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如海,四十出头,宽眉厚耳,很忠厚的长相,做生意很容易就能博得别人好感,为人也很变通,是个当老板的好料子,原本在北城也有家不大不小的布庄。

    可因为他会做生意,挡了别人的道,三年前,被一伙山匪连人带货的给劫了,差点命都没了,刚好顾星澜带着陶川来京城办事,顺手就给救了。

    人是救回来了,可货却没了,许如海垂头丧气的解开腰带就要把自己吊死,把顾星澜气得上去就抽了他一嘴巴。

    那时的顾星澜也不知脑子抽了什么风,救了这么个货。

    也许是想到原身的爹娘也是死于山匪之手吧,虽救了人,但许如海自己不想活,谁都没办法,她本想打马离开。

    便听许如海在那噼里啪啦的哭诉,意思大抵是不该因为点生意就得罪府尹小妾的弟弟,这下进的绸缎也没了,回去后还不起借的银子,也是死路云云。

    没想到这人竟是个做布料生意的,顾星澜本要打马而去的手又缩了回来。

    就这样,顾星澜以高价聘用了许如海做掌柜,一次性支付了许如海五百两银子工钱,在南城承恩街开了这间锦秀布庄。

    顾星澜从姑苏给许如海发货,一路的运输都是由自家商行负责。

    京城开店的打点与安全,也由顾星澜一手包办,许如海只负责让生意挣钱,让顾星澜挣到银子。

    一开始许老板很不相信顾星澜,原因无他,只因顾星澜当时只有十二岁,虽然女童长个子要早些,可看起来也不过是个十四五岁的少年。

    谁能相信一个少年能盘下一间铺子,做幕后老板呢?那不说笑呢。

    可顾星澜确实从几个山匪手里救了他,想起这黑衣少年杀人那场面,许如海不禁一哆嗦。

    那手起刀落,砍瓜切菜的,一眨眼的功夫,五个悍匪血溅三尺,横七竖八的死在当场,吓得其他山匪抢了绸缎就跑了,几乎没怎么用陶川搭手。

    也许,这小阎王的话,也不是不能信?

    许老板抱着死马当作活马医的心态,犹豫的点了点头,直到他回到临安街铺子,被一众债主追债时,顾星澜拿出五百两银票,帮他把债都清了,许如海才真的信了。

    这少年不是说笑的,是真的要聘用他开铺子。

    京城什么营生最挣钱?那布庄肯定是排在前头的,甭管什么时候,老百姓都要穿衣吃饭的,衣食住行,打头儿的便是这衣。

    顾星澜带着陶川本也是要提前过来安排生意,为以后做准备的,这许如海出现的很是时机,也算这人命不该绝。

    许掌柜也确实没有让顾星澜失望,进货上,他每年还是要亲自跑姑苏几趟的,毕竟是老生意人了,眼光上自是不同。

    他不来时,顾衡便会帮着遴选货品让商队给许如海送过去。

    顾二公子从小爱美,对于选布料这种事,顾星澜要是管,生意早黄了。可顾二不同,打小的脾性刻在骨子里呢,总是有点用处的。

    别说,他每次选的料子都卖的出奇的好。

    承恩街锦秀布庄的生意,也越来越红火,有了顾星澜黑白两道的打点,许如海的生意那是如虎添翼,一日千里。

    成了顾星澜真正的钱袋子之一。

    顾星澜对许如海点了点头,原本带仲夏看布料的许文秀听到许掌柜的这句东家,也急忙走了过来,盈盈一拜道:“小女眼拙,竟没认出东家,还请东家责罚。”

    许文秀,年方十八,本是个很俏丽的姑娘,也因三年前被债主逼债时,不小心误伤了额头,留下了疤痕,拖到现在也没嫁人。

    父女俩相依为命,许如海很心疼这个女儿,不想委屈了她给鳏夫做妾,就让她在布庄里打点生意,但许文秀只在三年前见过这位不同凡响的小公子,这会儿自是不识。

    顾星澜接过许如海端过来的茶,抿了一口,不在意的道:“三年不见,许姑娘自是认不出,不怪你。”

    东家宽厚,父女俩自是感激,但顾星澜的气势摆在那呢,多年的镇北王也不是白当的,举手投足之间,自带迫人的威仪,随着年龄渐长,越发的显露了出来。

    许文秀拘谨的抓着衣袖,站到许如海身边。

    许如海道:“东家几时到的京城?怎么不来个信儿,我提前给东家安排好。”

    顾星澜起身道:“里边说吧。”

    许文秀留在铺子打点生意,许如海领着几人进了内院。

    布庄是前铺内院的格局,后面既可以囤些货品,还可以住人看货,两相方便,许如海有时,也会在内院和人谈生意。

    “东家可有落脚的院子了?”

    顾星澜落座后,理了理衣摆道:“以后有事,你可直接来兴运街沈府寻我,或是这位姑娘。”她冲仲夏歪了歪头。

    仲夏会意的摘下面纱,让对方认个脸,复又将面纱戴好。

    许如海认真的看仔细了仲夏的面容,礼貌的问:“这位姑娘如何称呼?”

    隔着面纱,仲夏悠悠的道:“主子赐名柳仲夏,许掌柜唤我柳姑娘或仲夏皆可。”

    一声主子,高下立见,许如海点头一礼道:“柳姑娘。”

    仲夏站在顾星澜身边,自然的受了,又浅浅的回了一礼,她的体面就是主子的体面,如果这点事都做不好,这几年群芳楼的磋磨就算白受了。

    许如海转身从隐蔽的暗柜里拿出两套账本递给顾星澜,仲夏直接接了过来。

    顾星澜道:“刚刚那人潘府的?”

    许如海尴尬的笑道:“正是锦荣街潘府,东家,方才那也是没办法,那些管事的婆子,也就这点油水,不给她们好处,咱们生意谈不成。”

    “生意的事,我不插手。”顾星澜目光看向前边布庄里忙碌的许文秀,若有所思,随口道:“最近可有什么难办的事?”

    提到这话,许如海面上带着犹豫,踟蹰的了半晌。

    顾星澜一看,还真有事不成,但她没说话,也没催对方。

    “……确实是有一桩,”许如海道:“不瞒东家,布庄的生意本来还要好些,只是最近斜对面也开了一家鸿运布庄,所售布匹和咱们差不多,也是苏杭的货,可对家恶意压价,抢了咱们很多生意。”

    商人便是如此,看哪个行当赚钱,附近也会多些跟风的店铺,依样画葫芦的抢生意,本也不是什么出奇的事。

    平时也不会拎到顾星澜眼前儿,可许如海却提了?

    顾星澜细长的手指一下下的敲着桌面,就听许掌柜又道:“前些日子,他们雇了两个妇人来咱们布庄买料子,然后吵嚷着咱们料子有问题,做了衣裳穿了浑身起疹子。”

    “这明摆着是讹人的事,往常报军巡铺的人,赶出去也就是了,可这次军巡铺的人竟勒令咱们赔对方银钱,不然便要让咱们关铺子。”

    “一开始我也没想到是鸿运布庄的人使坏,可军巡铺的人来了后,鸿运布庄掌柜领着一群人在那看热闹,还撺掇百姓抵制我们。”

    话说到这里,顾星澜便听明白了大致的始末。

    “万里商行的鲍行首怎么说?”顾星澜收回目光看向刘如海。

    平时上京城的打点,明面上都是鲍行首在管,私下里,却另有其人。

    许如海道:“您可能还没去商行吧?鲍行首也去找人问了,说对面的鸿运布庄背后是齐王,让我们识相点。”

    “哦?”顾星澜起身道:“这事我知道了,对面再来挑衅,先安抚着,实在不行,吃点亏也无妨,其他的事,我会安排。”

    得了这句话,许如海长出了一口气,多日的郁结散了一大半,踏实的送顾星澜二人出去,走到前面铺子时,许文秀将刚刚仲夏挑的几匹布都给包了起来。

    “东家是自己带走,还是我送到府上去?”许文秀道。

    顾星澜瞥了眼那两匹料子,道:“今季的好料子,各拿几匹让绣娘们做成成衣,给府里每人添几身衣裳,这两匹,就给仲夏单独制成成衣吧。”

    许文秀道:“是,那我回头亲自跑一趟府里。”

    顾星澜嗯了声,回头对许如海道:“你这姑娘教得不错,回头让她出去单独管个铺子吧。”

    许如海瞬间狂喜,整个人都兴奋的给顾星澜行礼,道:“谢东家看重,秀儿……”

    许文秀眼中也带着雀跃,道:“谢东家,谢东家……”

    没什么能比在个慈父面前夸子女更高的褒奖了,这比直接给许如海银子效果还好,毕竟授人以鱼不如授人以渔。

    两人高高兴兴的送顾星澜离开。

    马车上,仲夏又从包里摸了两颗枣子给顾星澜,她这次没接,就听仲夏道:“这是谢主子赏的衣裳。”

    顾星澜没扭捏,直接塞进嘴里,别说,还挺甜。她眉眼舒展的闭目养神,就听仲夏道:“主子不忧心吗?”

    “忧心什么?”顾星澜吃着甜枣,悠闲的掀开帘子,看着鸿运布庄的方向出神。

    仲夏将帕子递给顾星澜道:“鸿运布庄?”

    顾星澜接过帕子擦了擦嘴,心中一阵舒畅,她好久都没活得这么精致了,自从成了个女娘,她每天都累得像条狗,比在北境守疆还累。

    不是在筹谋算计,就是在奔波,她都快忘了,自己曾经也是个王爷,也是一堆仆从服侍的。

    看来把仲夏收在身边也不错,从姑苏到京城这一路行来,她发现仲夏是个不错的苗子,怪不得会被群芳楼的常妈妈安插到雍王身边。

    没想到,最后这个得用的人手,便宜她了,估计她那七侄子赵王知道了,得呕得吃不下饭。

    “主子?”

    顾星澜收回思绪,不痛不痒的轻声道:“切……这算什么,就值得我忧心?齐王眼下缺银子,想抢抢生意也正常,不过我的银子可没那么好抢,从来只有我抢别人,什么时候轮到被别人抢?”

    仲夏迷茫的看向她家主子,她觉得主子说的每个字她都懂,可连在一起怎么就不懂了呢?

    顾星澜诡异的一笑,又道:“哼……他顾文稷怎么吃进-去的,就得怎么给我吐出来。”

    “驭……”罗大爷道:“主子,到了。”

    马车晃晃悠悠的停在东城,仲夏看着眼前三丈开间的三米粮行,诧异道:“主子要吃什么米,只管吩咐陶子去买就是了,怎么还亲自跑一趟?”

    罗大爷笑笑,牵着马车走了。

    顾星澜不言,领着仲夏直接进了米行。

    此时正是午时,店里没什么人,小伙计归置着米的种类,一转身,便看到一身打眼的红衣公子和一个轻纱覆面的曼妙女子。

    小伙计上前道:“这位公子可是来谈生意的?我带您去后院见东家。”

    观两人衣着,定不是散户,小伙计很有眼色的直接做主带去见东家。顾星澜也没反驳,由着伙计领路。

    此处和承恩街不同,东城的地价比南城要便宜一些,三米粮行要大得多,粮食生意,本就占地方。

    “这位公子是头次来咱们这吧,以前没见过您。”

    两句话间,就从我们换到咱们,瞬间拉近彼此的距离,以对方的年龄,也算是个人精了,顾星澜觑了小伙计一眼,挺精神一男子,她嗯了声。

    粮行的前铺与后院要远些,中间的过道堆叠着一摞摞鼓胀的粮袋。几人穿过狭长的甬道,没走几步,就听到内院中传来隐隐约约的娇喘声。

    “范大哥,你好坏啊!你看你把奴家亲的?让奴怎么出去见人啊?”

    走到门前的几人尴尬的顿住脚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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