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人瞪着眼睛目眦欲裂,仿佛根本不相信这话能从向来强势的闻老先生口中说出,却还是被迫转向了闻徵。

    闻徵一言不发,看着他的时候眼神冰冷,带着倨傲的强势:“各位长辈要是没什么事的话,我们就先走了。”

    还没等他有动作,陆桐秋就已经预感到了般,主动拉住了他的手,跟着他一同转身向外。

    “去看看你奶奶吧。”

    在他们走到门外的时候,闻老先生的声音响起:“她一直惦念着你。”

    闻徵迎着光,和煦的阳光穿过天井打在他的脸上,深邃的眸子里看不见任何情绪。

    但他还是带陆桐秋来了管家口中的小楼。

    湖边的两层小洋楼,被高大茂密的树林掩映在后,只露出一个隐约的角落。陆桐秋跟着闻徵走进,发现里面的装修像是停留在了上个世纪,地上铺着厚重的地毯,空气里都带着老旧却浮华的尘埃味道。

    “这是照着我奶奶嫁过来之前住着的地方建的。”闻徵带着她上楼的时候说,“她在那一辈是新潮的人,读书、留学,也有自己的企业。”

    “但嫁进来生了孩子之后,这里就封起来了。”两个人站在高大的门前,闻徵抬手放在门上,轻叹了口气。

    她成为闻夫人、再是闻老夫人,是海城有名的收藏家和慈善家。成为这个古老家族里的一个符号,闪着荣光镀着金边,当了一辈子叱咤风云的闻家人。

    可终究被这个地方吞噬了自己。

    他推开门,里面的空间很大,几个穿着白大褂的医生在一旁站着正说话,看见他们进来的之后,为首的人走过来拍了拍闻徵的肩膀:“多年不见了。”

    “霍大夫。”闻徵点了点头,“奶奶情况怎么样。”

    “老夫人之前的病了,不算严重,但毕竟年纪上来了,也不好动手术,只能先这么观察着。”他看见闻徵旁边的陆桐秋,眼神忍不住多停留了两秒,“就不打扰你们,我们先出去了。”

    说罢,带着调试好设备的医护就都先走了出去,只留下三个人在偌大的房间内。

    老太太躺在和医院一样的看护床上,微微抬了些角度,此刻正半睁着眼睛安静地看着他们。旁边的仪器规律地闪烁着,发出轻微的响动。

    闻徵沉默地站在窗前,看向床上安静笑着的老人:“奶奶。”

    “来了。”她艰难地伸出手,似乎是想拉住闻徵,可却因为没有力气又软软地垂下,“也是难为你了,要不是我这样,你怕是根本不会回来这个家吧。”

    闻徵很轻地摇了摇头,帮老人掖好被角:“不是的。”

    “既然回来了,我想和桐秋单独说两句话。”她也并没有和闻徵多说,却转向了被他挡在身后的陆桐秋。

    陆桐秋小步上前,规矩地伏在床边。

    老太太的眼神和温和,和季淑凌厉急切的眼睛不同,她像是上好的被时光打磨过的浴室,即使带着病容,浅浅笑起来的时候却也柔润生辉。

    闻徵出去的时候带上了门,随着咔哒一声门响,陆桐秋听见老太太很轻地叹了一口气。

    “这是闻徵这些年第一次回来。”她看着陆桐秋缓缓道,“能看见你陪他回来,我很开心。”

    “您早就知道我?”陆桐秋仰头问。

    老太太闻言笑了,仿佛陆桐秋提起了一个让她陷入回忆的话题。她眯着眼睛,缓慢地扭头看向窗外的树:“是,很早就知道。”

    “他高中的时候,曾经来找过我一次。”她缓缓叙述道,“当时正逢他要成年,家里的很多产业都会划归至他的名下,他不想要,和家里大闹了一通,被他爷爷关了禁闭不许出去。”

    “他是个规矩的孩子,只是骨头硬。之前都是老老实实吃禁闭,可那回他却从后山跑了下来,被打得满身的都是青,走路都不利索,但见到我就说,让我务必要放他出家门。”

    “说是他喜欢的女孩子因为他在学校被欺负了,他必须要出去这一次。”

    陆桐秋的眼睛骤然瞪大,想起了那时候瞬间消失的流言,以及在那天上午出现在花架下带着浅浅笑的少年。

    “那是这孩子第一次求我。”她看着陆桐秋骤然瞪大的眼睛和眼神里毫不掩饰的心疼,摇摇头笑了笑。

    “再后来,竟然就是要毁婚约。”

    “我原本觉得,小男孩儿嘛,年少冲动总是有的,大了收收心就好了。这种家庭的孩子是不可能忤逆的,他有铺好的路,订好的婚约,有不需要努力就可以得到的一辈子的优渥生活。”

    陆桐秋张了张嘴,愣在原地没能说出话,只是觉得这个房间里冷得刺骨。

    闻老太太抬头,很浅地朝他笑了笑。

    “但他竟然不要了。跪在祠堂里,藤条都打断了几根,他宁愿牺牲自己原先争取的自由,却也要你。”

    “放在原来,我是不喜欢你的,我会觉得你引诱了我的孙子,让他放弃了这个家,吃了许多本一辈子都不会吃上的苦头。”

    “但现在我看见你们站在一起,我却觉得也许他的坚持也有道理。”

    “你比我们更像他的家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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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走出房间的时候,陆桐秋百感交集,看见靠在一旁见到了她就立刻起身过来的闻徵,眼眶微微泛红。

    “怎么了。”闻徵揽着她,低头关切地问道,“怎么眼睛红了?”

    见陆桐秋还是不语,闻徵有了些许着急:“她说什么重话了吗?”

    陆桐秋摇摇头,但咬着牙眼睛却更红了,声音也带着些哽咽:“没有。”

    可她这样却只令闻徵更加担心。不顾旁边佣人投过来的眼神,他小心地抱着她,仿佛对待着一件上的瓷器:“别哭好不好,有什么不好的我都去解决,你别哭。”

    “你解决什么啊。”陆桐秋哭笑不得,哽着声音伸手推了他一下却发现根本推不动一点,他手上明明没什么力道,但人却像是钉在了她身前一般。

    “所有人都说,你过的一点都不好。”

    她无法想象年少的闻徵和家里闹翻跪着挨打的样子,甚至这些词仿佛都不应该和闻徵这两个字并行提起来。他明明该是风光霁月般的,永远带着那种温柔的高傲,永不沾惹半分尘埃。

    “你别哭。”他却只是重复,笨拙地帮她擦着眼角的泪水,“别哭。”

    陆桐秋闭上眼睛,用额头抵住他的肩膀,声音嗡嗡的:“为什么要这样。”

    “我没谈过恋爱。”他仿佛知道陆桐秋在问些什么,抱着她轻轻说道,“在之前,也从来没考虑过该怎么让女孩子开心。”

    “但知道至少应该堂堂正正地,给你妻子的位置。”

    他摸了摸陆桐秋的头发:“而且,我赌赢了不是吗。”

    赌赢了亿万分之一相爱的可能性。

    陆桐秋苦笑着摇头,无奈却又带着酸涩的满足。她踮起脚,没有顾虑楼梯上传来的脚步声,也不再顾虑着任何,轻轻吻在了闻徵的唇上。

    风吹开了旁边的窗,没有防备的闻徵带着她向后退了两步,靠在了窗框边。窗外的树梢被风吹动传来沙沙的响声,陆桐秋抬眸看着闻徵的眼睛,红着脸撤开一小段距离,小声地说:“闭眼。”

    闻徵乖巧地闭上了眼睛,但陆桐秋再吻上去的时候,却全然不是刚才的一派风平浪静。

    干燥柔软的嘴唇变成了缠绵的长吻,唇齿相依间,他单手放在她的脖后,轻柔地安抚着因为陌生而慌乱的陆桐秋。

    他也生涩,却任由着感觉驱使着自己攻城略地。柔软而潮湿的辗转间,陆桐秋睁开眼的时候,只能看见那双深邃如海的眼睛。

    她只能不断陷入。

    楼梯上有人上来又匆匆离开的脚步声,陆桐秋听到了,想后退却又被闻徵一把拉住重新揉进怀里。原本红着的眼眶带着潮湿的春意,迷茫地看着上方的人。

    一吻结束,她已经几乎站不稳,只靠着闻徵手臂的一点力量靠着,低着头轻轻喘着气。

    “如果我说我确实过得不太好。”闻徵弯下腰,附在她耳边小声地说,“能多几次这样的补偿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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