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桐秋没有接话,只是笑笑:“叫学长习惯了。”

    当然其实也没怎么习惯,他们高中面对面说话的次数,用手都数得过来。

    今天的阳光不错,陆桐秋中途回卧室拿了电脑出来,两个人就这么面对着面安静地看着手上的工作,直到闻徵说:“今天有个朋友来家里。”

    彼时陆桐秋正在听孟青槐分享他最新吃到的瓜,键盘敲得噼里啪啦地震天响,听到闻徵这么说后有些不明所以的抬头:“我需要回避一下吗?”

    “是想问你愿不愿意见,你不想见我就出去。”闻徵伸手,帮陆桐秋抽了张纸递到了她嘴边,“嘴上。”

    陆桐秋往后躲了躲,接过纸巾低着头,借着擦嘴的时间想了想:“可以的。”

    “那一会儿能帮我一起准备吗?私人招待,阿姨他们不方便在。”

    陆桐秋当然没什么问题,想到自己本来出来就是为了和闻徵道谢的,她觉得不论这个招待是出于什么目的邀请她,她都理应该帮他。她合上电脑,抬头扭了扭脖子,认真地点头嗯了一声。

    闻徵喜静,从小严苛的家教也让他并不很喜欢有人在自己身边忙活。陆桐秋再从电脑里抬头的时候,就发现偌大的花园和家里已经寂静无声。

    但如今,家里所有空置着的花瓶里都放着花。角落里燃着线香,味道淡而素雅。陆桐秋他们手边的书架上搁着个古朴的陶瓶,里头修长的枝干上挂着圆润的海棠果,让这个大得有些冷清的家里看起来都讨人欢喜了很多。

    她放下手里的东西,在确认闻徵没有看过来后偷闲似的赶紧抻了抻胳膊,斜倚在架子边,饶有兴致地拨弄着架子上的果子。

    “喜欢这个?”

    身后冷不丁的传来闻徵的声音,让陆桐秋整个人一惊,一不留神就拽下了两个果子。

    她张开手掌,看见小小的红色圆点自己有些苍白的手掌上,叹了口气:“你吓死我了。”

    闻徵站在博古架旁,看起来有些无辜:“只是想说你要喜欢就抱回房间里——上次抱回去的那瓶玫瑰该枯了吧。”

    上次抱回去的玫瑰是枯了。陆桐秋没想到闻徵竟然会记得这个,看看面前的花瓶,她还是摇摇头:“不用了。我又不是什么松鼠,喜欢的都往回抱。”

    “想当松鼠也行。”闻徵转过身,声音随着他往书房走的脚步慢慢轻下来,“我也足够给你的。”

    陆桐秋没太听清,遂也就不在意了。只是把手里的果子郑重地还在了瓶子的旁边,后退了两步打量了打量瓶子。

    但等闻徵换了身衣服过来的时候,就看见书架上已经空了,只留下了两个圆滚滚的红果。

    随着主人的彻底回归,澜畔里的所有东西也由专人都重新归置了一遍。不比原来的空旷,现在澜畔的每一个角落都透露着这家人生活的习惯和品味。

    闻家是世家,住在老宅的人甚至现在都还保留着上世纪的习惯。对于闻徵这种几乎是推平了澜畔要重新再造一遍的装修态度他们没有半点认可,但为了表达对他乔迁新居的祝贺,几家亲戚也都送了自己的贺礼。

    陆桐秋几乎走两步就能看到艺术品,过个转角就能闻到不同区域的不同香薰味道,脚下的长绒毯干净柔软。每个地方都看不出什么大玄妙,但却总给人一种居高临下的贵重感。

    只不过可能真的是长大了,陆桐秋没有太多别扭的失落,看了看自己身侧的古董官窑瓷,还帮忙挪了挪位置。

    也不知道自己哪来的勇气,可能是辛苦工作十年终于能赔得起闻徵房门前一个摆设玩物了吧。

    她不由得被自己这个想法逗得发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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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今天闻徵要见的也不是别人,就是傅沈年。

    傅沈年是少有的闻徵儿时的玩伴,只不过不比闻家守旧固执。傅沈年是家里最小的孩子,美国出生英国长大,玩儿了半圈地球之后这会儿才随着自己的心愿回了国——因为过分聪明,甚至都没有什么争端地就接过了家里的产业。

    两个人每年见的次数不多,但因为相似的家庭背景和几乎完全重合的圈子,傅沈年对闻徵家的一摊子破事儿可谓是如数家珍。但即使了解闻徵如他,也是在闻家往极小范围的圈子里公布了消息后才辗转知道的。

    他早就想见了,可无奈正在美国全称盯着子公司收购。回来后在酒店草草见了一面,等到了现在才等闻徵松了口,立刻调了两瓶好酒自己亲自抱着来了澜畔。

    澜畔的门禁严得令人莫名,富贵如傅公子,也是等着主人家出来人接的人——出来的还是主人本人。

    “怎么也没个摆渡车。”傅沈年知道闻徵不喜欢让司机在家门口候着,所以挥挥手便让人走了。他不爱走路,看着根本望不见尽头的迢迢林荫路,他挑着眉,充分表达了自己的不满。

    闻徵没有回话,只是在两个人身边慢悠悠略过一辆摆渡车时,敢在傅沈年瞪圆了眼睛要发作之前说:“我单独和你说几句话。”

    傅沈年难得自己去挑了瓶好酒,来之前还亲自去家楼下的进口超市挑挑拣拣了好些东西,此刻全部都堆在了傅少爷手里。看着前面毫无房屋痕迹的大片草丛树林,他阴阳怪气道:“干嘛。”

    “她刚回国还不适应,之前的事都不要提。”闻徵扔下一句没头没脑的话就继续往前走了,留拎着个大袋子的傅沈年皱着鼻子满脸莫名其妙。

    他往前跑了两步追上闻徵:“不是,娇花啊??你喜欢这种类型啊?那怎么之前老程带过来的那个你不要啊,听说那见风眼睛都红,说话都得抖两下,电影学院校花呢。”

    闻徵看着他满脸质疑的揶揄,只是轻飘飘地抬了抬眼睛。

    等进了院子,两人走过门前的泳池和花园,望见了站在门口的人的时候,傅沈年才停下嘴里的絮叨,看着门口站着的陆桐秋“哟”了一声。

    陆桐秋长发松挽着,因为要见客所以换了件长裙,没有戴任何珠宝,只是腰间简单地点了条极细窄的腰链。淡色亚麻质地的长裙极挑人,眼前的人却驾驭得轻松。

    不像是这个圈子里大部分人对女伴的要求的审美,傅沈年仔细凝视她的时候觉得有很多错处可挑。鼻子不够太高,眼睛不够太大,神情不够太乖巧。但她这么简单站着的时候,却让纵使在美人堆儿里打滚的傅沈年还是一愣。

    顾盼间的自然流露的生动风情,和带着冷清意味的温文尔雅。

    “傅沈年。”闻徵站在两人中间简单地做了介绍,“陆桐秋。”

    陆桐秋站在闻徵的身侧,投向傅沈年的目光不带任何一点的的打量或是讨好,一双眼睛清清亮亮的,只有侧目看向闻徵的时候会闪过一丝少女般的闪躲。

    看起来...倒并不像是他这个老朋友一厢情愿的样子。

    “她是不是不知道我啊?”在三人往屋子里走的时候,傅沈年凑到闻徵身边悄悄问,“她不知道你们住的这块地皮都是我的吗?”

    闻徵瞟了他一眼:“她不一样。”

    闻徵并不喜欢这种说法,以他的出身,和所谓“上流圈子”的人也隔了不止一道壁。只不过从小到大,在海城和首都的几代人里,这个小到肉眼可见的圈子,里头的每一个家族,每一代的继承,每一次权力更迭,都如同书写在竹简般,个个清晰。

    陆桐秋当然不知道,也没什么兴趣。对于闻徵本,她的探索欲都称得上是兴致缺缺,至于傅沈年,她也非常从善如流地就听了闻徵的话——只是个陈年发小。

    所以陆桐秋也并没有要严阵以待的准备,闻徵也并没有要让她操持的意思。在刚才,就有专人送来了已经处理好的新鲜海鲜,在温室外的草坪上支好了防风的烤架。她站在闻徵的身侧领着傅沈年一同进了花园,见室外只放着三把椅子围着圆桌,看上去简简单单地就打算开餐。

    傅沈年是个生意人,和闻徵疏淡的性子不同,他对于社交并不排斥,但今天对于陆桐秋却格外的热络。

    他实在是好奇,闻徵是为什么会突然就选定了这个他们如此亲近的朋友连名字都不曾听说过的人。这个女人既不是他想象中的纯良白花,也和那些温良的大小姐模样不同。她看上去足够聪明、足够冷静,谈起商业来逻辑清晰又理智至极,甚至一度让傅沈年觉得自己八卦安阳对她有什么非分之想简直是折辱了她

    “我本来该和你们一起上一中的,当时我还和我们家老爷子闹来着呢。”傅沈年摇着手里的杯子,谈起之前的事儿,“后来老头儿让人弄了一套你们的模拟题,我就歇菜了。”

    陆桐秋被逗得冷不丁地发笑。

    “诶呀你不知道,高中的时候我被一个人扔在美国,也没人管我也没人陪我玩儿。我的驾照还被老爷子没收了,每天只让我坐校车上下学,鸟不拉屎的地儿。大好青春时光,每天六点半起床等就我一人等那破校车,哪比你们,在市中心最热闹的地方。”

    “学校周边是挺热闹的。”陆桐秋抬起头回忆,只不过之前刻意想要忘掉的事情在多年后硬要回想也属实困难,“有很多吃饭的地方,走远一点还有个影院。不过我当时也不太出学校,所以也没怎么去过。”

    “原来如此。”傅沈年像是突然想起了什么,转头看旁边的闻徵。

    但后者正捧着茶杯在看旁边的树林,没有注意到他们的对话,看见傅沈年投过来的目光后,挑了挑眉有些意外的样子:“怎么?”

    “想问问你,是不是高中就和妹子一起看电影了。”傅沈年没好气地看着他装无辜。

    “没有。”旁边的陆桐秋倒是替他回答了,“我们当时不是很熟。只不过我在有一次没有赶上电影的时候碰见过学长,后来一起走回过学校。”

    “哦这样。”傅沈年又瞟了旁边的闻徵一眼,后者还是淡然到脸上没有一点波澜,“那刚好明天我和老闻公司都有投资的一部电影要看片,要不一起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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