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鱼湾（二十一）
当所有人都说，你并不是自己的模样时，是否就意味着他们已经忘记了你？
乌木不知道，但在她听到女王说自己最爱的妹妹从不曾有过明艳的红发时，百感交集。
“你不用再问她这些了，她不记得的，在我死去后，曾经真心爱我的人们，当失去了对我的所有记忆。”芙蕾雅漂浮在乌木的意识中，她微垂着眼眸，看不清眼底的情绪。
突然，她算是回忆起了有趣的事情，笑出了声，边笑边对乌木道：“走吧，不用问她了，你想知道什么，我告诉你呀。”
乌木皱眉：“可是………”
“好了，走吧走吧，再呆在这里没有任何意义，我死都死了，她们还记不记得我也无所谓，你与其在这里伤心这个，不如快些到陆地上帮我报仇。”芙蕾雅笑着摸了摸乌木的头，“看上去还那样小，怎么会来这里呢？我之前还看见过一个穿白色裙子的小朋友，你们应该好好长大才对。”
她想了想，拔下一片尾巴上的鳞片放在乌木手中：“海神保佑你。”
乌木一愣，芙蕾雅的这一举动，让她想起了曾经的阿拉贝拉，她们从某个方面来说，确实有一定的相似度，这个副本里存在海神的传说，就像阿拉贝拉是守护自然的绿女巫一样，这种有类似神力一样的东西的高级副本有可能产生bug，如果她没猜错的话，芙蕾雅意识觉醒的程度已经将要接近阿拉贝拉，所以她才会意识到玩家的存在。
果不其然，下一秒，芙蕾雅又问：“与你在一起的有我的同类是吧？可以带我去见见她吗？”
她已经将话说的如此明白，乌木思考片刻，选择按照她说的做。
“你怎么了？尤妮丝。”女王见乌木迟迟没有说话，担忧地问道。
乌木灰白的眼珠转了转看向她的方向，过了片刻，才像是下定决心一样，问道：“你还记得在多年前，有一只红发的小人鱼与你一起看过海底的星星吗？”
女王一愣，没有说话，但茫然的表情给了乌木答案。
乌木咬了咬下唇，有些不甘心，她想再问一次，却被芙蕾雅打断。
芙蕾雅眉眼含着笑，语气却是淡淡的，她叹息般道：“不用再问，事情已成定局，我无法复活，她们记起来也无济于事，眼下最重要的是净化海洋。”
乌木只得点头，与女王辞别，直到到了一个无人的地方，她才又问：“你知道怎么净化海洋？”
“知道啊，我当然知道。”芙蕾雅翘了翘尾尖，晃晃悠悠道。
“那你知道永失的灵魂是什么吗？”
“我知道呀。”芙蕾雅又答，“不过我不能告诉你。”
乌木问：“为什么？”
芙蕾雅收了那副闲散的模样，冲乌木眨了下眼睛：“你猜。”
这是不想告诉自己。
乌木心下了然，并不强迫她，而是道：“我先带你去找阿拉贝拉，她如果知道你的存在应该会比较高兴。”
“嗯。”芙蕾雅看着大海，轻声道，“我明白她。”
这话说得乌木一头雾水，不过也不打算问，有些事情或许等见到阿拉贝拉就明白了。
她们一路沉默着，只有意识里的芙蕾雅似有若无的歌声，那就是来自于遥远的地方的呓语。
就在她听得入神时，芙蕾雅突然开口：“好无聊啊，我们来聊聊天吧，你想知道我是怎么死的吗？”
乌木：“……………”
和一个刚认识没多久的人聊这么劲爆的话题，芙蕾雅和阿拉贝拉凑在一起一能凑成一对完美的棒槌。
“你如果不介意的话，洗耳恭听。”
她的回答成功逗笑了芙蕾雅：“你真有意思。”
而后，她支着下巴回忆道：“从哪里讲起好呢？让我想想，我都快忘了。”
那时她因为净化海洋重伤后的第二天，海洋中的所有生命都岌岌可危，尽管重伤未愈，她仍然强撑着去找了女王。
她本来已经对净化海洋失去了希望，但在她昏迷时，突然想到了一个地方，那个地方是人鱼的祖先流传下来的，海洋诞生这么多年，或许曾经也经历过这样的污染，那时候祖先们是怎么应对的？她翻遍了所有留有祖先痕迹的地方都无所收获。
这样一来，唯一能找到线索的可能只有那里——人鱼族禁地，地宫。
“我不同意，那座地宫从来没有打开过，没有人知道里面有什么样的危险，而且你现在重伤……芙蕾雅，海洋不能失去你。”埃露瑟拉听完芙蕾雅的计划，二话没说就选择了拒绝。
芙蕾雅虚弱地靠在软垫上，闻言眉头紧皱：“可那是唯一的办法，姐姐，那是唯一有可能找到拯救子民办法的地方。”
“我说不行就是不行，只有这件事，没有任何商量的余地。”埃露瑟拉一挥手，就要转身离去。
芙蕾雅见状，连忙挣扎的起身，要拦住埃露瑟拉，但她的伤实在是太过严重，长期的透支，导致她的恢复能力也变得极差，就这样简单的起身也极为费力。
“姐姐，姐姐，等等！”
她咬着牙忍着剧痛游到埃露瑟拉身前，叫道：“姐姐，求你了。”
埃露瑟拉骗自己的妹妹这个样子，终究是狠不下心，她搀扶着芙蕾雅坐回软垫，叹气道：“不可以，芙蕾雅，如果非要去那里，也只能是我去。”
芙蕾雅大惊失色，连忙阻止：“那怎么能行？姐姐，你是…………”
“芙蕾雅！”
她话能说完，就被埃露瑟拉厉声打断。
作为人鱼族的女王，她从小到大都没有如此失态过，此时却看着自己的妹妹目露猩红，她紧紧的抓着芙蕾雅的手指都在微微颤抖。
这样的姐姐也是芙蕾雅从来没有见过的，她一瞬愣住了，轻声喊了一声。
埃露瑟拉这才反应过来自己现在是什么状态，她仰头狠狠闭了闭眼，深吸一口气才道：“芙蕾雅，大海还不能失去你，这固然是阻止你前往地宫的理由，但更多的其实是……”
她话音一顿，才缓缓道：“我也不可以失去你，你明白吗？”
“你是我最爱的妹妹。”她痛苦地弓起身子，“他们是我的子民，这一切应该由我来承担，而你，只需要给所有人心灵上的力量。”
芙蕾雅张了张口，终究是没再反驳。
“不过这一场姐妹间的交心很快就被传成了大吵一架哈哈哈哈。”芙蕾雅笑道，她飘在乌木身旁，得意道，“最后姐姐还是没能防住我，我悄悄潜入进来地宫。”
和江鹿云她们之前看到的一样，地宫中没有什么危险，只有一幅又一幅精美而神秘的壁画，在壁画中她找到了想要的信息，那传说中能拯救一切的“永失的灵魂”。
她不知道那是什么，但不管知道还是不知道，都要找到它，这或许，是最后的机会。
为此，她翻遍了所有古籍，顾不上污染，一遍又一遍走过祖先们曾经迁徙时聚居的地方，为此，她落下了一身的病，原本漂亮的尾巴逐渐变得暗淡，甚至开始出现了大片大片的斑秃，但她……依旧没能找到任何有用的线索。
也就是在她绝望的时候，忽然间救了一艘路过的轮船。
那天海上正下着暴风雨，轮船被巨大的海浪打得侧翻，一个人从船上掉了下来，她连忙前去救援。
掉落的人被海浪冲得不见了踪影，芙蕾雅又向着冲走的方向赶去，很快，她就找到了险些被彻底淹没的人。
她将人高高托起游了许久，直到来到最近的礁石群边，也就是这时，她才看清了这个人的样貌。
这是个男人，按照人类的年纪来算，应该算是一个中年男人，他衣着的华丽程度即便是芙蕾雅也发出了惊叹。
他是个贵族。
很快，中年男人醒了，他第一眼便见到了趴在自己身边探查呼吸的芙蕾雅，人鱼的美貌惊若天人。
他的目光中满是令芙蕾雅不适的贪婪，也就是在这时，芙蕾雅突然想到了一个继续寻找“永失的灵魂”的办法。
她定定看着男人，问道：“你想娶我吗？”
男人似乎没有料到她这么直接，疑惑道：“你知道我是谁吗？”
“不知道。”芙蕾雅摇头，“但你的穿着不是平民百姓能有的，我救了你一命，作为报答，你应该娶我。”
男人没有直接应下，目光在芙蕾雅的身体上徘徊着，突然道：“我是国王。”
芙蕾雅身形一顿，很快放松下来，淡淡道：“哦。”国王又怎么样？刚好如她所愿，权势越大越有利于她的计划。
国王被她的反应逗得大笑，当场应下。
“好，我回去准备，一个月后，你来这里娶我。”芙蕾雅转身就要跳入海中，突然又停下，“不，你不能以你现在的身份来娶我。”
国王玩味地看着她：“那你想怎么样？”
“我需要你在这一个月之内对外宣布你有一个秘密培养的儿子，我要嫁的，就是你儿子。”
“怎么？嫌弃我老？”
“不，我是想与你做一个交易。”芙蕾雅看向海边，有不少渔民拖着空空如也的渔网回家，走的每一步都仿佛有千斤重，那是生活带来的压迫，但作为国王这样的人怎么会懂呢？
她道：“你想要永生和力量吗？”
她回头：“这些我都可以给你，但作为交换，你要帮我找到一样东西。”
国王挑眉：“这才是你的目的吧，如果我不答应呢？”
芙蕾雅目光阴寒：“如果你拒绝了这场交易，那你的国家将会承受海洋的怒火。”
“好，我答应你。”国王答应得很痛快，重复刚才只是说着玩的，“交易存在，你也得嫁给我。”
“成交。”
国王为得到一个人鱼美人高兴，他看了看万里无云的天空：“如果我没记错的话，今天原本不会有暴风雨的，你们人鱼族还有这样的力量吗？就这么轻易的用出来，不怕伤及无辜？”
芙蕾雅背对着他，抿了抿唇，一跃而起跳入海中。
这一切，不过是她刻意设计的罢了。
“你们猜错了，那是很像阴谋一样的暴风雨，不是国王设计的，也不是莉莉安，那一切其实都是我做的。”
芙蕾雅看着乌木毫不犹豫的向自己曾经居住的宫殿走去，猛然停下了回忆，好奇道：“你跑这里来干什么？虽然我知道你对于我的死而伤心，那也不至于跑这里来怀念吧，这里没什么好看的。”
乌木没有回答她，而是道：“但是城堡里冒充你的莉莉安说过，那场暴风雨就是她为了接近国王设计的。”
“嗯哼～”芙蕾雅挑了挑眉，“还有这种事？”
“莉莉安从小就想变成我，小时候羡慕我的美貌，就央求我让尤妮丝为她配置了改变样貌的药水，不过还是没能完全变得像我。后来长大一点，又喜欢和我穿差不多款式的衣服，喜欢指挥我指挥过的所有人鱼。”
芙蕾雅摩挲了一下下巴，轻轻嘶了一声：“她不会是假扮我都假扮得神志不清了吧？”
“嗯，她已经在潜意识把自己完全当成了。”乌木道。
“好吧，对于她的背叛，我突然有点解气了。”芙蕾雅耸了耸肩，“这样的她，其实和死了也没区别。”
“不，有区别。”乌木推开芙蕾雅宫殿的门，一脚踩下，脚下的东西发出咔嚓的清脆碎裂声。
“啊，别摸………”
她还没能阻止，乌木已经蹲下，一寸寸抚摸着脚下的东西。
那是一堆又一堆的残缺不全的鳞片！
宫殿门口一时间寂静无声。
芙蕾雅见乌木久久不语，干巴巴的笑了几下，而后长叹一声：“看吧，我都说了这里没什么好看的。”
乌木垂着眼，细细摩挲着鳞片：“这是谁的鳞片？”
“我的。”
“为什么会有这么多？”
“啊，太久远了，都不记得了。”芙蕾雅回忆片刻，“好像是有人看我的鳞片不顺眼，长起来一次就刮下一次。”
这些都是芙蕾雅在遭到莉莉安背叛后被囚禁折磨时留下的，像是刻意留在这的收藏品。
不，与其说收藏品，不如说是她作为成功取代公主后的纪念品。
乌木起身，接上刚才没说完的话：“有区别，她还好好活着。”她抬眸，灰白的眼睛上蒙上一层纱，“但我会让这种区别消失。”
“看来小乌木今天心情不算很好？”说话间，一道声音突然响起。
她抬头看去，一条蛇尾从宫殿上方垂下，兰肆晃了晃尾尖，颇感兴趣的看着乌木。
面对熟人，乌木瞬间收起了敌意，不好意思地方挠了挠头，问：“兰肆姐，她们呢？”
“阿拉贝拉和徐立一在女王的宫殿，晨可去找水母去了。”
“水母？”乌木和芙蕾雅同时一愣。
兰肆笑：“嗯，水母。”
芙蕾雅也笑，对乌木道：“你的朋友，比我想象中的还要聪明。”
水母，是能够证明“永失的灵魂”存在的唯一现存的东西。这是芙蕾雅在一次又一次的绝望中发现的，或许她曾经在自己的宫殿中，留下了些许线索。
芙蕾雅在与国王成婚的那天，带走了从小的玩伴莉莉安，和她所计划的一样，做出了夫妻恩爱的假象，瞒过所有人，包括自己的姐姐，只是为了不让她们知道自己的计划。
与此同时，国王也为了得到芙蕾雅口中的宝物，派了许多人到全国各地寻找，但两年过去了，眼见着海洋生态越来越恶化，芙蕾雅心急如焚。
但祸事成双，也就是在这时，才发现了自己最信任的莉莉安早就有了异心。
那是在她再次为了海洋而奔波的一天早上，她外出许久方才归来，正准备去寻找国王再一起商量对策，也就是在这时，她在国王寝宫外看到了赤身的莉莉安。
她听见莉莉安说：“亲爱的国王陛下，我能给你更多想要的东西，比芙蕾雅所能做的要更多更好，她太过心软了，寻找宝物这样的事情竟然是为了那些愚蠢的人鱼，她为了别人宝物，怎么可能真的尽心尽力呢？”
“不如您杀了她，哦，不，不用杀了她，只需要把她关在玻璃水箱中，作为人鱼族皇室，她身体的每一处可都是宝物，不能浪费了。”
芙蕾雅霎时间愣在了原地，她扶着门的手痉挛着，胸口剧烈起伏，一种极强烈的恶心感涌上，哇的一声吐了出来。
她觉得头晕脑胀，一时间不知道该怎么办为好，莉莉安的背叛就像是压垮她内心的最后一根稻草，将她打的神魂恍惚。
她的身体晃了晃，长久的奔波让她身心疲倦，心中仅存的耐心告捷，如恶魔般滋生的恶意疯狂涌上，她告诉自己打开门，要打开门，杀了她！
可是，在手即将用力时，她又条件反射的将手拿开，猛的向后退了几步。
也就是退后的这几步，让她看清了自己刚才吐的东西，那是一片红色。
血？
芙蕾雅下意识摸了摸自己唇边，指尖上沾染了一点鲜血。
她怎么会吐血？
乌木不知道，但在她听到女王说自己最爱的妹妹从不曾有过明艳的红发时，百感交集。
“你不用再问她这些了，她不记得的，在我死去后，曾经真心爱我的人们，当失去了对我的所有记忆。”芙蕾雅漂浮在乌木的意识中，她微垂着眼眸，看不清眼底的情绪。
突然，她算是回忆起了有趣的事情，笑出了声，边笑边对乌木道：“走吧，不用问她了，你想知道什么，我告诉你呀。”
乌木皱眉：“可是………”
“好了，走吧走吧，再呆在这里没有任何意义，我死都死了，她们还记不记得我也无所谓，你与其在这里伤心这个，不如快些到陆地上帮我报仇。”芙蕾雅笑着摸了摸乌木的头，“看上去还那样小，怎么会来这里呢？我之前还看见过一个穿白色裙子的小朋友，你们应该好好长大才对。”
她想了想，拔下一片尾巴上的鳞片放在乌木手中：“海神保佑你。”
乌木一愣，芙蕾雅的这一举动，让她想起了曾经的阿拉贝拉，她们从某个方面来说，确实有一定的相似度，这个副本里存在海神的传说，就像阿拉贝拉是守护自然的绿女巫一样，这种有类似神力一样的东西的高级副本有可能产生bug，如果她没猜错的话，芙蕾雅意识觉醒的程度已经将要接近阿拉贝拉，所以她才会意识到玩家的存在。
果不其然，下一秒，芙蕾雅又问：“与你在一起的有我的同类是吧？可以带我去见见她吗？”
她已经将话说的如此明白，乌木思考片刻，选择按照她说的做。
“你怎么了？尤妮丝。”女王见乌木迟迟没有说话，担忧地问道。
乌木灰白的眼珠转了转看向她的方向，过了片刻，才像是下定决心一样，问道：“你还记得在多年前，有一只红发的小人鱼与你一起看过海底的星星吗？”
女王一愣，没有说话，但茫然的表情给了乌木答案。
乌木咬了咬下唇，有些不甘心，她想再问一次，却被芙蕾雅打断。
芙蕾雅眉眼含着笑，语气却是淡淡的，她叹息般道：“不用再问，事情已成定局，我无法复活，她们记起来也无济于事，眼下最重要的是净化海洋。”
乌木只得点头，与女王辞别，直到到了一个无人的地方，她才又问：“你知道怎么净化海洋？”
“知道啊，我当然知道。”芙蕾雅翘了翘尾尖，晃晃悠悠道。
“那你知道永失的灵魂是什么吗？”
“我知道呀。”芙蕾雅又答，“不过我不能告诉你。”
乌木问：“为什么？”
芙蕾雅收了那副闲散的模样，冲乌木眨了下眼睛：“你猜。”
这是不想告诉自己。
乌木心下了然，并不强迫她，而是道：“我先带你去找阿拉贝拉，她如果知道你的存在应该会比较高兴。”
“嗯。”芙蕾雅看着大海，轻声道，“我明白她。”
这话说得乌木一头雾水，不过也不打算问，有些事情或许等见到阿拉贝拉就明白了。
她们一路沉默着，只有意识里的芙蕾雅似有若无的歌声，那就是来自于遥远的地方的呓语。
就在她听得入神时，芙蕾雅突然开口：“好无聊啊，我们来聊聊天吧，你想知道我是怎么死的吗？”
乌木：“……………”
和一个刚认识没多久的人聊这么劲爆的话题，芙蕾雅和阿拉贝拉凑在一起一能凑成一对完美的棒槌。
“你如果不介意的话，洗耳恭听。”
她的回答成功逗笑了芙蕾雅：“你真有意思。”
而后，她支着下巴回忆道：“从哪里讲起好呢？让我想想，我都快忘了。”
那时她因为净化海洋重伤后的第二天，海洋中的所有生命都岌岌可危，尽管重伤未愈，她仍然强撑着去找了女王。
她本来已经对净化海洋失去了希望，但在她昏迷时，突然想到了一个地方，那个地方是人鱼的祖先流传下来的，海洋诞生这么多年，或许曾经也经历过这样的污染，那时候祖先们是怎么应对的？她翻遍了所有留有祖先痕迹的地方都无所收获。
这样一来，唯一能找到线索的可能只有那里——人鱼族禁地，地宫。
“我不同意，那座地宫从来没有打开过，没有人知道里面有什么样的危险，而且你现在重伤……芙蕾雅，海洋不能失去你。”埃露瑟拉听完芙蕾雅的计划，二话没说就选择了拒绝。
芙蕾雅虚弱地靠在软垫上，闻言眉头紧皱：“可那是唯一的办法，姐姐，那是唯一有可能找到拯救子民办法的地方。”
“我说不行就是不行，只有这件事，没有任何商量的余地。”埃露瑟拉一挥手，就要转身离去。
芙蕾雅见状，连忙挣扎的起身，要拦住埃露瑟拉，但她的伤实在是太过严重，长期的透支，导致她的恢复能力也变得极差，就这样简单的起身也极为费力。
“姐姐，姐姐，等等！”
她咬着牙忍着剧痛游到埃露瑟拉身前，叫道：“姐姐，求你了。”
埃露瑟拉骗自己的妹妹这个样子，终究是狠不下心，她搀扶着芙蕾雅坐回软垫，叹气道：“不可以，芙蕾雅，如果非要去那里，也只能是我去。”
芙蕾雅大惊失色，连忙阻止：“那怎么能行？姐姐，你是…………”
“芙蕾雅！”
她话能说完，就被埃露瑟拉厉声打断。
作为人鱼族的女王，她从小到大都没有如此失态过，此时却看着自己的妹妹目露猩红，她紧紧的抓着芙蕾雅的手指都在微微颤抖。
这样的姐姐也是芙蕾雅从来没有见过的，她一瞬愣住了，轻声喊了一声。
埃露瑟拉这才反应过来自己现在是什么状态，她仰头狠狠闭了闭眼，深吸一口气才道：“芙蕾雅，大海还不能失去你，这固然是阻止你前往地宫的理由，但更多的其实是……”
她话音一顿，才缓缓道：“我也不可以失去你，你明白吗？”
“你是我最爱的妹妹。”她痛苦地弓起身子，“他们是我的子民，这一切应该由我来承担，而你，只需要给所有人心灵上的力量。”
芙蕾雅张了张口，终究是没再反驳。
“不过这一场姐妹间的交心很快就被传成了大吵一架哈哈哈哈。”芙蕾雅笑道，她飘在乌木身旁，得意道，“最后姐姐还是没能防住我，我悄悄潜入进来地宫。”
和江鹿云她们之前看到的一样，地宫中没有什么危险，只有一幅又一幅精美而神秘的壁画，在壁画中她找到了想要的信息，那传说中能拯救一切的“永失的灵魂”。
她不知道那是什么，但不管知道还是不知道，都要找到它，这或许，是最后的机会。
为此，她翻遍了所有古籍，顾不上污染，一遍又一遍走过祖先们曾经迁徙时聚居的地方，为此，她落下了一身的病，原本漂亮的尾巴逐渐变得暗淡，甚至开始出现了大片大片的斑秃，但她……依旧没能找到任何有用的线索。
也就是在她绝望的时候，忽然间救了一艘路过的轮船。
那天海上正下着暴风雨，轮船被巨大的海浪打得侧翻，一个人从船上掉了下来，她连忙前去救援。
掉落的人被海浪冲得不见了踪影，芙蕾雅又向着冲走的方向赶去，很快，她就找到了险些被彻底淹没的人。
她将人高高托起游了许久，直到来到最近的礁石群边，也就是这时，她才看清了这个人的样貌。
这是个男人，按照人类的年纪来算，应该算是一个中年男人，他衣着的华丽程度即便是芙蕾雅也发出了惊叹。
他是个贵族。
很快，中年男人醒了，他第一眼便见到了趴在自己身边探查呼吸的芙蕾雅，人鱼的美貌惊若天人。
他的目光中满是令芙蕾雅不适的贪婪，也就是在这时，芙蕾雅突然想到了一个继续寻找“永失的灵魂”的办法。
她定定看着男人，问道：“你想娶我吗？”
男人似乎没有料到她这么直接，疑惑道：“你知道我是谁吗？”
“不知道。”芙蕾雅摇头，“但你的穿着不是平民百姓能有的，我救了你一命，作为报答，你应该娶我。”
男人没有直接应下，目光在芙蕾雅的身体上徘徊着，突然道：“我是国王。”
芙蕾雅身形一顿，很快放松下来，淡淡道：“哦。”国王又怎么样？刚好如她所愿，权势越大越有利于她的计划。
国王被她的反应逗得大笑，当场应下。
“好，我回去准备，一个月后，你来这里娶我。”芙蕾雅转身就要跳入海中，突然又停下，“不，你不能以你现在的身份来娶我。”
国王玩味地看着她：“那你想怎么样？”
“我需要你在这一个月之内对外宣布你有一个秘密培养的儿子，我要嫁的，就是你儿子。”
“怎么？嫌弃我老？”
“不，我是想与你做一个交易。”芙蕾雅看向海边，有不少渔民拖着空空如也的渔网回家，走的每一步都仿佛有千斤重，那是生活带来的压迫，但作为国王这样的人怎么会懂呢？
她道：“你想要永生和力量吗？”
她回头：“这些我都可以给你，但作为交换，你要帮我找到一样东西。”
国王挑眉：“这才是你的目的吧，如果我不答应呢？”
芙蕾雅目光阴寒：“如果你拒绝了这场交易，那你的国家将会承受海洋的怒火。”
“好，我答应你。”国王答应得很痛快，重复刚才只是说着玩的，“交易存在，你也得嫁给我。”
“成交。”
国王为得到一个人鱼美人高兴，他看了看万里无云的天空：“如果我没记错的话，今天原本不会有暴风雨的，你们人鱼族还有这样的力量吗？就这么轻易的用出来，不怕伤及无辜？”
芙蕾雅背对着他，抿了抿唇，一跃而起跳入海中。
这一切，不过是她刻意设计的罢了。
“你们猜错了，那是很像阴谋一样的暴风雨，不是国王设计的，也不是莉莉安，那一切其实都是我做的。”
芙蕾雅看着乌木毫不犹豫的向自己曾经居住的宫殿走去，猛然停下了回忆，好奇道：“你跑这里来干什么？虽然我知道你对于我的死而伤心，那也不至于跑这里来怀念吧，这里没什么好看的。”
乌木没有回答她，而是道：“但是城堡里冒充你的莉莉安说过，那场暴风雨就是她为了接近国王设计的。”
“嗯哼～”芙蕾雅挑了挑眉，“还有这种事？”
“莉莉安从小就想变成我，小时候羡慕我的美貌，就央求我让尤妮丝为她配置了改变样貌的药水，不过还是没能完全变得像我。后来长大一点，又喜欢和我穿差不多款式的衣服，喜欢指挥我指挥过的所有人鱼。”
芙蕾雅摩挲了一下下巴，轻轻嘶了一声：“她不会是假扮我都假扮得神志不清了吧？”
“嗯，她已经在潜意识把自己完全当成了。”乌木道。
“好吧，对于她的背叛，我突然有点解气了。”芙蕾雅耸了耸肩，“这样的她，其实和死了也没区别。”
“不，有区别。”乌木推开芙蕾雅宫殿的门，一脚踩下，脚下的东西发出咔嚓的清脆碎裂声。
“啊，别摸………”
她还没能阻止，乌木已经蹲下，一寸寸抚摸着脚下的东西。
那是一堆又一堆的残缺不全的鳞片！
宫殿门口一时间寂静无声。
芙蕾雅见乌木久久不语，干巴巴的笑了几下，而后长叹一声：“看吧，我都说了这里没什么好看的。”
乌木垂着眼，细细摩挲着鳞片：“这是谁的鳞片？”
“我的。”
“为什么会有这么多？”
“啊，太久远了，都不记得了。”芙蕾雅回忆片刻，“好像是有人看我的鳞片不顺眼，长起来一次就刮下一次。”
这些都是芙蕾雅在遭到莉莉安背叛后被囚禁折磨时留下的，像是刻意留在这的收藏品。
不，与其说收藏品，不如说是她作为成功取代公主后的纪念品。
乌木起身，接上刚才没说完的话：“有区别，她还好好活着。”她抬眸，灰白的眼睛上蒙上一层纱，“但我会让这种区别消失。”
“看来小乌木今天心情不算很好？”说话间，一道声音突然响起。
她抬头看去，一条蛇尾从宫殿上方垂下，兰肆晃了晃尾尖，颇感兴趣的看着乌木。
面对熟人，乌木瞬间收起了敌意，不好意思地方挠了挠头，问：“兰肆姐，她们呢？”
“阿拉贝拉和徐立一在女王的宫殿，晨可去找水母去了。”
“水母？”乌木和芙蕾雅同时一愣。
兰肆笑：“嗯，水母。”
芙蕾雅也笑，对乌木道：“你的朋友，比我想象中的还要聪明。”
水母，是能够证明“永失的灵魂”存在的唯一现存的东西。这是芙蕾雅在一次又一次的绝望中发现的，或许她曾经在自己的宫殿中，留下了些许线索。
芙蕾雅在与国王成婚的那天，带走了从小的玩伴莉莉安，和她所计划的一样，做出了夫妻恩爱的假象，瞒过所有人，包括自己的姐姐，只是为了不让她们知道自己的计划。
与此同时，国王也为了得到芙蕾雅口中的宝物，派了许多人到全国各地寻找，但两年过去了，眼见着海洋生态越来越恶化，芙蕾雅心急如焚。
但祸事成双，也就是在这时，才发现了自己最信任的莉莉安早就有了异心。
那是在她再次为了海洋而奔波的一天早上，她外出许久方才归来，正准备去寻找国王再一起商量对策，也就是在这时，她在国王寝宫外看到了赤身的莉莉安。
她听见莉莉安说：“亲爱的国王陛下，我能给你更多想要的东西，比芙蕾雅所能做的要更多更好，她太过心软了，寻找宝物这样的事情竟然是为了那些愚蠢的人鱼，她为了别人宝物，怎么可能真的尽心尽力呢？”
“不如您杀了她，哦，不，不用杀了她，只需要把她关在玻璃水箱中，作为人鱼族皇室，她身体的每一处可都是宝物，不能浪费了。”
芙蕾雅霎时间愣在了原地，她扶着门的手痉挛着，胸口剧烈起伏，一种极强烈的恶心感涌上，哇的一声吐了出来。
她觉得头晕脑胀，一时间不知道该怎么办为好，莉莉安的背叛就像是压垮她内心的最后一根稻草，将她打的神魂恍惚。
她的身体晃了晃，长久的奔波让她身心疲倦，心中仅存的耐心告捷，如恶魔般滋生的恶意疯狂涌上，她告诉自己打开门，要打开门，杀了她！
可是，在手即将用力时，她又条件反射的将手拿开，猛的向后退了几步。
也就是退后的这几步，让她看清了自己刚才吐的东西，那是一片红色。
血？
芙蕾雅下意识摸了摸自己唇边，指尖上沾染了一点鲜血。
她怎么会吐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