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桐秋几乎是在第一秒就已经回转过了思绪,下意识地讲面前的闻徵推远了些距离,接着自己向后退了一步,靠到了身后的栏杆上。

    铁质的复古雕花栏杆,带着冰凉的温度,隔着一层薄薄的绸缎抵着她的背。

    她抬头,视线略过闻徵宽阔的肩膀,看见了那个声音的主人。

    芙蓉不及美人妆,在看见蓝茵的那一刻,陆桐秋的脑海里无意识的就闪过了这句话。那是堪称为上帝毕业作的一张脸,靡颜腻理,细弯的柳叶眉下一双斜飞入鬓的丹凤眼,仅仅在眼尾扫了浅浅的红色,妆不浓,人却极艳。

    而她身上的礼服,陆桐秋也似曾相识。多亏于常年高压的工作环境,在这种情况下她竟然异常冷静,甚至在自己的回忆里挖掘了半晌,最终想起来这件裙子是站在过时代广场大屏的封面图。

    蓝血高奢的古董高定,手工近千小时的艺术品。带着鱼骨的修身礼服在面前女人的腰身上竟然都有些宽阔,纱织的裙摆上蔓延出绣着暗色缠绕金线的繁复花朵,和她胸前坠着的大颗鸽血红交相呼应。

    但一切奢华珠宝的光芒却都能被美人的一个浅笑盖过。

    “闻二哥。”她看着闻徵,眼里是毫不遮掩的明亮和深情,“我来晚了,特地先来和您道歉。”

    偌大的套间里早已空无一人,闻徵的语气算不上委婉 :“客气。”

    “早晨刚从时装周飞回来,还去季叔叔那儿打了个招呼,所以实在没赶得及。”蓝茵朝两人走来,身上的布料如鎏金般,在不算明亮的灯光下仍然熠熠生辉,“二哥一个人的话,一会儿结束了,我做东,咱们去喝一杯。”

    这可倒真不客气,陆桐秋站在闻徵身后挑了挑眉毛,大白天自己原地消失了捏。

    “不用了。”闻徵的眼神落在蓝茵的身上,和她经年累月从这个男人这儿得到的反馈一模一样,不带审视,也并不带着任何感情,“既然迟到迟了就过去,不用来我这儿。”

    “可是我...”蓝茵难得的沉不住气,高跟往前踏了一步的,强挤出一个仍旧艳光四射的笑容,“我怎么也合该来先来见见二哥的。”

    闻徵轻轻笑了笑,表情仍算得上温柔,但仍旧没有给美人儿留话口:“我和我太太另有安排,蓝小姐如果今天非想见见谁,不如我找人叫上季总,你们自行留下。”

    蓝茵原本玉人儿般的神色似乎裂了一道缝,闪过一丝明显的慌乱:“二哥,开什么玩笑,你...”

    “桐秋。”闻徵转过来,伸手向陆桐秋示意,“我们走吧。”

    被点名的陆桐秋揽了揽自己肩上已经往下滑了一半的西装,不甚熟练地挽上闻徵的臂弯,跟着闻徵直接略过了站在原地的蓝茵,一路出了套间的门。

    原本一路侯在门口的服务生和工作人员此时竟然不见踪影,之前挤着陆桐秋上来的乌央乌央站了一走廊,此时走出来的时候陆桐秋才发现这儿其实宽阔地惊人。她并不傻,怎么会不知道这是什么阵仗。

    万人青睐的国际影后,为了迟到亲自来房间道歉,这时候屋子里有没有另一个女人,其实都算不上重要了。以蓝茵的风姿,想必她自己和送她来的人,都没有想过会有不被她折服的男人,这时候倒显得闻徵不解风情了起来。

    陆桐秋的脑海里思绪万千,却是被故事的男主人公打断。

    “在想什么?”

    陆桐秋习惯性地耸了耸肩,感觉到身上一轻,又赶紧拢住往下掉的西装:“在想,学长一直很受欢迎。”

    她对蓝茵固然惊叹欣赏,但看着她如此不加掩饰地靠近闻徵,并不让她好受,但如果要说是吃醋或是占有欲...她对闻徵也从来没有产生过类似的情绪。

    更多的是陈述,带着略微无力的对自己的嗔笑。

    这样的场面,闻徵怕早已经是司空见惯。这次倾国倾城的蓝茵,小时候是孟青禾,中间那么长的岁月里有过谁,是怎么样的颠倒众生,凭陆桐秋枯燥狭窄的生活阅历,她想不出,所以就并不再想。

    两人进到电梯,原本在电梯间的服务生看见他们时,脸上在一瞬间有无法掩饰的惊讶。但他很快收起了表情,为他们刷开了vip电梯的门,侧身挡着,恭敬地说了句“闻先生”。

    至于陆桐秋...理所当然的还是在当隐形人。

    她接受得自如,但是在迈进电梯的时候,却听到了闻徵的一声笑。她有些诧异地转头,看见闻徵站停在了原地,本身颇有身高优势的服务生在逼近一米九的闻徵面前,竟显出有几分孱弱。

    “要这就是你们邬总用的人的话,从今天开始也别做了。”他的神情仍旧不严厉,语气平淡,用着再冷静不过的语气说着让门口人不断小步后退的话,“告诉他,我和我太太两个人,五分钟之内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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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进了电梯后,陆桐秋低头看着刚才服务生抖着手给他们按着的vip3层,小声说:“学长,其实没必要这样。”

    无论是在他家人面前、外人面前,甚至于在她自己面前,他近乎严苛地不允许有任何人忽视她。

    她是他太太这一点,在她自己都不怎么确信的情况下,只有闻徵一个人在坚持着一遍遍重复。

    陆桐秋脱下自己身上的外套,仔细排了排并不存在的褶皱,将它递给站在电梯另一个角落里的闻徵。电梯里的光线是很低调的不甚明亮的射灯,他半边身子隐在暗色里,高大的人半靠在镜子前的扶手上,一束光从斜上方穿过他黑鸦般的睫毛,陆桐秋甚至看到了在那束光里飘散的小粒尘埃。

    他看上去似乎有些低落,陆桐秋从没见过这种情绪,有些无措地皱了皱眉头想要上前,但却恰好听到了电梯“叮”的一声到站的声音。闻徵没有抬头,只是在陆桐秋往外走的时候,她听见他如叹气般说。

    “我怕你忘了。”

    消息传得总是快,还没等陆桐秋说话,她就看到了电梯口毕恭毕敬站着的一排人。除了刚才一直陪在闻徵身边汇报工作的中年男人,还有一个满头银发但气质儒雅的男人站在他们的最前面,先朝陆桐秋伸出了手。

    他的声音和煦,但周身的气质却带着常年深处高位的不自觉的冷然:“陆小姐,招待不周。人我已经帮您处理好了,多有得罪。”

    陆桐秋伸出手,对着明显压迫感极重的人没有旁人想象中的惶恐怯懦,笑起来的时候沉静大方:“客气,都是您自己人,别伤了和气。”

    轻飘带过,对于旁边人投过来的打量的眼神没有丝毫在意。

    至于怎么处理的人,处理了谁,陆桐秋并不在意。他们送的人做的事,自己处理也是应该,扣在她和闻徵头上的愧疚感,她不接。

    一行人走进影厅的时候,发现影厅的灯还亮着,暗黑的屏幕和媒体全部扣着的镜头盖表明他们没有进行任何环节。那位银发老人站在旁边做出请的手势,闻徵微微点头,带着陆桐秋走在了最前。

    蓝茵已经落座了,明明是主角却坐在了前排最角落的位置上。陆桐秋接过旁边工作人员递过来的羊毛披肩,挨着闻徵坐下的时候发现两个皮椅中间的扶手已经被贴心地拉起了。

    她心下明了,在闻徵看向她的时候有些促狭地笑了笑。

    “冷的话记得披上。”闻徵只假装没看见,转过了视线。在灯暗下来的时候,闻徵很自然地放下了两人中间的扶手,让陆桐秋有了自己的空间。

    闻徵和傅沈年公司的眼光当然谈不上差,虽然是文艺片的基调,但叙事和情节的开展一切都是恰到好处的自然。陆桐秋单手支着下巴,歪向另一边看得认真。影厅里的空调开的自然是足的,闻徵转头,看见随意散在旁边人肩头上的棕色披肩露出的修长的锁骨,拳头低着唇轻轻咳嗽了一声。

    撞上陆桐秋投过来的目光,闻徵的手在自己的肩上拍了拍。

    屏幕上正是夜里的戏份,灯光暗而旖旎,两位女主角在空无一人的大桥上一前一后走着,风雪里,寥落冷清。

    陆桐秋没有看清闻徵的动作,只能微微向他那侧靠近。

    两人的手肘同时搭在扶手上,大而深的皮质沙发没有因为上面人轻巧的动作发出任何动静。但陆桐秋并没有听到意向之中的闻徵的话,却感觉到旁边的温度慢慢向她靠近。

    她抬头,余光见到屏幕突然暗了一秒,紧接着,巨大的烟花在屏幕正中亮起,璀璨照耀了整个影厅。

    而坐在后面的所有人也都在这烟花闪亮的两秒钟里,看见了最前排资方座位上,根本无心影片,只是在贴心为身旁女伴仔细拢上了披肩的清隽侧脸。

    闪烁的屏幕并没有打断闻徵的动作,陆桐秋的耳朵微微发热,想要自己伸手的时候却被闻徵制止了。他的手臂从她的背后绕过,捡起落在她腰侧的披肩另一端,几乎将她整个人都拢在了怀中。

    陆桐秋的腰间极其敏感,在感觉到温度的时候不自觉战栗,竟更往他那侧靠了几分。

    屏幕很快继续暗了下去,她的手紧紧抓着刚刚被拢好的披肩末端,声音极小如蚊子般说了声谢谢。

    闻徵的手没有收回去,虚揽着她的手在她右肩上拍了拍,离得极近的声音在她耳边响起:“是我该谢谢你为我撑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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