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嗖”的一声铮鸣,长箭从靶子边擦过,猛地扎入了一旁的草地里。

    “啧、啧、啧……我还以为沈公子多行呢?原来就是个西贝货啊?装得挺像那么回事,拈弓搭箭的,看到没有,这就叫中看不中用啊!哈哈哈……”谭松的簇拥在众人面前奚落道。

    谭松睨了顾衡一眼,嘴角上扬,没有阻止小弟,能看顾衡笑话,他心情显然不错。

    自从上次休沐回来,谭松开始有意无意的避着顾衡,也不主动惹事了,比之前收敛很多。

    想是顾星澜对谭沛的话,起来一定的作用,但别人和顾衡过不去,他也不干涉。

    “你行你来?”潘明朗一记眼刀甩过去:“自己都是个草包,有什么脸说别人?”

    那人见呛声的是潘家公子,不甘的咽了两口唾沫,哂笑了两下,躲到谭松身边。

    颜诀看向顾衡道:“沈兄,没事吧?”

    顾衡将一只手放在心口处,眉头微蹙道:“没事。”没来由的一阵心痛干扰了他,但他没说。

    潘明朗嘻嘻笑道:“沈兄不必介怀,在场的很多人也是射艺不佳的。”他转头看向谭松那帮人,意有所指的又道:“谁也别笑话谁?”

    射艺柏师傅走过来道:“沈衡,你刚刚射箭的姿势不错,但准头差了点,多练练就好了,再来一次。”

    谭松弯弓搭箭,一气呵成,“嗖”的一声,箭羽铮鸣,“啪”的正中红心。他别有深意的睥睨了顾衡一眼,像是在嘲讽对方的无能。

    刀用得好,不见得射艺就好,他那天不过是一时大意,没想到顾衡会武,才让对方钻了空子,再来一次,他一定能把顾衡打趴下。

    区区射艺,顾衡还不放在心上,就这么点距离,还不够平时星澜给他定的一半远,他也没必要在这群人身上证明自己,太张扬也未必是好事,所幸就让别人误解吧!

    顾衡将弓箭递给潘明朗,对柏师傅道:“老师,沈衡不善此道,还是不耽误他人练习了。”

    也是,善读书的并不一定就善骑射,柏师傅虽然有心多关照吕掌学口中的这位优秀弟子,可对方明显兴致不高,也不好勉强,他道:“也好,那你就在一旁休息会儿,观摩下其他弟子练箭吧。”

    潘明朗弯弓搭箭,“嗖”的一声射在靶上,虽没谭松成绩好,可也射了个九环。

    徐风吹过拂柳,晴朗的阳光广照在朝气蓬勃的学子们身上,雪白的云朵缀在瓦蓝的苍穹之上,学子们排成四队,依次练习。

    本是个相当明媚的好天气,顾衡一个人出神的坐在廊下,整个人却透着一股子凛然,他左手依旧虚扶着心口,恍惚的看着射场中的人,也不知在想些什么。

    没来由的心悸让顾衡很是烦躁,星澜走了有一个月了,他是不是做错了?想起之前酒后那个恣意的吻,还有那封用尽心机的表白信。

    顾衡有些后知后觉的懊恼起来。他怎么就不能再忍忍呢?听陶川和仲夏言外之意,星澜是去找蔡先生了,这明显就是在躲他。

    他该拿星澜怎么办呢?星澜什么时候能回来呢?

    *

    血腥味在冰冷的空气中蔓延,鹅毛大雪纷纷扬扬,令人牙酸的金属入肉声不绝于耳,殷红的血洒在洁白的雪地上,像一朵朵盛开的红梅,分外妖艳,迎风招展,在漫天飞雪中勾画出一幅凄美的图画。

    北狄人凶狠的瞪着顾星澜,恨不得生啖其肉。

    “镇北王?束手就擒吧!前面已经没路了,不想死在这,就弃了你的兵刃。”

    “我们单于宽仁,定不会取你性命。”

    顾星澜被十几个北狄人围困在悬崖边,他呸了一口血沫子,笑道:“他是不会杀我,但他会索要我大盛数十城池。”

    说话间,顾星澜倏地向后倒去,失重感陡然袭来,猎猎的北风刮着他苍白的脸颊,刀子一样。

    “让他做梦去吧!我顾星澜死也不会落到他手上……”

    从悬崖下传来镇北王铮铮铁骨的咒骂声。

    极重的眩晕感包裹着顾星澜,冷,铺天盖地的冷,她牙齿打战,将自己蜷缩成一团,蓦地睁开眼眸。

    “醒了?”一道冷然的声音传来。

    一个身穿黑衣的男子背对着她,坐在篝火旁。

    顾星澜腾地坐了起来,往背后一抓,那是个抽刀的动作,一股钻心的疼痛席卷而来,她什么也没有抓到。

    男子回头看向顾星澜,觑着对方防备的姿态,眉峰微挑。

    借着火光,顾星澜看清了对方的脸,那是张极俊的脸,棱角分明的下颚上,一双薄唇浅淡,高挺的鼻梁上一双黑眸中带着些忧郁,一头鬓发如云的发丝半束。

    不是北狄人,也不是越境的离国人,这是个大盛人。

    坠落瀑布前的记忆尽数回笼。顾星澜长出了口气,她刚刚是梦到上辈子在北境被困于雪山悬崖的情景了,一样的经历,一样的孤军奋战,顾星澜收回伸到后背的手。

    男子见顾星澜回过神了,又转回脸去,道:“坐过来烤会儿火吧,姑娘。”

    这话犹如一桶火油,炸得顾星澜脑子“嗡”的一声,她倏地低头看向自己衣着,她只穿了件中衣,胸部微微隆起,虽是不显,可也不难发现这是副女子身躯。

    她急急的抬手往颈间一摸,果然,假喉结没了。

    顾星澜扫了眼周遭,这是个荒凉的山洞,洞中漆黑,唯有篝火周围明亮些,火堆旁架着她之前穿在身上的灰色衣衫,已经被刀划得破烂不堪。

    衣衫旁还挂着一块极长的白布,那是她裹胸用的。

    顾星澜火气蹭的蹿了上来,一拳砸向黑衣男子。

    黑衣男子头都没回,只微侧了侧身子,一手接住顾星澜绵软无力的拳头。“姑娘就是这样感谢救命恩人的吗?”

    男子转身饶有兴味的打量着顾星澜,这女子一身男装示人,身上伤疤无数,显然是个练家子,昏迷两天,一醒来就防备心极重,还想对他出手,有点意思。

    顾星澜嗤了一声,冷冷的道:“明明是个登徒子,装什么好人?”

    她现在身子虚弱,明显不是对方对手,只能偃旗息鼓,另谋他法,顾星澜白了男子一眼,抽回手走到火堆,将她那两件破烂衣裳从木架上取下来。

    男子冷着声道:“我在河边发现姑娘时,你身受重伤,奄奄一息,再不医治,恐性命堪忧,不得已才解了衣衫。”

    想起刚救顾星澜时看到的,男子脸色微红,也不知是被火烤的还是羞的,他又道:“……我并不知你是女子。”

    顾星澜刚刚还没注意,这会听男子所言,果然感受到身上的伤处都被包扎过了,她刚刚的挣动,就是扯裂了包好的伤口引起的。

    这事也确实不能怪对方,但她现在怎么说也是女子,她虽不如一般女子把清白看得那么重,可这事要是泄露出去,还是不太妥。

    “名字?”

    男子一怔,这是要自己负责吗?他面色不愉的道:“我送姑娘一笔嫁妆,姑娘另觅良人吧。”

    想了想,男子又加了句:“此间之事,出了这个山洞,李某不会对旁人言。”

    顾星澜像看病人似的觑向这位李公子,这人明明长得人五人六的,奈何脑子不好吗?莫非以为自己赖上他了不成?

    她不耐的张开干涩的嗓子,道:“李公子,我有说要你负责吗?”她冷冷的瞪了对方一眼,“还有,别唤我姑娘,否则,打断你的腿。”

    李公子愣怔了一瞬,眉头微蹙,心下暗想:“怎么是男子音?”

    刚刚顾星澜只说了两个字,且伤后嗓音干涩,所以并没有显得很突兀,这会儿说多了,就听出来了,对方声音涩然中带着磁性,虽不粗重,但确是男子声音无疑。

    伪音术?这女子是什么来历?他探究的看向顾星澜。

    顾星澜整个人都有些发冷,她将衣衫裹回身上,看了看手中的裹胸布,算了,先不裹了吧。身子难受得很,就不给自己找不痛快了,反正这人也知晓她是女子了。心中犹豫片刻后,才慢慢放下了警惕。

    李公子将一个水囊抛给顾星澜,道:“那些黑衣人,都是姑娘杀的?”

    这人是听不懂人话吗?姑娘姑娘的,不是让他不要叫了吗?

    顾星澜一记眼刀扫来,自己觉得很是凶恶了,但她这会儿病着,苍白的脸上因发热,蔓上一层酡红,琥珀色的眸子湿漉漉的,真的很没杀伤力。

    倒把人瞪得心中一颤,李公子原本冰冷的脸上不显的柔和了一瞬,他转开眼眸,往火堆里一下下的添着树枝。

    顾星澜灌了两大口水,才缓解了嗓子的干涩,道:“那些人应该是离国斥候。”

    李公子没有什么意外,和他猜测得差不多。

    “姑娘好身手,我为大盛百姓谢姑娘。”这话他说得很是真诚。

    顾星澜把水囊蓦地砸向李公子,对方转手一接,便接住了,顾星澜愤怒的吼道:“让你别叫姑娘,听不懂吗?”

    李公子把水囊放到一边,悠哉的道:“姑娘不报名姓,怎么反倒怨怪李某,好不讲道理?”

    顾星澜简直就快要被这人气得一佛跳墙,二佛升天了,是个狠人啊?除了顾衡,还没谁能让她这么抓狂。

    “沈星澜。”她冷着脸道。

    “咕……”的一声长响突兀的在空旷的山洞响起,两天没进食的五脏在主人醒来后的一顿折腾里,抗议的叫嚣起来,顾星澜尴尬的真想找个地缝钻进去。

    李公子瞧着小姑娘羞涩的模样,嘴角微扬,满意地点了点头道:“李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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