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桐秋猛得睁开眼睛,赶紧矮身从闻徵身前逃了出去,指着电话:“点…电话,电话。”

    闻徵脸上也有些微红,他低头,单手握拳放在唇边咳了咳,转身区接电话的时候,陆桐秋莫名觉得他的背影都带着一丝从未见过的羞赧。

    “是我。”闻徵单手拎着电话,背对着陆桐秋站着,“嗯。”

    陆桐秋靠在桌边等着自己的脸回温,用手小幅度地在旁边扇着风,无意间依稀能听到闻徵那头传来的几句话。

    一开始只是简单地应着,到后来他的语气却逐渐开始严肃起来,陆桐秋侧目过去,就见闻徵蹙着眉头同时也转了过来,对着她很短粗地笑了笑,接着问电话那边的人:“医生怎么说?”

    听到这儿,陆桐秋的嘴边原本的笑也落了下来,带这些关切地看着那头。

    “行,我找时间回来一趟。”

    挂上电话,闻徵的手指在黑色的话筒上摩挲了两下,看着前方空旷的花园,偏头的时候神色带着几分肃然。

    陆桐秋上前,动作很轻地安抚性地拍了拍他的手臂:“怎么了?”

    闻徵似乎并不习惯,在陆桐秋站在他身后的时候像是被吓了一下,转头的时候带着些自然的警惕和防备。但看见陆桐秋关切的眼神之后,他很快松散了下来:“老宅的电话,说奶奶的情况不太好。”

    这几年一直在北城修养的奶奶,前几天因为身体一直不好自己回了海城想将养一阵,没想到今天就倒在了房间里。

    “那你要回去吗?”

    闻徵皱着眉,长久没有说话,挣扎的意味明显得无需语言。

    “我,我和你一起吧。”陆桐秋仰起头,伸手,在空中顿了顿后向前抚了抚他的眉头,“你别害怕。”

    她的手在他的眉心停留了片刻,要收回去的时候,闻徵一把握住。他看着她的眼睛里带着些她看不懂的情绪,但语气很克制,甚至嘴角也还带着些温柔的笑意弧度:“为什么会觉得我害怕呢?”

    陆桐秋不明所以,看着闻徵紧绷起来的神情和状态,很轻地叹了口气:“那你会吗?”

    闻徵抬起嘴角,咧出了一个很勉强的笑,小心地放下陆桐秋的手,揉了揉刚才被他捏着的手腕:“他们觉得我不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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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两人整装出门的时候,闻家的车已经等候在了门外。

    五辆黑色的车并排停在门前,车前站着穿着正装的司机,见到闻徵的那一刹那,弯腰喊道先生。

    陆桐秋感觉到闻徵牵着她的手一紧,她拍了拍他的手背,跟着他上了其中一辆车。

    在他们坐下的时候,中间的挡板缓缓上升。

    “后面是季央和其他小辈。”闻徵解释道,“这次情况不好,就通知了所有家里人。”

    “一会儿人可能很多。你要是不喜欢,就不用在那儿等我,好吗?”

    陆桐秋摇了摇头:“我没什么关系。”

    车里安静得仿佛只剩下呼吸声,窗边的景色飞速掠过,连成了一片带着模糊颜色的直线。车一路向城外开,两边只剩下了海城连绵的山,山间的公路上车流逐渐减少,直到只剩下一排属于闻家的黑色劳斯莱斯。

    他们的到的时候,其他人都已经站在了门外,均是一身深色的套装,神情带这些紧绷地等着他们。

    车缓缓停稳,司机下车先给闻徵开了门。

    闻徵下车后,原本站着的人里迎出一个年纪稍长的人,喊了一声他的名字之后,其他人才纷纷敢有了动作。

    他们正欲向台阶上走的时候,才发现闻徵走到另一侧,打开了车门。

    一行人神色各异,只有季央脸上带这些熟悉的倨傲和冷然,但倒是见怪不怪的样子,干脆抱着手臂站在了原地。

    在众人的视线下下车的人穿着深色的裙式大衣,老式双排扣的复古设计,一头长发一丝不苟地挽着,严肃而端庄的设计,透着一点冷清的温婉。

    她没有被门口站着的人惊到,对人后站着的一排保镖和佣人,也只是浅浅地抬了抬眼睛。

    都知道闻徵顶着家都不要了的执拗,找了一个普通人家的普通女孩,许多人不屑,以为只不过又是一个小白花博着怜惜诱惑上了位。

    和闻徵携手向上的时候,站在他身侧却让人觉得气质并不输给任何他们见过的哪家大小姐。

    并且似乎只有她,可以站在那个位置。

    越过沉重的大门,入眼的是蜿蜒而上的一片建筑群,沿着山势不断向上,黛瓦白墙,飞檐峭壁,典型的江南老式建筑如同水墨般铺开。

    茂密的松树林和大片竹海围着古朴的建筑,一层层石阶沿山而上,在最高的云深处立着宗祠。面前青石砖大片地延展开,一旁硕大的湖面平静无波,让深秋的气氛显得愈发的肃穆。

    有穿着西装的管家站在门前,虽已满头银发,但仍精神矍铄,看着陆桐秋的眼神里带着克制而又居高临下的警惕。旁边站着的,是陆桐秋熟悉的樊妈。

    “先生。”他弯腰,见闻徵点了点头后,侧身向旁边引路,“老先生在前厅。”

    闻徵蹙了蹙眉头:“去前厅干什么,奶奶呢。”

    “家里的医疗团队都在,霍大夫也来了,现在情况已经控制下来了,安置在后头小楼里。老先生说旁的人也都先各自去院子里休息,等老夫人醒了再去看。您二位回前,他想见见。”

    他说话咬字很清晰,带着老一辈南方人说话的口音,说话间身体也都保持着请人的微微前倾的姿态,一板一眼都像极了上个世纪电影里的才有的做派。

    既然来了,陆桐秋也知道难免有这一遭,只是没想到见大家长的顺序竟然排得比探望病得已经不好的人来的还要前。

    看到闻徵投过来的眼神,她很轻地点了点头。

    两个人跟着他引的方向进了前厅。

    身后有人想跟过来,被樊妈拦在了原地:“老先生说,其他人都先回各自的屋子吧,今天家里留晚饭。”

    “倒是稀奇了。”季央站在后边儿挑了挑眉毛,“老宅多少年不留饭了。”

    “就是不一样哈。”她旁边的少女低着头揉了揉手腕,“其他家婚丧嫁娶都不见有什么阵仗,本家一个还没结婚的未婚妻,就得所有人都陪客。”

    季央扭头看了一眼她:“你以为是二哥要求的?”

    她不屑地笑了笑:“二哥巴不得她离我们所有人都远远的,用不着这么给她找场面。”

    她的话当然没错。

    闻徵带着陆桐秋走进前厅的时候,里头森然的气氛就让他立刻落了脸,转身就想带陆桐秋离开。

    他的父母落座在两旁,下手是其他几家的主事叔伯,在他走进来的瞬间所有人的目光就都投到了他们身上。

    陆桐秋没想到有这么多人,但视线却被在中间背对着他们站着的老人吸引了。

    他似乎在仔细打量着墙上的字画,戴着眼镜抬着头,和下面坐着的神色均带着些紧绷的中年人不同,他身上闲庭信步的儒雅气质,和传闻中这个巨大家族的掌舵人大相径庭。

    听到管家知会他的声音,他才转过身来,缓缓摘下了眼镜。

    “陆小姐。”他看着陆桐秋,笑得很短促,“久仰大名。”

    意料之外的招呼让陆桐秋也有些惊讶,但她淡然地走上了前,伸手握住闻老先生伸出的手:“您好。”

    “闻徵没和我们说起过你,这次也是借着他奶奶身体的缘由,才有幸能见你一面。”闻老先生的眼神凌厉,直直地看着她。

    陆桐秋余光瞥到身侧的闻徵已经要走上前来的动静,抬头朝闻老先生笑了笑:“是我刚回国不久,不敢叨扰两位。”

    原本已经要伸手拉着陆桐秋离开的闻徵,手顿在了原地。

    “这次来也是为着看老太太,匆忙过来,是我失礼了。”她笑了笑,收回了手之后轻轻拍了拍旁边的闻徵。

    “鲁莽。”闻老先生偏头看向了旁边的闻徵,“话都还没说完,你动什么。”

    闻徵紧绷着脸:“要没什么别的事,看完奶奶我们就回去了。”

    “前几天不还在公司大杀四方,怎么到了这儿成了这样?”闻老先生抬眼,“家里难道是吃人的地方?”

    闻徵不语。

    “今天所有长辈也都在,你之前在公司做的事情,我也都看在眼里。只是大家都是血脉至亲,觉得你不应该做绝。”

    “大家的意思是今天既然来了,集团的几个董事也都在,叫上律师和家里经营办的人,趁消息是没有官宣之前,把撤任命的事情收回去。”

    “是啊阿徵,你这么做太突然了。”

    “你还是太年轻了,这些决定果然还是得问过老爷子。”

    “都是我们看了几十年的产业了,任命的事情怎么能…”

    “我们的那份…”

    陆桐秋有些讶异。

    她看着周围一圈的所有人,所有的所谓闻徵的血脉至亲,他们脸上大多礼貌克制,但投过来的幸灾乐祸以及对于他们要拿回那一份东西的渴望却并不掩饰。

    在一片声音中间,闻老先生似乎充耳不闻,只是安静地带着审视的目光看着他们。

    冷着神情的闻徵,和站在他身侧的陆桐秋。

    “那这次,是拿什么要挟我来换呢。”闻徵轻笑了声,看向面前的闻老先生。

    “十年前是她的人身安危和我的全部未来,这次,各位又想拿什么来跟我做这个交易呢?”

    所有人在瞬间噤声,带着诧异的目光看向站着的闻徵和闻老先生。

    “你说的什么混账话!”坐在下手的闻父拍着圈椅的扶手,“你爷爷的话你都敢不听了?!”

    闻老先生端起旁边的茶,拨开盖子抿了口,继而再随意地放下。

    “要是爷爷说的话还管用的话,那今天做这个决定,就也不用等我回来了。”闻徵厉声道,“我的决定就是维持原样,都散了吧。”

    当即就有人摔了手里的茶杯,瞪了他一眼之后走向了闻老先生想要个说法。

    “诶。”闻老先生抬手,制止了上前的人,“该说的我已经都说了。”

    “闻家的家主,现在在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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