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时三卫的人正押着赵王前往天牢,只有阿笙和不惑远远的缀在谷外面候着,两人并不知道谷内发生了什么。

    顾衡与顾星澜对视一眼,纷纷抽刀冲向来人,他们后背相交,如同杀神一样挥刀而出,随着刀锋不断的铮鸣,黑衣人陆陆续续倒在两人脚下。

    杀至最后一人时,长刀压在对方脖颈上,顾星澜冷冷的问:“说,谁派你们来的?”

    黑衣人却是个有骨气的,直接咬破了后槽牙的毒,嘴角渗出一缕黑血,他挑衅的睨了眼顾星澜,仿佛在无声地说:“看,你什么也别想得到”。

    顾星澜黑着脸蓦地一笑,在对方咽下最后一口气前,长刀唰的一挥,一条血线顺着刀锋飞出,溅落在翠绿的叶子上。

    “可惜了。”她收刀道。

    “星澜别气,让这帮肖小气坏了不值得,死士而已,会有其他线索的。”

    顾星澜笑道:“我指的是这么好的景……”

    两人面面相觑,一旁那棵树上的乌鸦还应景的“嘎嘎”叫了几声,这些扁毛畜生最是能摸着死人的味来。

    顾衡尴尬的咳了两嗓子,蹲下身一挑黑衣人衣襟,在左肩处看到了一只繁复的刺青,那样子有点鹰隼。

    “是清远侯的人。”他下结论说:“昨日在朝上,齐思存对提你代掌北境之事很是反对,这是看明的不行,来暗的?想趁我们今日落单时结果了你。”

    顾衡沉默半晌,又自责的说:“怪我,不该任性的把你带到这么偏僻的地方来,倒是给了别人可乘之机。”

    顾星澜却说:“小鱼,在你心中我是怎么样的?”

    顾衡思索着说:“强大,沉着。”

    顾星澜拍了拍他的肩,说“我既不是一般女子,那你有什么好自责的,何况这些人的身手还真不够看,太次。”

    “那不一样,我应该尽可能的保护你的……”他话还没说完,便被顾星澜打断。

    “不。”她看向顾衡,极其认真的说:“别把我养成菟丝花,我生长在荆棘丛生里,如果过得太过舒适,会让我丢掉该有的警惕,那反而是害了我。”

    顾衡不懂,星澜为何会这么说,他保护她一生一世不好吗?但看着对方眼中的坚决,终是咽了回去。

    “好。”顾衡牵着顾星澜的手翻身上马。

    ***

    北城幸运赌坊里,嘈杂的叫喊声此起彼伏,哗啦哗啦的骰子响和银子响交织在一处,就像是一场糜烂的欢歌。

    “来来来,买定离手啊!买定离手。”

    “等会儿,我再想一下。”

    “陶哥,您快着点,大家伙都等半天了,这不合规矩。”庄家为难的催促。

    陶川大手一拍:“就买大,不换了,我还就不信了,都连出了十把小了,这把还能是小不成?开吧。”

    “好咧!买定离手……开。”随着色盅掀开,骰子上三个鲜红的六点整齐的扎入陶川眼中。

    “啊?怎么会这样?”

    “不可能,不可能……”赌徒们耷拉着肩膀鬼哭狼嚎。

    庄家却高兴的一边将桌上所有的银子划拉过来,一边道:“嚯……豹子,各位,不好意思了,您说这怎么话说的,就差一点啊!就差一点。”

    银子在庄家面前堆成小山一样,“咱们再来一把啊!这次肯定不能再出豹子了,各位爷的银子啊!也就暂放在我这占个热乎气儿,这把啊?一准就回去了。来来来……买定离手啊!”

    陶川掏了掏空空如也的荷包,踟蹰的定在原地不挪窝。

    “陶哥,您看您还跟吗?”

    陶川厚着脸皮说:“那个……再借个两千两给我,挂账上。”

    原本好说话的庄家表情倏地一变,为难的说:“陶哥,这……不是兄弟不好说话,您这账上都挂了有三万两了,实在是不好再挂了吧?”

    陶川面上一红,厉声道:“你们余东家允准的,怎么?你还有意见不成?少废话,拿钱来。”

    庄家一听也火了,“姓陶的,没钱就别来赌,跟爷这装什么大尾巴狼呢?余东家是同意你可以挂账,但他可不知道你欠了这么多吧?少拿东家压我,爷不吃这套,赌坊这么多兄弟要养活,要是人人都像您这样?只怕咱这幸运赌房早黄铺了。”

    陶川被落了面子,怒的一拍桌子,双目圆瞪道:“你活得不耐烦了?敢这么跟我说话?”

    “哼……我就这么说话怎么招?告诉你,今儿个就是说破天去,没银子——天王老子也不成?”庄家叫嚣道。

    “吵什么,吵什么?”

    余富贵四十出头,吊稍眼,八字眉,七尺身高,身材瘦削,穿朱色刺绣锦袍,手心里盘着两个品相极好的核桃,迈着方步在手下的簇拥下打内堂出来。

    他先是剜了那庄家一眼,呵斥道:“嚯!可以啊王大,我都不知道,这赌坊什么时候姓王了?”

    王大被一噎,气焰顿时灭了半截,但还是争辩道:“东家,这真不能怪我,陶哥他……”

    余富贵抬手示意王大闭嘴,才装腔作势的对陶川笑道:“川子,手下人不懂事,哥没管好,让你不痛快了,哥的错,哥的错。”

    有了台阶,陶川气也消了不少,他也不愿砸场子不是?

    余富贵身子前倾,又说:“店大了没规矩也不好管,你也体谅体谅哥,行不?”

    陶川刚消下去的气又蹭的上来了:“姓余的?你这话什么意思?”

    余富贵揽着人往内堂而去。

    “川子,不是哥不给你挂账,只是你这手气委实也太臭了点,你这叫哥也好生为难啊?你也知道,这明面上虽然我是东家,可这也不是哥哥我的产业不是?大人时不时的还是要查账的,哥哥我实在是遮不住啊!”

    陶川这回没有说话,只木讷的被余富贵按在椅子上。

    “川子,要不哥给你出个主意,你把大人的身世来历给哥透露透露,怎么样?哥就帮你把账平了。”

    陶川蓦地转头看向余富贵,一把拎起对方衣领子冷声质问道:“你想干吗?姓余的?你这个狼心狗肺的,莫不是没安好心想着背叛大人?”

    椅子碰撞声将门外守着的打手引了进来,四名打手见状,蓦地冲过来便对陶川拳打脚踢,沙包大的拳头砸在他身上,但他却死不松手。

    余富贵被陶川揪得脸红脖子粗的,喘着粗气道:“都住手……都、住手……”。

    陶川瞪着余富贵,警告道:“姓余的,少动你的歪心思,别以为我不知道你背地里干的那些勾当,我没向大人告发你,就已经是卖你面子了。”

    他一把将余富贵丢到椅子上,掸了掸被扯皱的衣襟,沉着脸不说话。

    “艹,你小子下这么重的手干什么?”余富贵呰牙咧嘴的搓了搓脖子,就着桌上的凉茶润了润喉咙,给几个打手递了个眼色。

    四名打手退下去后,余富贵先是倏地一笑,半晌才又说:“火撒完了?川子……你这不是挺聪明的吗?”他将腿跷起一扯衣摆。

    “实话给你说吧,哥背后的人说了,只要你愿意把沈大人的身世来历挖出来,他可以保你性命无虞,还可以给你一笔不菲的银子,让你和你那相好的远走边境当个小吏,如何?”

    陶川这次没有那么激动,他缓缓的向余富贵看来,说:“你什么时候背叛大人的?你背后的人又是谁?”

    余富贵觑着陶川的神情半晌,才笑道:“这重要吗?”

    “重要。”

    “想套我话儿?川子,你还嫩了点,呵呵……我也不怕你套,告诉你也无妨,那大人物便是当今雍王,我四年前便为雍王做事了。”

    他将身子靠在椅背上又说:“我在沈家兄弟这里做得再好,也就是个掌柜,但跟着雍王不同,雍王可以把这间赌坊送我,还让我在京城的赌坊里坐这个。”

    他竖起大拇指得意的道。

    “主子对你有救命之恩,你怎么可以背叛他?”陶川质问。

    余富贵嗤笑道:“一条烂赌鬼的命,有什么可救的,那是他沈星澜蠢。”他盯着陶川又道:“川子,你知道对于一个赌徒最要命的是什么吗?”

    “是钱啊!是手啊!他当年剁了我一指,说是帮我戒赌,可他沈星澜凭什么?我可是三江的神千手,就这么被他废了。”余富贵愤愤不平的说。

    陶川道:“你当年出老千输尽家财,要不是主子,你可还能有命?他断你一指,不也是为了救你。”

    “我要他救了吗?我要是知道他是这么个救法,我情愿当初就死了。”余富贵突着一对眼珠子冲陶川喷唾沫,早就忘了他当初在三江的赌坊里,屁滚尿流的求着顾星澜救命的样子了。

    “再说了,我这么多年也给沈家两兄弟挣了不少钱吧?有什么情也该还够了,人总是要往高处走的么,他们两兄弟高官厚禄的,什么时候想过底下的兄弟们。”

    “人不为己,天诛地灭。川子,你和仲夏丫头的事,他们还不知道吧?你这一身的债,你想怎么办?”

    陶川将头撇向另一边,赌气的说:“总有办法,我的命是主子救的,反正我不能对不起主子……你的事,我暂时不会和主子说,也算是还了你的人情了,你找个由头自己走吧,以后别让我再看见你。”

    余富贵呵呵笑了好一阵,才道:“川子,你是不是想得太简单了,你算算你在我这赌坊赌了也快有四年了吧。我要是出事,你觉得你不会受牵连?”

    陶川蓦地瞪向他,这回虽没上手,那眼刀子也能杀死人。

    可余富贵是谁啊?那是万金油,只听他没事人一样又说:“你往日时和我说的那些沈府的事,雍王爷很是感谢,这不,还在大通钱庄给兄弟开了个户头。”

    他从袖中抽出一张银契推了过去。

    陶川垂眸看着那纸发呆,手指一下下的搓着裤缝。

    余富贵见状,直接把银契摊开,竟有十万两。

    陶川咋舌的眸子一亮,瞬间被余富贵捕捉到,老油条又蛊惑道:“王爷也不想让沈家兄弟如何?只是他们挡了别人的道,给点教训便罢了,最多也就是被贬黜到偏远的地方,不会真要了他们的命。”

    “而我们也得到了我们想得到的,不是两全其美的事吗?”

    余富贵嘴上功夫了得,给陶川好一顿威逼利诱,终是迫使陶川松了口。

    ***

    北郊遇刺的事,第二日传到寿德帝耳朵里时,他只是掀了下眼皮,轻描淡写的说了句:“清远侯实在不像话,让他在府中反思三个月吧……毕竟是朕的表弟,也不好太苛责了。”

    这事就这么揭过了。

    有脑子的都明白,这是又要用沈家兄弟,又要防着呢?大盛的庙堂可从来不缺热闹看啊?真是你方唱罢我登场。

    顾星澜把赵王的事与刑部交接好,面圣时表现得宜,北境的情况,说了一半遮了一半,寿德帝还算满意,着刑部把赵王一应罪行昭示天下,择日问斩。

    但对顾星澜以未及冠为由,请求晚一年再与碧云郡主成亲一事略有微词。

    最后让她给碧云郡主过了纳采、问名等礼仪,写了婚书才准她回北境,顾衡此时正在府里闭门发火。

    “问什么名,她也配?”他一刀劈断了半截碗口粗的竹子,又向下一棵砍去。

    竹林小筑风卷落叶,漫天飞花,原本景色宜人的林子不一会儿就被砍得稀疏了一半,繁花也无声的叹息起来。

    顾星澜提着坛酒坐在桌前,唤道:“小鱼就不累吗?砍那劳什子做什么?快来,我寻了坛好酒,咱们喝上两杯。”

    顾衡将刀扎进地里,掀袍而坐,接过顾星澜递过来的酒一饮而尽。

    “咳咳咳……”一股辛辣顺着他的喉管直通味蕾,让他本就热气腾腾的胸腔越发的火烧火燎起来。

    “好辣的酒?”顾衡微红着眼眶扯了两下衣领子,运动后的薄汗晶莹的敷在他漂亮的锁骨处,往上是滚动的喉结,晃得顾星澜心虚的移开目光。

    可是想想又不对,这是她的小鱼,她有什么不能看的?就这么纠结着一下偷瞥两眼,一下又转过脸去。

    顾衡看破不说破,他心机的有意无意靠向顾星澜这边倒酒,“真的辣,不信你尝尝?”

    顾星澜接过啜了一口,“不辣啊?这不是挺香的吗?”

    “莫不是你这杯好喝些?我尝尝。”顾衡说着直接就着顾星澜的手喝了半口。

    顾星澜笑道:“不都是一坛……”

    话音戛然而止,她只觉得唇上一软,然后一口醇香的酒涌入口中,接着是更为柔软缠绵的侵略,酒的辛辣与顾衡味蕾间的甘甜交织在一处。

    迷了她的情,乱了她的眼。

    “嗯,这样喝就不辣了,果然是好酒。”顾衡心满意足的坐回椅子上看着顾星澜笑。

    “……”顾星澜一个杯子砸来,面红耳赤的吼道:“顾衡?你是不是皮痒?”

    二公子一个飞快的偏头,那杯子吧嗒一声,砸在了不远处的蔡询脚边。

    老头子气得“你、你、你……”了半天,一只步履向顾衡飞来。

    “你们是要气死我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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