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本陆桐秋以为这就是个礼貌的邀约,所以礼貌地答应了,然后礼貌地抛之脑后。

    可没想到第二天起床的时候,她习惯性地摸过床边的手机,打开的时候就看到了闻徵发过来的消息。

    她摸过窗边的眼镜,挣扎地从温暖的被窝坐起来,感叹着即使这么多年了自己仍旧没长出息,看到那个名字的对话框,还是本能地会从天灵盖开始烫起来。

    ——电影十点半开始,我去晨跑。

    陆桐秋透过自己惺忪的视线,看到床头的闹钟上写着六点半。看来自己的时差已然是倒得十分健康了,她想着,然后认命放下手机起来洗漱。

    她到现在都没有和闻徵讨论过,为什么这么大的地方,非把她安顿在了这儿,闻徵也从没有提过。

    像是开启了某种应激机制般,和闻徵说任何事情都可以面色如常,但每当涉及他们俩,她就会重新像一个鸵鸟一样,只想把自己的头埋深点,再埋深点。仿佛不去问,自己就全可以当什么都没有发生。

    厨房遇见的阿姨,陆桐秋在昨天听到傅沈年称呼她为樊妈,她只感觉这个称呼像极了早年她闲着的时候看过的tvb豪门剧里才会出现的。

    而洗漱完走到客厅,她就看见樊妈已经准备好了今天的早餐,人却不见踪影。闻徵应该是个不错的老板吧,让樊妈能这么惦记,陆桐秋一边这么想,一边在旁边的杯架上抽出了两个杯子,放在了咖啡机的萃取口下,看着鲜亮的咖啡液带着浓香慢慢均分流向两个相同的杯子。

    闻徵带着清晨的水汽推门进来的时候,看见的就是陆桐秋的背影。

    蒸腾的蒸气慢慢散落后,她垂着头,捧着咖啡杯的底正准备拉花。长发因为她的动作向两边滑落,露出了修长白皙的脖颈,带着力量感的线条向后延伸着,一路蔓进浅灰色毛衣的深处。

    闻徵摘下耳机放在旁边的边柜上,故意弄出了点动静。

    陆桐秋注意到了他,回头笑了笑,在清晨的光影里显得柔和明亮:“咖啡和早餐。”

    因为要出门,陆桐秋换了身长裙。依旧是素淡的人,但因为垂着头发描了眉,她看上去比以往更多了些如工笔画搬精心描摹过的精巧。闻徵不是会对人的外貌发表意见的人,当饶是他,看到这样的陆桐秋却还是愣了半晌。他走上前了几步,在陆桐秋疑问的眼神下,双手拢起她的头发抬高,松松藏在了她的脑后。

    这样能看出几分她短发时候的灵动。

    两个人的姿势相当暧昧,陆桐秋几乎被他整个人揽在了怀中。她眨了眨眼睛,依旧是清清白白干净到底的眼神,似乎对眼前这个人从来不包藏半点祸心。

    “为什么留了这么长的头发呢。”他又再问。

    陆桐秋叹了口气,被闻徵突如其来的举动和两个人近到过分暧昧的距离蒙了心智,她心下有些慌乱,半天没有想出一个合适的理由,最后吐出口的是再诚实不过的理由:“我以为你喜欢。”

    闻徵错愕。

    陆桐秋笑起来的样子像是早就释然,但是她自己却清楚当时自己的心情。不知道算是鬼使神差还是鬼迷了心窍,在期末月忙完,她发现自己的头发不自觉已经垂落到了锁骨的时候,她没有像往常一样去剪头发。

    她笑自己东施效颦。

    闻徵他轻轻放下陆桐秋的头发,像对待一朵摇摇欲坠的薄纸般的虞美人,俯身的时候,轻轻叹息的动作像极了在陆桐秋额头上落下吻。

    他没有回答,只是问:“你自己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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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傅沈年再次见到陆桐秋的时候,再次挑了挑眉。

    他的商业版图里不乏娱乐公司,所以这位少爷是字面意义上的阅人无数。可在看到陆桐秋的时候,他脑子里还是闪过了最近老被玩儿梗的——“你真当闻徵傻啊”。

    陆桐秋原本标志性如瀑布般的长发今天高高挽着,露出的肩颈线条如湖上的天鹅,线条利落却优雅。她穿着比昨天要正式一些,见到傅沈年微微笑起来的时候,眼神里带着标准的东方美人该有的柔婉,可身上那股清隽的书卷气却抹也抹不去,氤氲着,像极了雨雾。

    今天是小范围看片,制片方只邀请了极少的人。陆桐秋跟着作为资方的傅沈年和闻徵直接上了专用的电梯。三人和助理走进电梯的时候,就听到外头有压得很低的训斥声音,陆桐秋还没来记得转头看,就见电梯内进来了一个西装革履领导模样的人。他进来却连头都没有抬,只是连声地说抱歉,说蓝茵的飞机晚点了,实在麻烦两位要等上片刻。

    “认识蓝茵吗?”傅沈年听到那人的话,没接茬,只是笑着问陆桐秋。

    旁边的人见他说话,很小心地抬起了头看了傅沈年和闻徵一眼,再三打量后,才示意旁边的人去按了电梯的最高层。

    陆桐秋脸上露出了难得有些夸张的无奈:“我也上网好不好,现在还能有人不认识她吗?”

    只要但凡是上点网看过电视的人,应该都不会陌生这位顶流大花,近几年几部国民度最高的电视剧里都有她的身影,最近还刚靠着一部文艺片新晋了海外最高级别电影节的影后。出走半生过来,坐上了国内巅峰的位置也就才二十六岁。

    一张脸长得冷艳无双,上帝的炫技之作。

    “她也参演了吗?”陆桐秋虽说知道,但不追星的她对这些文娱新闻也并不了解,问旁边的傅沈年。

    出电梯时,工作人员以为她是傅沈年的女伴,刻意的在印闻徵先出去后,再让傅沈年和她向外走。他俩都没太在意这个细节,只是就着刚才聊天的话继续。

    “是啊,她和另一个新人平番,双女主的本子。”傅沈年脸上惯是笑容,让陆桐秋也觉得十分亲切,“你平常对这些要是感兴趣,没事儿可以来我这儿玩儿。老闻每天忙得找不着人,有什么是事儿你联系我也是一样的。”

    陆桐秋也笑着接受了他这莫名的热情,走在他身侧一同进了VIP的会客室。

    铺了厚重地毯的套间里早有人在等着,陆桐秋站得靠后,也没关注站在中间的女士介绍,只是发现闻徵和傅沈年几乎刚踏进来就各自被人围上了。她在原地站了会儿,被旁边的人引导到了沙发区。今天的裙子格外贴身,陆桐秋不想再坐下,只是笑着示意引导的小姑娘说自己待会儿就行后,舒展着身体靠在了玻璃窗前,看着下方花园。

    这次活动的保密做的很好,场外没有聚集任何粉丝。楼底下喷泉旁人流寥寥,只是偶尔有几个进出的人,在旁边的停车场的入口侧边停了几辆黑色保姆车。

    陆桐秋微微抬手,盖着眼帘向上望了望天,喃喃道:“好像要下雨。”

    傅沈年彼时正被拉着说话,并没有注意到这边陆桐秋的声音。但距离不近的闻徵却不知怎么听到了,站起来问她:“冷吗?”

    之前一直拿着本季度的财报数据汇报工作的VP听到这句都愣了下:“啊?”

    他不解地抬头,看着面前这位他最害怕的投资人,这位看着面向温润如玉,却光是扫一眼,就能让一屋子人熬了无数大夜次会对出来向资方交代的指标全数作废的阎王爷,今天竟然在意冷不冷?

    直到他看见,这位爷的眼神借着身高优势,很明显地略过了他直接投向了他身后角落里的时候,他转身才注意到了角落里的陆桐秋。

    她穿着蓝灰色绸缎质地的长裙,贴身的剪裁勾勒出匀亭的身段,整个人带着过目难忘的清隽书卷气。头发高挽着,全身上下唯一的装饰只有两颗小巧如物主般灵动的浑圆珍珠。

    “不冷。”陆桐秋面对一屋子人突如其来的目光,笑着摇了摇头。她示意大家继续谈事儿就好,自己往旁边的阳台走了两步,侧头看着天边慢慢飘过来的乌云:“这个季节了,竟然还这么多雨。”

    原本就是回避那么多人才躲出来的,可她却没想到自己喃喃自语竟然也还是被发现了,感觉到肩上突然的暖意,陆桐秋有些讶异地回头,压着眉头透过自己扬起的头发,看见了闻徵。

    本该是人群正中心的人,却偏偏要和她站在角落,

    闻徵恰好避开了她的视线,只是说:“是你太久没回来了。”

    她和闻徵的靠得很近,她披着闻徵的外套,低着头看见两个人近得只要动一下就能靠在一起的手指,听着耳侧闻徵平稳的呼吸声,心下原本纷乱的思绪慢慢如抽丝剥茧般消失。

    外头的人都识趣儿,陆桐秋透过落地的玻璃窗,就看见原本站着的人几乎全部避了出去,只留了他们两个人站在原地。她身后是十七楼的栏杆,栏杆下是寂静无声的大片花园和喷泉池塘,再远处,就是海城的砚山。

    安静的,像是世界只有他们两个人

    她不由得想起高中时候,她和闻徵曾经一起被关在体育场的走廊上。紧闭的门后是热闹拥挤人声喧闹的体育场,身后是寂静几乎空无一人的学校,长长的走廊过道上,只有他们俩。

    他们俩,这个词在这个时候莫名多了几分缠绵的意味。

    她抬头看着闻徵。

    直到一声清脆如玉石啷当的声音打断了她原的思绪。

    “二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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