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利坚国这几天,就像跨海度假。

    所有人都住在约翰安排的别墅里,时差还没倒彻底,就被他带着一整天到处游玩。

    该谈的事一件没谈,倒是玩得穆十陵开始掉头发。

    随遇而安的柴雪,看着一地的毛发,能想象得出,变成原型后的豺狼,会秃成什么样子。

    “找不到,完全找不到。”穆十陵来回踱步。

    柴雪递给他一杯咖啡,“郎博还没有传来消息?”

    “陷入了之前的局面。”穆十陵接过咖啡,放到一边。

    他现在急得没有困意,反倒更担心过多的□□,使他掉发更严重。

    守在德特里斯克堡的郎博一行人被控制住后,他们完全处于被动。而占优势的纯人,又没有完全袒露自己的目的。

    一副拒绝交谈,虚与委蛇的打算。

    但也能确定郎博的安全。

    池慎掌握了上京大半的生意圈,他们想要土地,想要兽人的权利,就不会考虑把池慎逼急了。

    柴雪捧着另一杯冒着热气的咖啡,往教父房里去,“熬过这个冬天,就可以了。”

    “什么意思?”穆十陵问。

    教父从始至终都未告诉他,来利坚国的主要目的,以及为什么在他们离开港口后,国内便开始全面锁国了。

    来的路上只知道随行教父,想办法联系郎博。

    他一向是接到任务,就立刻执行,不询问原因。

    但不知道内情,心里就越是容易慌乱。

    前几日教父还给他换了部手机,有邬恩琪电话的那一部被没收了。

    联系不上亲近的人,他难免会有些乱了阵脚。

    “十陵,”柴雪开门前说道,“你只要相信教父便行了。”

    缥缈的话却像一颗定心丸,让穆十陵定了下心神,“我明白了。”

    屋内开了扇窗,池慎仰靠在真皮座椅上,正对着风口醒酒。

    柴雪见了,眉心微蹙,上前帮他把窗户关上了。

    “我该把咖啡换成醒酒茶。”

    池慎睁开眼,哑声道:“咖啡就可以了。”

    递到他手中后,柴雪绕到后面,熟练地给他揉着头。

    “毒素都吐出来了吗?”

    “吐出来了。”

    咖啡进了嘴里,分不清是残留的毒素味,还是咖啡自带的苦涩。

    德特里斯克堡事件的背后人没有出来,约翰就是最大的话事人,只能暂且听他的安排。

    打着友好的旗帜,那个男性纯人只用了一个星期,就带着他们逛完了利坚国所有能逛的景点。

    速度比上京本地的旅游团还快。

    昨晚又开了第三场欢迎宴会,再一次要求教父一定参加。他邀请的都是利坚国的上层人士,鸿门宴不去不行。

    一堆西装革履的人在场,也挡不了他搞小动作的心思。

    靠近池慎身边的那几杯酒,全都加了吐真剂,他一杯又一杯的送过来,教父也只能一杯又一杯地接下。

    好在以前经历过的事,让池慎已经对吐真剂起了免疫。喝下去后,除了被副作用的毒素弄得头昏,也不至于把不该说的都说出去。

    柴雪下了几分力道,见他眉眼舒展了,才问:“他们还要过会儿才来,要休息一下吗?”

    “不了,”池慎仰面看她,“睡了反而更加不清醒。”

    一会儿对方会摆出怎样的态度过来,他们还推断不出来。

    柴雪见他眼底泛青,便将手背贴在了他的脸上。

    关窗时吹了凉风,手上的温度还没有升上来,连带着中指上戴着的银戒都凉意刺骨。

    “可清醒了?”

    少见的同他闹脾气。

    池慎受着,不偏不躲,摩挲着她泛凉的手,“清醒了。”

    他又将她的手,贴在热意未散的右脸上,头头是道地说:“上京讲就个对称。”

    “老一辈儿的说法,”怕他感冒了,柴雪抽出手,“再者,我也不是上京的豹子。”

    雪豹过去住的那座山,偏远得不能再偏远,早已出了上京的界限,实打实的乡下豹子。

    门被敲响,穆十陵在外面叫人:“教父,约翰来了。”

    来得比预计的时间还要早,想来是得到消息,仅尝试过一次后,就来找的他们。

    柴雪去一边帮他拿过外套,“一会儿该动手的时候,你就给个指示。”

    “我们是出来外交的,”教父穿好外套后,揉了下她的头,“不是拱火。”

    柴雪替他拉开了门,“按你们老一辈的话讲,以防万一。”

    “我还未过三十,虚也该虚到二十九岁。”教父看着她,“该是年轻人才是。”

    柴雪呛道:“等您偏头痛好些了再说吧。”

    来势汹汹的约翰,正坐在客厅里等。

    现在身不由己,该是退让的时候。

    教父还是个毛头小子的时候,就知道“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的纯人老话。

    早年他看的角度不同,觉得这句话该是“卧薪尝胆”,这一典故的延生。

    再看一看利坚国纯人现在处的位置,这个角度一点儿没错。

    柴雪想的是,处处退让,对面会愈发得寸进尺。

    利坚国不论纯人,还是兽人,血统里自带典型的自大、傲慢。

    约翰大摇大摆地进来,靠坐在沙发上,对池慎张开双手,“池先生,到底是精打细算的上京人。”

    不同于他的没规没矩,池慎在他对面端坐,问:“喝茶吗?我从国内带了点儿安岭过来。”

    约翰翘着一只腿,不给面子地对一旁的穆十陵说道:“沃勒曼,谢谢。”

    房子是他准备的,酒柜里备了哪些酒,他比池慎更清楚。

    穆十陵有着在教父身边的傲气,站在原地没动,直到看见教父的指尖点了点金角翼龙头,他才转身去酒柜那边。

    高度数的沃勒曼只有酒香闻起来不错,喝下去没一会儿,就会开始上脸。

    约翰显然是喝惯了这种,脸上没有一点反应。

    将酒杯重重地放在桌面上后,他用一只手摸着自己的下颚,咂了下嘴,“封了港口和航班,对你们有什么好处?”

    “一个星期的亏损,换算下来,能有上亿多匙吧。”

    池慎呷了口安岭,轻轻地放下,“亏点儿就亏点儿,上京的人有句老话,破财免灾。”

    联盟国里,有他们的国家,还有利坚国。

    没有一方发起的话,不会轻易交战。

    谁都不愿成为历史上的罪人。

    德特里斯克堡的气体疫苗研制出来了,是要明着放出去,还是暗着放出去,就等着他们国内的反应。

    毕竟以现在的科技,再不是简单的战火交战了。

    但上京先以国内出现大规模传染病为由,封闭了所有可以出去的航线。

    一个炮硬生生闷了回去。

    他们早就安排了人埋伏在上京,现在锁着,出不去进不来,真正改变基因的气体疫苗不能送到国内,也都着急了。

    “就是不知道池这些钱财破得值不值……”他掀起眼皮,冷冷瞧了池慎一眼,“池先生身上的病灶,消了没?”

    外面进来一帮穿防护服的兽人。

    柴雪看着教父的手,没有等到需要的指示,便收回了目光,静观其变。

    其余的国家,多是纯人给兽人打工,它们倒是反过来了。

    穿防护服的兽人,不会说上京的语言,操着一口外语,靠近池慎,“池先生,请配合我们的检查。”

    屋内被他们喷洒了大量的消毒液,接着就地对池慎进行了采样。

    三个小时后就能出结果,约翰没走,坐在位置上,把玩着玻璃杯。

    穆十陵看烦了,伸出手压住杯子,又给他往里面倒了沃勒曼。

    约翰浅笑着摇晃酒杯,“利坚国的经济,多是出口贸易……有钱大家赚,吞下金角翼龙的池先生,应该比我懂这个道理。”

    池慎喝光了杯里的茶,“对外贸易的干扰因素有很多,这也不是我能决定的。”

    “还有两个小时五十分钟,”约翰看了眼表,“池先生不如给我讲讲,你们上京人的生意宏图?”

    两个小时五十分钟。

    他逼着池慎说出国常院做的打算。

    消息一点都传不出来,他们这边也没办法从郎博那里,收到德特里斯克堡里的情况。

    就像两个聋子之间的对弈,全凭眼下的一切做出判断。

    现在已经是变相的软禁。

    但是,倘若教父不说国内的情况,这三个小时后的结果,足以把池慎带去他们看不见的地方,关起来,失去一切联系。

    穆十陵不完全清楚,只有柴雪知道,若是国内收不到池慎定期传回去的信息,他们将会被当做弃子,丢在国外。

    一直到真正的战争打响,他们才能重见天日。

    柴雪思量着,开口道:“与利坚国交往了这么多次,国内何时流行起的这些疾病,我们教父确实不清楚。”

    穆十陵站在一旁,没拦住她。

    约翰这才看她,眼里不屑,“你是……?”

    他故意没说后面的语句。

    “我是金角翼龙帮的母亲。”柴雪抬起一只手,压在教父的肩上。

    “哦——哈哈哈……”约翰站起来,俯身抓起柴雪搭在池慎肩上的手,做了个吻手礼,“礼数不周,多有得罪。”

    柴雪抽回手,他向后倒在沙发上,又翘起腿,腰腹别着的枪露了出来,他盯着池慎手中的金角翼龙头,收起了笑,指腹转动着右手大拇指戴着的银环,“夫人也做个检查吧。”

    谁都没有出言拒绝。

    又等了三个小时,两份检查报告递到约翰手中。

    他看过后,扔进了一旁的垃圾桶里,扯着外套的下摆站起身来,伸出手指向门口:“走一趟吧,夫人。”

    两方对峙着,柴雪先动。

    她走出门,穿防护服的兽人也鱼贯而出。

    约翰扣好西装的扣子,垂眸俯视着沙发对面的池慎,“池先生不必担心,夫人病好后,确认没有传染的危险,我们会亲自送回来。”

    “劳烦你了。”池慎攥紧翼龙头,起身送别。

    人走光后,穆十陵捡起两份报告。

    两份检查结果一样安全。

    他们延迟了德特里斯克堡的计划,这些纯人就来要一个人质,以求保障。

    精打细算的,是他们才对。

    穆十陵看见结果,也就想通了柴雪的举动。

    去的一定不能是教父。

    “夫人不会有事的。”穆十陵已经改了口。

    池慎微微颔首,“开春就好了。”

    春风一吹,什么病都没有了。

    利坚国的纯人考量得没错。

    新的时代,不论是热武器还是冷兵器,都不值得带上战场了。

    只要没有证据,规避了历史的谩骂,什么法子不行?

    他们不但要纯人的掌权,还要足够的土地!

    德特里斯克堡的枪声,响彻在新的黎明。

    上京的官媒报道着国内的最新情况。

    临近兽人们的万春节,街上空无一人,空气中除了消毒液的气味,没有鞭炮之类的硝烟。

    卢娜同刚来的邰鄂那般,躲在审讯室里。

    德特里斯克堡的人,在国内安插了多少监视她的人,她比谁都清楚。

    藏在邰鄂身上的疫苗,是她留的保障。

    她和邰鄂相互制约,为了生命安全,互相保存着对方的秘密。

    现在皆倒戈了。

    邰鄂没了疫苗,也就不会被盯上,而她则没了留下的意义。

    只要在审讯室里熬下去,熬到国内接种疫苗的人到达百分之八十以上,感染一次二次的疾病,将那些病毒一再削弱,体质一再加强。

    德特里斯克堡就会成为瓮中之鳖。

    她也能获得安全。

    审讯室里没有窗户,环境完全是阴冷。

    卢娜时刻紧张着,有很长一段时间没有入眠了,头发的汗水都是湿冷的。

    她发着抖,像是看到了幻觉。

    一个戴着口罩和鸭舌帽的人进来,抓着她的胳膊,给她注射了什么东西。

    混血的血统让她在失去意识的前一秒,闻出了他身上的气息。

    空气中的病毒无处不在,注射过后,感染各种疾病只是一瞬间的事。

    死亡前,她耗费全部力气,在地砖上用指甲抠出一个字母——C。

    翌日。

    佘文穿着防护服,打开审讯室的门,看到的便是一具皮肤溃烂的尸/体。

    他拍了照片,给外海的教父发了过去。

    德特里斯克堡动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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