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桐秋被司机接回家后,开门的那刹那发现,自己握着手机的手已经被攥出了深深的印痕。她摊开手掌,看着自己掌心那一道深刻的印痕,叹了口气。

    她没有什么生气的感觉,只像是铆足了劲儿后的一朝扑空,心里有些空落落的。可理智还是占据了上风,她抿着唇,和司机道谢后自己站在门口的小厅里等着闻徵的消息。

    她没敢点开周洲转发过来的直播,只是在车上的电台上也听到,说机场有极大的拥堵,经过管制后已经紧急疏散。

    想必如果他不想,是没有人可以采访到闻徵的。陆桐秋占据着上风的理智这么告诉自己,可抬头的时候,慌张的呼吸和撵着衣角的手却还是出卖了她。

    那样一个人,她怕什么呢?

    那样在所有时候都闲庭信步游刃有余的闻先生,那个傅沈年说一个名字都够她坦途过上一声的闻先生。

    她害怕有人伤害他。

    见微信周洲没有再说话,陆桐秋悬着的心稍稍放了下来。

    可回家后,她却还是坐立难安。原本出门前认真描画过的妆容在此刻她的心里看来有些滑稽,她在客厅原地来回踱了几步,扯了片至今,擦去了脸上的口红。

    机场离家其实没有那么远,开的顺畅的话应该早就到了。

    陆桐秋打开手机看了看时间,修长的手指攥着他,金属边框冷硬的棱角嵌进皮肤里。她没有胡思乱想,甚至没有想到蓝茵会不会和闻徵真的是有过约定。

    她只是担心。

    角落里的钟叮叮地开始报时,时间已经到了下午的四点。

    陆桐秋看着窗外,又看看手机,不敢给闻徵发消息,却又担心着这个人的任何动向。

    她用冰冷的手背靠了靠自己的脸,想让自己镇静。但心跳的每一声,却都如同放缓了鼓点般,一声声一下下,沉闷地敲击着。

    直到家里的门锁传来轻微的所动。

    陆桐秋匆忙转身,脚步慌张地向门口快步走去,身体不自觉地撞到了旁边的圈椅,实木在地板上拖出了一阵响动,她都无法在意。在看见闻徵的那一瞬间,原本还算冷静的脚步都乱了。

    她光着脚,几乎是扑进了这个人的怀里。

    闻徵不带一丝犹豫地抱住了她,紧紧揽她在怀里,听到她克制着的慌乱的呼吸,他温声地喊着她的名字,顺着她的头发:“桐秋。”

    “我,我有点担心你。”她从未被人这样抱过,回过神来有些慌张地道,“但其实是不是没什么事。”

    闻徵不置可否,只是低头看着她:“公司没事。”

    他母亲现在无论在董事会还是在闻家的影响力,都有些强弩之末的意思。这次趁着他在飞机上发布消息,安排了记者和蓝茵,也不过只能打他个猝不及防,炒些对他几乎毫无影响的花边新闻。

    她高估了自己,也低估了他。

    十年的稳步积累,闻徵对于闻家的控制权早就不止是一张继承的空头支票。闻老爷子从搬出海城开始,就昭示着他已经放弃这艘大船的掌舵权。知道早已经束缚不住他。闻徵已经不再是那个跪在祠堂前,对着未来和自己束手无策的少年。

    十年前,闻家的沿山而建的老宅,茂密的松树林和大片竹海围着古朴的建筑群。石阶沿山而上,在最高处是闻家几百年的祠堂。传统的园林样式,灰砖铺地,潺潺的水声从湖心的假山处传来,在深秋的一片萧瑟浓雾中幽寂。

    闻徵跪在祠堂里,两边分坐着父母和祖父母,几人身后各站着自己的人,抬头的上方就是闻家百年的祖宗。

    “我没有这样管教过你。”闻爷爷坐在最上首,双手搭在太师椅的两边,抿着唇,和闻徵相似的剑眉微蹙,但几十年上位者的威压却丝毫不掩饰,“你也该知道你生在闻家的命”

    闻徵跪得笔挺,听了话没有丝毫的动作,像是块长在冰凉地砖上的木头般接受着所有人的视线。

    对面的闻奶奶低着头,手上拈着一串佛珠,对这里发生的一切似乎并不关心。

    他的父母也一样。

    他的母亲离他不过一米远的距离,眼睛却根本没有往他身上瞥过哪怕一秒。穿着长靴的女人靠在圈椅离,长发过腰眼神冰冷,手里捧着的文件闻徵不用看也知道是自己成年的财产分配。

    他知道自己的命,可他不接。

    “我不想在那种场合下公布你。”他看着陆桐秋抬眸时候看着他毫无责怪的眼神,只是又把她抱紧,“可,我很想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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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陆桐秋的手环上闻徵宽阔的背,轻轻拍了拍。

    闻徵身上有很清冽的草木香,不浓,但霸道地钻进她的每一声呼吸里,占据了她的所有甚至和清醒。

    她听见他说:“我问徐储,怎么样告白才算正式。”

    埋在她头发里的人,声音沙沙的,在说起这些的时候有些稚气:“也问傅沈年,该怎么告诉。”

    “他们说要送花,要有礼物,要正式的场合和预告。傅沈年说就算不是水族馆,我也起码得给你等身的房产证。”

    陆桐秋忍不住笑了一声,下巴靠在闻徵的肩上,手臂换着他的背,整个人几乎只是靠着闻徵的力量在站着。她不是什么柔弱无骨的人,可面前人的怀抱过于坚实。

    “可我现在什么也没有。”闻徵微微松开她,只从自己的西装口袋里拿出了一个小小的丝绒盒子,“只有这个。”

    陆桐秋打开,里面是她之前断裂的那枚尾戒。

    尾戒此刻被完美地修复,优雅的圆环光亮如新,陆桐秋拿起它,迎着光的时候发现窄窄的戒圈里被雕上了字。

    Omnia vincit amor ;et nos cedamus amor.

    爱征服一切

    让我们屈服于爱。

    “对不起。”闻徵看着面前的人,那双潋滟的眼睛里此刻有着些失神地政看着他,那是毫不设防的信任,他看着她,开口却总是不住地想道歉。

    “对不起,我来晚了。”

    二十八岁的闻徵对她说,笨拙的,仿佛回到了十年前也不曾有的无措和青涩。

    “我从很早很早开始,就在爱你。”

    陆桐秋看着他,明明想笑可却在抬起嘴角的一瞬间落下了泪。

    她不常哭,她对天发誓她真的哭得很有限,她用手背慌忙擦着眼泪,可低头的时候,却就眼睁睁地看着自己眼泪掉出自己的眼眶。她低头,把额头靠在了闻徵的身上。

    该说什么呢。

    这个盒子终于在她面前打开,里面不仅是她期待的那只猫,还是她几乎从少年开始就不敢妄想的执念。她以为遥远如月亮的人,诚挚地握着她的手放在心脏的位置,他的心跳有力、笃定,一下下地拍打着她的思绪。

    十年,明明她没有在等,可这一刻为什么觉得如此的委屈。她没有千帆过尽的释然,只觉得时间好长好长,这个人穿过了她的所有青春和独身的时光,带着大雪和海城的雨款款而来,再次入侵她被自己压抑得密密实实的世界,他说,我来迟了。

    明月亦落我枕边。

    闻徵轻轻拍着她的背,对她的哭泣没有说任何的话,只是静静地在等着她的回答。

    可她的回答如此明显。

    “我...”陆桐秋抬起头,带着自己都觉得荒唐的泪眼朦胧,在对上闻徵深邃的眼神的那一刻,又笑又哭地点头,“我也...我说不出口。”

    闻徵这一刻才笑着看她,重新将她揽会怀里抱着:“我来说就好了。”

    “以后都只需要我来说就好了。”

    他在那个雪夜远渡重洋的时候,在大雪纷飞见到她下车的时候,在楼下仰视着看过她的公寓楼的时候,他都没有放任自己肖想过这一刻的可能。

    她接起电话来的那一刻他觉得自己疯了,所有曾经堆积的情绪如满山的秋叶落下,他竟然开口问她,愿不愿意和他回国结婚。

    她说你知道我是谁吗。

    “陆桐秋。”当时的他和此刻,都低低说着这个名字。

    “陆桐秋啊。”

    如叹息,又似永恒。

    “我爱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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