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人,前面没路了,回吧?”侍卫勒马道。

    顾衡打眼看去,眼前是一片连绵的山坳,果然如侍卫所言,他勒马调头,正要走时,便听不惑道:“大人等我一下,我去去就来。”

    少年不待顾衡允准,蹭的跃下马背,向山坳走去。

    “哎,等等我,我也去放个水。”另一个侍卫也跟着过去。

    顾衡下马,整个人靠在马背上,望向碧蓝的天空,猎猎的山风吹过他消瘦的脸颊,有些微的疼,他拢了拢披风,咳了两声,空中簌簌的飘起雪花来。

    星澜,你究竟在哪……顾衡伸出手,雪花缓缓飘落到他指尖,转瞬便化了,他无声的怅然着。

    片刻工夫,不惑折身回来,少年初显轮廓的脸上带着喜色:“大人,前面还有一条小路,在尽头的拐角处。”

    顾衡将缰绳交给侍卫,向山坳尽头走去,尽头的右侧,果然有一条小路,他蹲下,仔细看那地上的土,还能隐约看见浅浅的车辙。

    “走,去前面看看。”一行人沿着这条路拐进-去,没走一会儿,路便越来越宽,又往前走了十多里,依稀可见前面炊烟袅袅。

    正值晌午,村里的小路上没什么人。

    不惑敲开村口一家的门,一位五十出头的老媪推门打量着不惑:“这位小公子可是有事?”

    “这位婶子,您这村子里最近可曾来过什么人?”不惑客气的问。

    刘婶觑着眼前的少年,只见少年唇红齿白,言行有礼,他身后还跟着一队黑衣男子,个个一身戎装,腰挎钢刀。

    打头的男子一身暗纹刺绣玄衣,玉冠束发,身上披了个件纯白的狐裘大氅,长身玉立,疲惫的神色也挡不住他谪仙般的姿容。

    虽然刘婶不懂什么是谪仙,但如果问她神仙长什么样,估计也就眼前这位公子的模样了。

    村里先后连着来了两位俊秀公子,也不知道天爷吹的什么风,把人刮到这山旮旯里来了,若说先前的李公子玉树临风,那这位便是面如冠玉,刘婶子也分不出谁更好看。

    但想起李公子走前交代的,刘婶子便说:“……呦,咱们这穷乡僻壤的,几年也不见一个外来人啊!公子要是寻人,怕是找错地方了。”

    不惑眼眸中的光一淡,垂头丧气的道:“打扰了。”

    刘婶子刚要关门,一只修长的手抵住了门板,接着,一块玄铁的雕花令牌晃到眼前。

    只见刚刚那位样貌极俊的公子冷声道:“官府办差,可知道说谎的后果?”

    刘婶子慌乱的转着眼珠子,倏地冷汗就冒出来了,她不过顺便帮个小忙,怎么就把官府都招来了呢?

    “这位官爷,您可别吓唬我老婆子,我没犯什么法啊……”她赔着小心求饶。

    顾衡厉声道:“我再问你一遍?最近一段时间,你们这可有什么人来过,或是有什么受伤的人在你这里养过伤?”他有意无意的晃了晃那块吏部的牌子,又说:“想好了再说。”

    “……”刘婶子整个身子都夸了下来,她忐忑的道:“三、三个月前,是……是有那么一对夫妻来过我们村子。”

    顾衡眼眸倏地一亮,唇角蔓上一丝喜色,这是几个月来最大的收获。

    便听刘婶又说:“当时那小娘子身上是受了很重的伤,在我们这足足养了三个月,才好得七七八八的,可、可我也没看出他们是坏人啊?官爷,这、这真不关我老婆子的事啊……”

    小娘子?顾衡一伸手,不惑将画像递到他手中。

    “我们要找的是位年轻公子。”他将画卷展开:“你可见过这画上的人?”

    刘婶凑上前来,眯着眼睛细看,画上的人卷翘浓密的睫毛下有一双杏仁美目,巴掌大的小脸上鼻梁高挺,唇形饱满又不过分厚重,真真是位俊秀的公子。

    可?她手指在粗布麻衣上反复的搓着,半天也没开口,那嘴一会儿张一会儿合的,也不知道要说些什么。

    不惑急道:“到底见没见过?”

    顾衡伸手示意不惑不要吓到人,又放缓语气说:“婶子,你好好想想,这是家弟,若你能提供线索,我必有重谢。”

    刘婶抬眸瞄了眼顾衡的脸色,见他不再如刚刚那般厉色,才犹犹豫豫的说:“这画上的公子……我是没见过。”

    顾衡肩膀倏地垮了下来,收拢画卷。

    “可……这要是位姑娘,那老婆子我便见过。”刘婶临了又补了一句。

    姑娘?顾衡脑中陡然想起出城时那余光一瞥,又想起三年前在姑苏的群芳楼中的一幕,神色倏地一变道:“那两人可说他们去何处了?”

    刘婶子说:“李公子说家中有事,便带着娘子走了,没说去了何处。”

    “多谢。”顾衡转身便走,没走两步顿住身形,背着身道:“那不是他娘子。”

    “啊……”刘婶子呆在原地,看着一行人策马而去。

    ***

    仲夏才回沈府,便迎面撞上顾衡和不惑一大一小,两人都黑沉着脸回来。

    “大人。”她站在原地向顾衡一礼,顾衡沉默着从她身前走过。

    “唉?那姑娘莫不会真的是小公子吧?”侍卫小声道。

    “不好说,也没找着人,谁知道呢,你可别乱说话啊,省得惹主子不快。”另一个侍卫叮嘱道。

    这两句话正好被落在后面的仲夏听了个清清楚楚,神色倏地一变,她想起那戴面纱的女子像谁了。

    仲夏急步便追前面的顾衡,高声道:“大人,我刚刚好像看到主子了。”

    顾衡被这一嗓子定在原地,他蓦地转回身一把抓住仲夏的手臂:“你说什么?”那目光中带着灼灼的恳切。

    仲夏微喘着道:“我刚刚……好像看到主子了,在布庄,我和陶川去店里,碰到了一位脸戴面纱的姑娘,与主子十分相像。”

    “陶川。”顾衡一嗓子叫完,扯过缰绳一跃而上,策马向布庄而去。

    陶川赶忙跟上,平时总要多说两句的话痨这次半个字也不敢啰嗦,不惑却比他还快了半步,紧缀在顾衡身后,三匹快马扬长而去。

    ***

    正要撂板下钥的小吴一回身,便看到顾衡带着两人风尘仆仆的赶过来。

    三人马都来不及栓,直接闯进布庄,小吴赶忙跟在后面。

    几人在布庄中面面相觑,小吴道:“大人,那对夫妻买的成衣,没有留下地址,给了银子便走了,仲夏姑娘本已给他二人免了单,可那位公子执意要给……”

    许如海也点头道:“大人,确实是这样。”一群人噤若寒蝉,气氛一时冷凝。

    顾衡面若冰霜,捏紧的手掌攥了又攥,冷声道:“他们不是夫妻。”

    还是晚了一步,星澜……是你吗?

    陶川这会儿才反应过来他午时错过了什么,懊悔的给了自己一巴掌:“大人,我去查,只要人还在京里边,我就是挨家挨户的去搜,也定要把主子给找回来。”

    ***

    顾宴在京城的别院中,一行人整装待发,顾星澜一身黑衣,黑纱遮面,手里还提着把刀。

    “星澜,你现在武功尽失,就不要去了……放心,我去去就回。”

    顾星澜也不废话,直接飞身上马,马背上的女子一身桀骜,被冬日的月光打在脸上,有种说不出的凌然:“宴哥哥,我只是没了内力,不是没了武功,一般人还伤不了我,你一个人去,我不放心。”

    顾宴心头一热,一种久违的幸福感油然而生,这是星澜第一次表现出对他的在意,他下颚微垂,倏地一笑:“好。”

    他直接跃到顾星澜的身后,从肘下伸过,抓过缰绳,从怀中掏出面具挂到脸上:“出发。”

    一队黑衣暗卫借着夜色的遮掩,扬长而去。

    ***

    城西郊外西山矿场,两个身着褐色衣衫的侍卫打着哈欠。

    “于哥,这大冷天的,咱就别在这守着了吧?”年纪较小的那个搓着手说:“这大过年的,估计也出不了什么事,要不咱哥俩回屋里暖和暖和,我那屋有酒。”

    于哥左右脚来回踏步,看向山坡上那间小屋,炉火的暖光影影绰绰从屋中透出来,在寒冬腊月里特别的勾人。

    “……也行,咱进-去先喝口酒,暖和暖和再出来。”左右从小屋里也能看到这边的情况,他带头向小屋走去。

    “吱呀”一声门被推开,于哥走了两步,定在原地不动了,正好堵在门缝中间。

    小侍卫冷得直跺脚,推了一把:“哥,走快点,我……”

    话音戛然而止,于哥直直的倒了下去,扑通一声砸在炉火旁,溅起一小片火星子。小侍卫瞳孔大睁,还来不及喊出一个字,只觉一道极快的黑影一晃而过,颈间一凉。

    他双手捂颈,惊恐的张大嘴巴,一股股殷红的鲜血从口中涌出,他指尖的缝隙中也渗出同样的殷红。

    门外猎猎的山风呼啸着刮过,将一切声音尽数吞噬,一身黑衣的顾星澜推开门板复又合上,借着银白的月色,冲坡下的人挥了挥手。

    卫风不敢置信的眨了眨眼睛,顺口而出道:“艹,夫人这么厉害的吗?这也太快了吧!”

    顾宴与有荣焉,倏地一笑,说:“你是没看见她一个人屠了离国五十人斥候的时候。”

    卫风吞了吞口水,心想:“不愧是主子看上眼的人,就是不一样啊!”

    顾宴留了两个侍卫守在洞口,一行人摸着黑往旷洞里走去。

    狭长逼仄的甬道里,地面凹凸不平,因长期不通风,空气中充斥着一股子霉味,细闻之下,这当中好像还夹杂着若有似无的硫黄气味。

    卫风掏出一盏旷灯,小心翼翼的掏出火折子点燃,见没什么事,才递给顾宴。

    “星澜,小心脚下。”顾宴一手提着灯,一手牵着顾星澜。

    ***

    顾衡失魂落魄的回到府中时,屁-股都还没坐热乎,暗卫便来报。

    “大人,西山那边有动静,您要不要去看看?”

    顾衡盯着那批东西很久了,只差寻个机会动手,要不是四处寻找顾星澜,他早就出手了,这会儿竟有人不知死活的跳出来从他嘴里边抢吃食?

    他冷哼一声,抽刀便走:“陶川,带上人,做事了。”

    陶川颓唐的神色一变,他舔了下嘴角喜道:“哪个不长眼的要撞到靶子上,爷爷正愁没地儿撒气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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