矿洞里碎石遍布,光线又不好,三人走得很慢,顾星澜蓦地停住。

    “怎么?”顾宴道。

    顾衡讪讪的合上刚张的嘴。

    顾星澜抬手,说:“有风……”

    两人上前仔细看那微弱的火光,只见它一晃一晃的朝着一个方向倾斜,三人面面相觑,眼眸中都带着喜色。

    顾衡道:“这边。”他接过火折子打头向有风的方向走去,他实在不想缀在后面看两人亲昵的样子了,不知怎么的,就是酸,特别的酸,虽然知道那不是星澜。

    走了不过半盏茶的功夫,冗长的甬道终于见到了一线天光,那光透过石壁的缝隙投射在地面上,让人烦闷的心情倏地一散。

    石壁因矿洞的坍塌已出现裂痕,三人合力一推,它便轰然坍塌。

    刺眼的光亮一下子砸进眼底,顾星澜伸手遮挡,适应了一会,余光一扫,其他两人也刚刚将手放下。

    此地竟是一处悬崖,凛冽的寒风猎猎吹过,刮得人脸生疼。

    顾宴将自己的外袍脱下给顾星澜披上。

    “宴哥哥,我不冷,你受了伤,你自己穿着。”顾星澜推拒,余光扫到顾衡冰霜一样的脸,莫名的觉得不自在。

    顾宴固执的按住顾星澜的手,说:“你自己的身子,忘了?”他意有所指的看向顾星澜。

    药毒致使顾星澜的身体寒凉太过,她一下就懂了顾宴言下之意,没有再拒绝,可看着那人落寞的神情,为什么她的心会有一丝的不忍。

    悬崖十丈来高,也不算陡峭,一旁还生长着一些藤蔓,藤蔓上开满了白色的小花,花儿不大,却铺满了半壁悬崖,在这寒冷的冬季,它顽强生长,生命不息,五片花瓣小风车一样,像是漫天星辰。

    顾衡上手扯了扯,不错,很结实,能承受人体的重量。

    他抓过两根分别递给顾宴和顾星澜,却见顾宴将两根藤蔓拧成一股。

    顾衡眉头微蹙,说:“两个人吊在一起……不太安全。”

    “内子身子弱,她自己下,我不放心。”三人虽暂时不再敌对,但也绝对称不上熟稔,顾宴本可以不必解释这句,但想着对方再怎么也是星澜的哥哥,还是说了。

    这个‘星澜’身子弱?顾衡打量着眼前的女子,只见对方脸色略显苍白,仔细回想起来,这人在刚刚的打斗中,好像一直没见她怎么出手,顾宴有意无意的始终把人护在身后,原来如此。

    如果是他的星澜,早把对手打趴下了,怎么会还要人回护?

    顾衡心中的疑虑又降了两分,道:“在下沈衡,不知怎么称呼?”

    果然,正是星澜那位兄长,顾宴将藤蔓绑好,又拽了两下,偏头看向顾衡,说:“西境李宴,久仰沈大人大名,还请大人为我保密……大人今日出现在此处,想必与齐王的盟约便算作废了,今日过后,大人不妨考虑换个盟友,李某虽不才,但在西境摸爬滚打多年,还是有些威慑力的。”

    顾衡与齐王互为盟友这事,别人不知,和齐王在西境斡旋多年的顾宴自是清楚。

    顾衡没有追问,各家有各家的消息渠道,他自然也明白,但现在的他已今非昔比,可不怕顾文稷为难,撕破脸又如何?顾文稷后院起火,即使不满他,也只能咬碎了牙和血吞。

    天上哪有白掉下来的馅饼,不掉口锅来砸他就阿弥陀佛了,送上门的好处,可不是能随便要的,顾衡并不打算接受这个盟友。

    只是这女子如果不是星澜,那她又是谁呢?他好半天没说话,良久才说:“李兄放心,你的身份,沈某不会对其他人提及,但盟友之事……”

    他冲坍塌的山洞扬了扬下巴,说:“沈某的上一任盟友就是这个下场,李兄也依然愿意吗?”

    顾星澜歪着头看向顾衡,这人竟这么直白?倒是让她有些刮目相看。

    顾宴倏地一笑:“愿意,我只一个要求?”

    顾衡:“你说。”

    顾宴垂目看向怀中的顾星澜,悠悠的说:“任何时候,都不要伤害内子,有什么事,冲我来。”

    这人怕不是有病?顾衡眉峰一挑,道:“可……就凭她与家弟如此相像的脸,我答应你。”

    三人拽着藤蔓,慢慢滑下悬崖,往前走了不到一里路,便看到一座凉亭,不远处山寺的钟声“当当当……”的传来,这是?

    凉亭内,一位身穿白袍僧袍的法师端坐于蒲团之上,旁边侍奉着一个小沙弥,还有一位大户人家的小姐领着丫鬟在那参禅。

    “法师,您看……我与沈大人的姻缘如何?”女子披着红色的狐裘大氅,内里配的鹅黄锦缎百褶裙,裙摆下莲花苏绣履半遮,趁着女子一双玉足很是好看,她红着脸问道。

    那大师眼眸轻阖,手中木鱼“咚”的敲了一下,高深莫测的道:“阿弥陀佛,善哉善哉,不可说,不可说……”

    女子明亮的眸子带上一丝哀求:“法师,您行行好,就可怜可怜我,您就说吧,信女顾碧云此生别无所求,但求与沈大人……能廊前听雨,闲来煮茶。”

    顾碧云越说越羞,两只手不停的绞着帕子。

    “唉……”僧人长叹了一口气,缓缓的睁开眼眸,悲悯的说:“一念起,缘生,一念起,缘灭,天意也,是也,非是也……”

    一旁的小丫鬟好奇的问:“小姐,法师是说您与沈大人有缘是吗?”

    顾碧云听得云里雾里的,缘起又缘灭,是也非是也?这什么意思?她自觉从小饱读诗书,明明每个字都懂,这凑到一块,怎么就似懂非懂了呢?

    但面前的是高僧,她好不容易才约见到的,又不好太直白的问,只好含蓄地说:“法师是说,皆在我心对吗?”

    法师点了点头,“当”的一声,又敲了一下木鱼,便看到眼前的姑娘眼眸倏地一亮,喜道:“勿动法师,您真是高人也,信女碧云在此谢过。”

    接着一包分量十足的银子被撂到木鱼旁,顾碧云欢快的向他身侧走了几步:“沈大人,你怎么在这?”

    勿动一回头愣在原地,来人两男一女,正是顾星澜他们。

    顾衡挑眉一看,士别三日当刮目相看,小和尚鸟枪换炮,竟真成了高僧了?

    顾星澜看着碧云一张俏丽的脸蛋羞羞怯怯的望着顾衡,嚯……好大一个瓜,她看热闹似的看向顾衡。

    顾衡不知为何,被顾星澜一盯,颇为尴尬的咳了两声,才冷着脸说:“我与郡主还没熟到互报行踪的程度吧?”

    小丫鬟一听不干了,上前斥责道:“你怎能对郡主如此无礼?”

    “梅子,不得对沈大人无礼,退下。”顾碧云赔着笑又道:“下人无状,让沈大人见笑了……”

    不待她再多说两句,顾衡兀自走了,真是落花有意,流水无情啊!

    看了半天热闹的顾星澜意犹未尽的和顾宴紧随其后而去,从那勿动法师身前走过时,勿动怔在那里,像只呆头鹅一样看着顾星澜。

    啧……这法师也不怎么聪明啊?

    没想到这旷洞的另一个出口竟开在灵隐寺,此地香火鼎盛,人来人往,但要返回到西山旷洞却有些远,而且那边的情况还不知道如何?

    顾衡和顾宴都受了伤,又一夜没睡,都各自回府暂作休整,分别时,顾衡看着顾星澜和顾宴两人一马离去的背影,怎么看怎么刺眼,他揉了揉发红的眼眶,嘀咕道:“我莫不是真的病了?”

    ***

    沈府的人急得如热锅上的蚂蚁,见顾衡终于平安的回来了,陶川扑通一声便跪了下去:“大人,你可算平安回来了,不然……我可就没法和主子交代了。”

    一个大男人在那抽抽噎噎的,不但没叫人瞧不上,反而大家也是一脸的劫后余生。

    顾衡疲惫的扫了眼陶川,见他也是一身的伤,问:“弟兄们都还好吗?”

    他将陶川搀了起来,陶川红着眼眶说:“大人,我们的人……折了一半。”这还是他出任务以来,损失最惨重的一次,主子不在,他本该把大人保护好。

    结果呢?差事让他办成这样,大人一夜生死不明,他想想就没脸,反手就给了自己一个嘴巴。

    顾衡呵斥道:“陶川,我管不了你了是吧?”

    “不是的,大人,您和主子在我这一样重……”陶川急道。

    “那就别一副垂头丧气的窝囊样,给我振作起来,把折了的兄弟们的身后事都安排好,受伤的好好养伤。”他顿了顿,冷笑道:“咱们且等着和谭家算总账呢?”

    其实谭沛也没讨到好,他早就知道有人会打那批货的主意,但没想到是两拨人,他的人被顾衡和顾宴的人夹击,全军覆没。

    那批货最后也毁了,谁也没得到,不知道对这三方人马来说,这算不算一个不幸中的万幸。

    第二天,顾衡便提着大包小包堵在李府门口,被卫风赶了出去,第三天又来,第四天又来,连着来了七日,雷打不动。

    卫风实在扛不住,一脸为难的来报:“主子,这……”

    顾宴黑着一张脸:“把人轰出去。”

    “别啊……李兄。”顾衡这次没有客气,直接领着人便冲了进来:“不是说要互为盟友吗?怎么……这么快就后悔了?不能吧?”

    “……”顾宴气得捏紧了袖中的手,他就不该心软,想着这人是星澜的兄长,多了那句嘴。

    顾二命人将大包小包的药材,补品一一摆上桌,说:“‘星澜’呢?”

    卫风也黑着一张脸:“夫人身子不好,在休息。”

    “我知道,我这有位医术极好的先生,特意带来给‘星澜’瞧瞧。”顾衡看向顾宴。

    孙与姜走上前来,道:“在下乃药王谷出身,虽不才,但受我家主子所托,愿为夫人瞧上一瞧。”

    顾宴本要拒绝,但一听到药王谷,想起星澜身上的毒,便犹豫了,这一犹豫,顾星澜便走了出来。

    只见一鹅黄衣裙的女子一下子扑到顾星澜脚边哭道:“主子,呜……你真的还活着,都怪属下眼拙,竟没瞧出主子,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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