可以先走。”

    林夏呆住,他第一次对她说这种话,让她走?

    可能是他想结束这段关系的委婉说法,她拿起刚脱下的外套挂在胳膊上,“好,我的确有事,先走了。”

    看她真拿了衣服就转身要走,程帆觉得简直可笑。

    这么个女朋友,跟没有,有什么区别?她要走就走好了。

    林夏的大脑一片空白,这是她第一次与人如此鲁莽且荒唐地展开一段关系,就被人这么喊了停。她不会问原因,更不会质问对方。

    手抓到门把手,她正要开门时,手腕就被人拉住。他力气很大,似乎只轻轻一捏,就将她拽回了头,手中的饼干和衣服掉了一地。

    之后的混乱是她无法想象的。

    他似乎真为了帮她节省时间,她的衣服都不脱,就撩开了她的毛衣,让她跪着,承受着他的迅猛与急促。

    膝盖在柔软的毛毯上摩擦着,此前两人欢爱算得上享受,知道这人脾气并不小,却从未在她面前表现过,甚少有柔情举动,但她知道,那已经算他的温柔了。

    可这样明显带了怒意的程帆,是她第一次见识到。两人一周没有做,看不到他的脸,内心的恐惧却是催化了羞耻的愉悦感的产生,抓着浴缸边缘的指节都泛了白。

    他强势,她也同样不肯示弱,不会让他停下粗暴的动作。当他放在她腰间的手向前移去后,没多久,她就颤抖着要瘫软在地。

    没有安抚,只是将她捞起来,解放了她快红了的膝盖,将她提到洗手台前趴着,手撑着她的下巴,让她看着镜子里的自己。

    “要走吗?你确定要现在这样出去?”

    头发凌乱着不必说,她才发现眼眶里含着泪,脸竟然有点红。未开口求他,可看着他的眼神里已带了委屈。

    他很凶,逼着她看到了欢爱后、依旧带着欲望的自己。

    可这一眼,林夏忽然接受了自己的上瘾。即使是这样的他,她都不讨厌。心中笃定他不会伤害她,连充满怒意的欢爱她都能有恃无恐。

    她不想再挣扎着,每次愉悦过后都有一点后悔与唾弃自己头脑被身体支配,她确定,她喜欢跟这个人,做这件事。

    两人紧密相连,看着镜子里的他,她问:“你舍得吗?”

    没预料到她的问题,他躲开了她的眼神,不在意地笑了,“怎么不舍得?”

    “我知道的,你不舍得。”

    他再未回答她的问题,她也没有注意力等他的回答。

    记住了她的下午两点,可又要贪心地将一个礼拜的都补回来。当被一波波愉悦的浪潮打翻时,她真想把会议给翘了。

    离开时,她的腿很软,被他亲着,还被他拍着脸,说你能不能严肃点?

    “林夏?”

    正半掩着脸打哈欠的林夏抬了头,见众人都向她看过来,还有孙玉敏的眼神。冗长的会议,听着各部门翔实到略嫌啰嗦的报告,她就撑着头想眯一会。刚睡过去,手就失去了支撑,下巴要掉在桌面上,她这不正打哈欠醒神,连谁喊了自己名都不知道。

    旁边的副总小声地跟她说了问题。但她脑子一懵,什么都记不起来。

    “这个......”她边沉吟边打开了文件,昨天都已经整理过了一遍,迅速找到了信息点,扫了眼便抬头回答了孙玉敏的问题。

    看着孙玉敏点了头,继续了会议,像是没发现她的走神。这一吓,她无比清醒,当然不敢再睡过去。

    开完会,林夏回到了办公室,觉得好累。真想马上回家泡澡睡觉,可惜孙玉敏在这,她总要熬到下班点再走。

    她便冲了杯咖啡,拿出带回来的饼干,拆了包当下午茶。入口即化的奶香巧克力,配上微苦的咖啡刚刚好。

    正在拆第二袋时,孙玉敏就敲了门进来。

    “妈,吃饼干吗?”

    孙玉敏看了她办公桌上的饼干包装盒,拉开了椅子坐下,“没吃午饭吗?”

    “吃了一点,饿了。”

    “中午去哪了?”

    林夏抽了纸巾擦去嘴角的饼干屑,避开了她的注视,“出去吃饭了。”

    “嗯,我觉得你最近很忙。在忙什么呢?”

    这段时间,她频繁缺席家庭聚会。孙玉敏人脉广,社交圈多,还经常举办家宴邀请朋友,她都没有回去,何谈参加?

    林夏抬头看了她,“忙着谈恋爱。”

    “可以。”孙玉敏不会被她一反常态的回答激怒,“很好,年轻就该多谈恋爱。”

    看着对方不再开口,她到底是沉不住气,“为什么不问我,他怎么样?”

    “只是男友而已,我相信你的眼光,你开心就行。”

    “妈,你的人生信条,何时是开心就行?还是说,这是你对我的期许?”

    “我一向都是。”孙玉敏反问她,“对你有这样的期许不好吗?”

    不知别人如何,林夏不喜欢这样的期待。希望她开心就好,就像是没有期待一样。

    “我不觉得你是开心就好的人。”

    “为什么?”

    她想了想,说了实话,“如果开心就好,那你为什么要这么辛苦?不论生活还是事业,你都选择了一条更为艰难的道路?”

    “因为选择这条路会让我开心,仅此而已。难不难、要付出多少代价,不在我的考虑范围内。”

    林夏不明白,这一路来,孙玉敏到底付出了多少代价,又是些什么代价。

    而自己呢?

    如果想成为她母亲那样的人,她要付出多少代价?

    手中的咖啡渐冷,在母亲面前,她总觉得自己的无比幼稚与弱小。

    “如果......我的期望就是成为你呢?”

    孙玉敏愣住,看着眼前这个与自己无比肖像的小女儿,她可以为她提供优越的生活,只要自己尚有能力,都能让她衣食无忧。

    知道她性格要强,却没想到,她竟然这么想。

    “不要。夏夏,不要成为我。”她看着女儿,认真地说,“成为你自己,好吗?”

    说完孙玉敏就站起了身,留下一句“不要因为谈恋爱,一再错过家庭聚会”,就离开了她的办公室。

    林夏没有理会她的最后一句话。

    这就像是她的叛逆期,不管是否有约会,她都能以此为借口,逃离家庭聚会。

    年底除了公司一堆事,各种收尾的给钱要钱之外,还有很多宴会要参加。

    各地的分公司,林建华会亲自外出跑;孙玉敏整天在外跑,还有各类的社交;林夏在公司熬着加班。

    他们两人出去谈的事,是林夏也搞不清的,不知有多少人情的迎送往来与交易,更不清楚体现在哪一本账上。

    有一天,孙玉敏喊了林夏,让她晚上陪同她去参加一个晚宴。是个大人物的生日宴,难得高调,办得颇大,本地商界名流,几乎都邀请了一大半。

    进集团没多久的林夏,这种级别的场合很少参加,没什么机会。

    当晚,她打扮了一番,随着孙玉敏去参加了晚宴。

    在社交场合的孙玉敏如鱼得水,真实与面具融为一体。

    林夏站在她的旁边,微笑地与各色人等打招呼。等人走过后,孙玉敏会对她做两句简单的提点。

    社交场合,尤其是商界,是个讲究身家与背景,并心中进行排位的地方。

    比如有些人难得出现,在场的人都会等着去跟他打个招呼。不谈生意,就是纯粹地问声好。

    看着那人出现后,身旁就没断过人。此时,他还在跟一位美女热聊。

    孙玉敏低了声跟她介绍,“那时隆盛集团的董事长,程帆。新能源行业的,我们一会去打个招呼。”

    “为什么?”发觉自己的问题太生硬,林夏找补了句,“又没什么生意关系,也不会有合作。”

    孙玉敏不满地看了女儿一眼,如此幼稚的问题,但她还是耐心解释了句,“他的背景很深,这个,是硬通货。”

    自知失言,看出了孙玉敏的不满意,林夏不敢再说什么。

    她只大概知道程帆这人有点厉害,但具体怎样,跟她没关系,也懒得去了解他的事。孙玉敏说他背景深,还要去打个招呼,难道他真的很厉害吗?

    他好像前几天邀请她参加个晚宴,她说没有空,天天在公司加班呢,就拒绝了他。难道就是今天这个宴会?

    她不来挺好,不耽误他跟那位美女聊那么久。

    终于,他身边空出来后,孙玉敏跟另一人聊完天,就带着林夏去与他打招呼。

    “程总,你好,久仰大名。”

    “孙总,好久不见。”程帆笑着看着孙玉敏,余光扫过了林夏,她难得如此化妆打扮。

    “程总好记性,竟然还记得我。”孙玉敏同样是笑着介绍了旁边的人,“这是我的女儿,林夏。”

    程帆看向了林夏,伸出了手,“你好,林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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