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青槐驱车带他们来的是个小型的艺术馆。

    陆桐秋没什么这方面的修养,看见小满如数家珍般地和她介绍这个地方的历史,她只是虚心听着,偶尔给出些安静的回应。

    一行人走到草地上的时候,她却突然隔着灰色的砖瓦,在不远处的方寸天空里,看见了横斜出来的一点飞檐。

    “那是落桐塔?”

    旁边的人正忙着收拾场地,听到她的问题后小满匆匆抬头扫了一眼:“是,是落桐塔。只不过前两年有一次塌方,然后就围上修缮了,现在只能上到半山腰。”

    陆桐秋看着陌生,却又仿佛多次出现在自己深深梦境里的地方,有些遗憾地叹了口气。

    “不过也没什么好看的啦,你是这边本地人吧?想必应该去过好多次了吧。”小满调试着手上的相机,一边抬眼看着陆桐秋的状态。

    陆桐秋原本侧着头,听见她这么说之后转回过来,面上很浅的有一丝落寞的笑意:“好巧,我也一直没去过。”

    小满低头,在取景框里迅速锁住了这一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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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而站在一边的孟青槐却同样的,眼睛虽望向着拍摄的方向,但明确地正在心思飘飞。

    他旁边的人凑上来问:“怎么了孟少,带着两个美人儿来还不满意?”

    “什么美...你在说什么东西。”孟青槐哂着给旁边人一去拳,见来人正是美术馆的投资人,手里端着两杯咖啡,自己非常主动地拿过了其中一杯放在桌上,随即问他,“刚才我们家老爷子说,让我有空,和闻家多走动走动。”

    沈聿怀和他一同斜着身子,懒散地靠在了身后的长桌边缘:“你和闻徵不是校友呢么,撇去你姐姐,这层关系也够你走动了吧。”

    孟青槐冷哼了一声:“闻少爷哪是我能攀上的。在学校也不是很熟,后面毕业了,他又几乎所有人都断了联系,更没地儿找去了。”

    “嚯。”沈聿怀喝了口咖啡,意味不明地耸了耸肩,“闻徵。”

    正在拍摄的陆桐秋敏锐地捕捉到了角落里他们说的并不清晰的几个关键字眼,不甚确定地偷偷转头看了角落里的人一眼。

    孟青槐没有看见,旁边的沈聿怀倒是不小心瞥见了。

    “这倒是眼生,你们工作室什么时候招了这么有气质的模特了?”他问。

    孟青槐心事重重地抬了抬眼睛,确定他是在说陆桐秋之后:“是我同学,人家那是实打实书香门第出来的真学霸,请来帮忙的,哪那么容易找。”

    “你同学?高中同学?”沈聿怀问,见孟青槐点了点头,他笑道,“那岂不又是闻徵的校友了?”

    “什么——诶,你能不能闭闭嘴!她跟闻徵没关系。”孟青槐忍不住太高了嗓子。

    陆桐秋一边配合着小满侧过了头,一边却不由得又听到了身后人的议论,在听到孟青槐义正言辞地为自己撇清关系的时候,她不由得脸上泛起了抹尴尬的红晕。

    “一点儿关系都没有,别问了,烦死了。”孟青槐仿佛是为了定论般,最后加了句补丁后愤愤地走了。

    留下了一脸无辜的沈聿怀站在原地,对着望过来的陆桐秋耸了耸肩:“没关系就没关系么,我这不是给他想办法么,怎么跟小姑娘似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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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拍摄结束过后,扯着小满他们收拾器具的间隙,陆桐秋找到了角落里坐着孟青槐。看着他手里已经被捏得七扭八歪的咖啡杯,陆桐秋好笑的从他的手里抢救会了已经空了的杯子:“是怎么了吗?”

    “什么怎么了?”孟青槐装傻。

    陆桐秋歪头,小满给她松松挽起像极了公主切的头发垂在耳边,让孟青槐一瞬间看着这张熟悉的脸仿佛穿过了时间,有几分愣在了当场。

    “说...闻徵。”陆桐秋说起这个名字的时候,还是有几分别扭,夹杂着自己的心虚,扭过头去,竟然手里不自觉地攥起了刚才才从孟青槐手中拿过来的无辜塑料杯。

    孟青槐用着怀疑的眼神上下打量着陆桐秋,不明白她的心虚从何而来:“刚电话来,闻少爷又往上走了一步了,我们家赶着让我去攀附攀附,没什么新鲜事儿。”

    “那...”

    那要帮忙吗?我能做什么吗?

    陆桐秋只觉得说这话也不是,不说好像也不是,而说这话合不合适,自己说不说得上话,也不清楚。

    看着孟青槐挥挥手说你别管这些事儿的时候。

    她只能心里叹气,只觉得是错过了坦白的时机。

    “你不知道,你去联培项目走后,闻家那年出了很大的事。”

    陆桐秋原本正想找地方扔了手里的杯子,听到孟青槐的话后,又只好呆在原地,硬着头皮听。

    那会山上分开后,她随机就答应了班主任推荐的联培项目,参加集训、联培、随机出国。大概是人年少时候总是狠心,她走的时候,删掉了几乎所有人的联系方式,再没有打听过过任何关于一中,和一中这个人的一丁点消息。

    而多亏当年的信息也没有今日这么发达,不仔细留意着的人,轻易就能被埋没在时间的沙尘里。

    “闻徵他爸手上的项目捅了娄子,好像是当年政策的严打,连他爷爷都没有保下来,牵扯了好几家的生意,亏损得都很严重。”孟青槐的语速很快,说起来的牵扯的时候却兀自还是觉得心惊,“几家根深蒂固的大家庭,拔出萝卜带着你差点被这么一个小浪牵连着掀翻,闹了好大的事,最终是京城的孙家填海似的填了窟窿,因为闻徵和那家的姑娘有婚约,大家本着儿女亲家的面,才觉得事情过去了。”

    “但是闻徵那个时候,却突然站出来说要解除婚约。说父亲的亏损会一分不差连本带利地还,但是无论如何都要解除婚约。”

    “听说被他爷爷打得半死,祠堂也跪了人也打了,闻徵就仗着自己是家里唯一的那点血脉硬撑着,最终还是挺过来了。”

    “听说他大学休学了一个学期,就是因为这个。不过那家的姑娘也是个明事理的人,最终婚约还是解了,现在拿着闻氏3%的股份,闻徵也没亏待她,这几年别说连本带利了,几乎双倍还回去了。”

    “你别捏了,里头的冰块儿都快被你捏化了。”孟青槐看着陆桐秋茫然的表情和诚实的狠狠用力绞在一块的双手,“别人家的事儿,你听这么入戏干什么,你该不会还记得闻徵吧?”

    陆桐秋反应过来,倔强地转过了视线,装若很酷地轻描淡写:“我记性很好的。”

    ——那样的人出现过,要怎么才忘得掉。

    “确实,闻徵那样的人,记住确实很容易。”孟青槐倒也没有深究这一点,“只不过他后面也和所有人几乎都断了联系,已经和咱不是一个世界的人了。我总觉得这人心狠,当年家都快沉了,听说跪着被打出血,还是在那个节骨眼一次头都不肯低,非要解除婚约,啧。啧啧啧啧。”

    “你知道为什么吗?”陆桐秋试探地问,“他为什么突然要这样?”

    “不知道啊。”孟庆槐摊手,“他哪能跟我说呢,也没跟别人说,当时大家也都以为毁了婚约是要为了谁,结果并没有,他只是当着两家的面把婚约撤销了而已,说是还双方一个自由罢了。”

    陆桐秋心里有些隐隐的猜测,但却并不敢落实。只是心中惴惴,有些不安地反复磋磨着双手,在孟青槐面前她又不敢表现出分毫,只能装作个看客,和他一同发出看热闹的啧啧啧,说自己哪还记得和闻徵传过一段呢,那样的人,可不干一起相提并论呢。

    她一边干笑着,一边偷偷观察孟青槐的反应。

    发现对方并没有什么起疑的神情之后,陆桐秋才在心里暗暗松了口气。

    小满和摄影师确认了底片之后,兴奋地拿着手机过来找两人,就看到了两个人一边一个,都双手抱在胸前,一个看上去愁眉紧锁,另一边也是愁容满面,问他俩怎么了。

    “没怎么,八卦呢。”孟青槐回答。

    小满明显不信地切了一声,一位只是孟青槐不肯告诉她,遂也不问,拿着手机给他们看自己拍下来的几张合适的照片。

    陆桐秋的气质出尘,清绝的书卷气和今天做的发型一道,站在绿草如茵的庭院里,背着手回过身,一双桃花眼眼神似空空,却又似含情脉脉,一眼仿佛便像穿过了时间的隽永美丽。

    陆桐秋自己也喜欢,问小满要了其中一张照片保存。

    “要照片发给谁看呢。”孟青槐在旁边打趣儿。

    陆桐秋吐了吐舌头并不敢说,私心里却再明显不过,虽然不会主动,但做不过其实是想要留给刚才两人正在八卦的那位传说中不敢高攀的狠心人。

    而狠心人正在远方的北城,倚在窗边等着另一人的消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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