闻徵仍旧看着他,认真地点了点头,陆桐秋却又开始语塞。

    那个原本能在所有场合侃侃而谈的陆桐秋莫名其妙消失了,取而代之的只有沉默寡言皱着眉头的那个刚从小镇来到海城的小姑娘。

    她揣在外套口袋里的手指捻了捻,低头舔了舔嘴唇:“没什么,就...你路上小心。”

    陆桐秋说不清楚现在自己心里的想法,不知道自己到底是觉得能在陌生环境喘口气的释然,还是说刚见面第一天就被一个人留在原地的茫然。

    反正算不上太高兴。

    她接过闻徵手上的钥匙,礼貌地点了点头:“谢谢。”

    两人旁边的一座老式时钟缓慢地摇着钟摆,轻轻地发出悠悠的钟鸣,提醒两人已经到了早上六点。窗外有雾,沾湿了大片的落地窗,让两个人望出去也只能看到斑驳的色彩。

    旁边的壁炉里燃着火,燃烧木头的噼啪声成为了寂静空间里的唯一响动。陆桐秋看着地板,脚点着地板晃晃悠悠,眼睛里却有些不服气的倔强。

    “看个电影吗?”闻徵指了指旁边的沙发。

    “现在?”在早上六点这个神奇的时间点?

    闻徵点点头,抬手看了看表,脸上没有什么开玩笑的意思:“我还有三个小时出发去机场,应该来得及。”

    难道这就是有钱人的时间管理吗...陆桐秋无言以对,但也想不出有什么很有力的理由来拒绝,思索不过片刻,就已经很乖巧地一言不发和闻徵一起坐在了旁边的沙发上。这是个转角处的小客厅,下沉式的沙发不大,两个人靠的不远不近。

    片子是陆桐秋随便选的,是05版的傲慢与偏见,巨幕里雨中伊丽莎白拎着裙子跑过桥躲进廊下,背后是漫天的雨和一片葱绿的树林与湖泊。

    陆桐秋向来没什么娱乐活动,出国之后更是除了做课题外的所有时间都窝在自己那个小房间里,那段时间里无聊的时候,她看过很多次这部电影,几乎闭上眼睛都能说出下一幕,所以她看得并不算认真。

    沙发上有很多抱枕,她随便拿了一个放在身侧——这样她和闻徵之间就隔出了一点至少让她安心的距离。

    外面的雨还在下,屏幕里的雨也下个不停,旁边的壁炉里火舌正慢慢舔吻着木头。因为天气,天光并没有大亮,陆桐秋整个人窝在沙发的角落里,听着旁边闻徵的呼吸声慢慢又闭上了眼睛。

    这一觉睡得很好,陆桐秋久违地没有做梦,只是陷入黑甜乡里。等醒来的时候,发现电影已经在放片尾字幕了,而旁边的闻徵也已经不见了踪影。

    她揉了揉眼睛,还在发直的眼神看着旁边空荡荡的位置,在思考凌晨发生的那些事究竟是真的还是自己梦游。

    旁边的手机不停地在震,陆桐秋拿起瞥了一眼发现是自己的个人邮箱。她按灭了手机屏幕,抬手把睡乱了的头发拢在了身后,轻轻叹了口气。

    “怎么叹气?”

    身后突然传来的声音吓得陆桐秋一个激灵,原本手指圈着的头发又纷纷散落在了背后。她猛然转身,就看见闻徵趿着拖鞋,手上正端着杯冒着热气儿的水。

    “啊没...没什么。”陆桐秋坐直,有些不好意思地笑了笑,“没什么。”

    “喝点水吧。”闻徵把手上的杯子递到了陆桐秋手边,“我十点的飞机,马上就要走了。如果有什么事,你随时联系我。”

    陆桐秋接过水杯,点点头。

    适时的,门口的门铃规矩地响了两声,而闻徵手里的手机也亮了,他接起电话,里面声音礼貌地提醒闻总该出发了,闻徵嗯了一声,却说:“你先进来吧。”

    看见一旁的陆桐秋拿着枕头就要起身,闻徵的手随意地摁在了她肩膀上:“不用避。”

    说话间,陆桐秋就看到一男一女穿着正装,正穿过远处的门廊慢慢往他们这边走。

    被闻徵两根手指按住的陆桐秋正有些堂皇地保持着刚才的姿势,一条腿压坐在身下,身上搭着个抱枕,长发散落在身后,转头看向来人的时候,几缕头发落在了闻徵搭在她肩膀上的手上。

    徐储进来的时候,看到的就是这一幕,宛如挂在中世纪城堡墙面正中的男女主人肖像画般。而作为任职时间长达四年的总助,他不费什么力气地就咽回去了嘴边的惊叹助词。可惜的是,新来的秘书似乎被吓到了,在他身后小跑站定的时候还打了个小嗝。

    徐储瞪着自己的鞋尖回忆了半天,也想不起来自己对面前的女人有过半点印象。他从闻徵刚进闻氏企业的时候就承担了他助理的工作,这么些年下来,不说对闻徵了如指掌,他也自认自己是了解闻徵到头发丝儿的男人。

    千算万算,闻徵竟然能在这24小时的全天监控下,给他藏了这么大个惊喜。

    坐着的女人表情平静,在他们堂而皇之的打量下也没有太多紧张的神情,只是带着些尴尬的笑。和老板手差不多大小的脸上,明艳的五官出挑舒展,和他总能见到的带着雕琢感的大小姐们并不相似。

    “这是我太太。你们把这里之前给你们的备用钥匙留下吧,之后就不用再保管了。”

    闻徵没有管眼皮子跟前两个人骤然瞪大的眼睛和不自觉张开的嘴,吩咐完他们之后,只是平淡地转身和陆桐秋解释:“这是家里唯一的两把备用钥匙,别的就没有了。你收着或者转给家人都可以,不用担心安全。”

    徐储听见这几句话内心简直和见了鬼一样,但还是非常尽职尽责地用力抽走了旁边秘书因为呆滞而紧紧攥在手里的钥匙,和自己的一起叠着放到了陆桐秋前面的茶几上:“您收好。”

    “那我就先走了。”

    闻徵到最后也没有低头看陆桐秋,似乎是怕惊到她,连离开的脚步都轻软,空留一个宽阔挺拔的背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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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闻徵的日程安排向来非常紧凑,连在飞机上都安排了一场内部小会,但是徐储看着前面走着的老板,却丝毫感觉不到他的紧迫。

    车就停在门口,司机已经站在了门边,见到闻徵来低头开了门,让闻徵坐在了后座,而徐储和李秘书则上了后面的车。

    刚一上车,李悦就瞪大了眼睛瞪着旁边的徐储:“什么时候?????老板???”

    徐储瞥了一眼前面的司机,咬着牙小声说到:“你以为我知道吗?从来就没听说过,明明之前把这儿当办公室的来着...”

    “那今年年初老板去拍卖会上....”李悦捂住了嘴,“我天!”

    徐储抬眼看着天车顶:“你天...我也喊天啊”

    “我还以为会是孟小姐呢...”李悦小声地凑到徐储耳边,“听说前几年的时候,走动的还挺频繁的。”

    “你也知道是前几年啊。”徐储白了她一眼,“闭嘴吧,少打听。”

    李悦白了一眼回去,理了理自己的裙子坐回窗边,开始整理闻徵今天的日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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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而被留在家的陆桐秋坐在沙发上盯着那三把钥匙看了需求才起身,打开床头柜放了其中的两把进去。尔后又从包里拿出了自己的钥匙串,把那把看起来崭新的钥匙挂了上去。

    她向来拘谨,小时候的教育让她对于新的空间没有任何的探索欲望。虽说闻徵临走前让她随便转转熟悉,但对于没有必要到的地方,陆桐秋还是选择了无视。最后她就索性走回了自己昨天睡的小房间,关上房门半靠在床上,表情冷淡地看着涌进来需要处理的消息。

    家人是知道他要回国的,父母各自在地球的一南一北,听到她要回国的消息之后只是惯例地打了一笔钱,而外公外婆接到电话后,除了淡淡的惊讶也只是表达了一贯的支持。

    唯一震惊着让她赶紧滚回去的,一如既往的还是孟青槐。

    她打开微信就看到了他的一连串消息,滑到最后一句见发送时间是凌晨三点,孟青槐正在跳脚:“不要用的手机你捐出去给需要的人!!!!!!”

    陆桐秋感到有些不妙,赶紧给他回过去了个电话。

    孟青槐那头很快就接了,接起电话之后,还没等陆桐秋开口,就和小炮仗似的问了一串:“你真的回来了?你确定你要回来定居了?你脑瓜子到底是出了什么问题,短路宕机还是报废了??昨天Joshua和我说你的工作账号也都已经注销了,你知道你自己在干点什么疯事儿吗??”

    “我知道,知道。”陆桐秋在床边正襟危坐,因为外放巨大的声音而把手机举得有半米远,听到孟青槐的声音小下去之后,她才拿回了手机两只手捧着,小声解释,“没疯呢,没失心疯。”

    “在那儿待得好好的,年薪百万还有一办公室的蜜糖眼睛小帅哥,你回来干嘛呢?”

    “你怎么这么惦记这些呢。”陆桐秋打趣,想转移话题的心思昭然若揭,“Joshua还是Martin?”

    “拉倒吧你老子是直的!”孟青槐气急败坏,怎么想都还是无法原谅陆桐秋什么都不和他说就自己回来了的事儿,想来想去都不解气,“你现在住哪儿呢,我过来接你,你高低必须请我吃饭。”

    陆桐秋看了看自己阳台上的景色,莫名有些心虚:“我来找你吧。”

    “你有车吗,就说你来找我,估计连打车软件都还没下载吧。”孟青槐笑,“别墨迹了,我现在去开车,你一会儿把定位发我微信啊。”

    说着,陆桐秋手机里便没了那头的声音。

    “等等——”

    “喂??”

    陆桐秋捧着手机喊了半天发现都没人应答,一脸不妙地地拿开手机一看,发现果然已经没了通话的页面。伴随着一声长叹,她的手指发送定位的按钮上空悬了许久,最后才无奈地按下了发送当前定位。

    而那边,打开车门坐进车里,轰鸣着出了车库正单手单开手机想要导航的孟青槐,跟见了鬼似的看着手机上显示着的澜畔。他原本咬着吸管的牙慢慢怔愣地松开,含含糊糊中骂:“靠,怎么是这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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