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话成年人早恋
回到宿舍先洗了个澡，林微澜才觉得活过来了。
过了秋分以后，白天就变得越来越短，睡眠却没有因此变得更长一些。
顶着湿漉漉的头发走出来的时候，外面的天已经黑透了。她看了眼手机，发现已经快六点了。
手机上有好几条未读信息，她点开的第一条就来自夏莫阳：“有空吗？”
时间是二十分钟前。
她低头，头发上的水珠滴在手机屏幕上，按下去的字母都偏移了，一句话打得磕磕绊绊：“刚才在洗澡。有什么事情吗？”
对方秒回：“也没什么事情，就是想见见你。”
她坐下来：“白天一起工作了一整天了，见什么？”
“不一样。一整天了也没跟你说上一句话。”
“理由不充分，驳回见面申请。”
她随手捞过一条干毛巾，搭在头上。
“我很想你。这个理由，够不够充分呢？”
她笑起来：“等晚自习上课了，操场见。”
这种感觉很微妙。
晚自习的铃声响起，林微澜跑着下楼的时候，脑子里就在这么想。
从前读书的时候盼着下课，只有下课了，才能去偷偷看一眼想见的人。现在成了老师，却在盼着上课，只有上课的时候，才能躲过所有人，去见想见的人。
宿舍楼下的丹桂树已经过了花期，虽然长着绿色的叶子，但看起来仍然是光秃秃的。
她跑到楼下的时候，看到夏莫阳就站在丹桂树下等她。
果然，无论人生何时，知道有人在等自己，就会觉得很安心。
“不用跑，当心摔了。”
他笑着，朝她伸开手，像是要接住她一样。
几乎没有犹豫，她跑着扑进了他的怀里。
生理性的反应是不会骗人的，当你真心想要贴近一个人的时候，一定是源于喜欢。
她的头发没有完全吹干，发尾还是湿的，被冷风一吹就变得冰凉。
他皱了皱眉，随即又笑了：“你还是这样，吹头发不喜欢吹干。”
“头发太多了，吹得手酸。”
头埋在他的怀里，声音都变得闷闷的。
闻得到他卫衣上淡淡的香味，像是香水味，又可能是洗衣液的味道，是让人头脑清醒的柑橘香味，很有冬天的氛围。
“头发不吹干，没事吗？”
“没关系的，发根已经吹干了。想跟你多待会儿，听见上课铃就赶着下来了。”额头抵着他的胸口摇了摇头，她环抱住他的腰，不肯放手，“这种感觉真神奇啊。”
是啊，很神奇。
上课了的晚自习、空空荡荡的校园、初冬的冷空气、失之交臂三年的拥抱，这些关键词叠在一起，的确只会让人觉得“神奇”。
“好像早恋啊。”她笑得发颤，“感觉下一秒，尹老师就要从哪个角落里蹿出来了。”
他也笑起来：“成年啦。大学都要毕业了，没人会来请喝茶的。”
她从他怀里抬头看他，头发都蹭乱了，眼睛却亮亮的：“走吧，去操场上走走。”
他低头，看见她的眼睛，却忽然愣住了。
他见过这种眼神，在那时候，在她看向程寂的时候。
这是她喜欢一个人的时候的眼神。
他曾经无数次在心里盼望着，这样的眼神能够落在他身上，如今，竟然真的落在了他身上。
从昨天到现在，一切都像是做了一场梦一样。
就像站在岸上回头看水里，挣扎的感觉转瞬即忘，只能把握住此时此刻的心情了。“豁出去”之前总是瞻前顾后，可真的豁出去了，却发现事情也许没有想象中的那么糟糕。
起码现在的开心是真实的。
他的大衣口袋里放了一罐热咖啡，烘得很暖，很自然地拉过她的手，放进大衣口袋。
她眯起眼睛，打量他：“还说没有谈过恋爱？这技能，这么娴熟。”
“没吃过猪肉，总见过猪跑吧？看都看会了。我视力5.0。”
又说起视力5.0的梗，林微澜秒懂，笑起来：“从看我的入学成绩开始，以前没少偷偷看我吧？欸，说起这事儿，我都没见过入学成绩排名，你到底是从哪里看见的？”
“网上搜的。”
“那怎么就单单看到我的成绩了？”
“不知道啊，一眼就看到了，大概是缘分吧。其实，是我们先认识的，可是……”话说到一半，却没有继续下去。
虽然后半句话没有说出来，但是林微澜知道，他想说什么。
其实是我们先认识的，可我们错过的时间是最长的。
“所以啊，总要有人先开口的，你不开口，就我来咯。果然，你是没我不行的吧？”半开玩笑半认真，她拉住他，停下来，“你知道我的，做了决定就不会反悔。如果，你还担心我是不是还喜欢程寂，我可以明确告诉你，早就不可能了。他为了很多人，放弃过我很多次，不只是华清清，还有苏沫，这件事，你甚至比我知道得还清楚。”
苏沫，是一个很遥远的名字了。
程寂的记性很坏，他不一定记得自己做过的恶劣事情。
但夏莫阳的记性很好，一桩桩一件件都记得。
他原本以为，苏沫对她的影响没有太大，因为她从来没有主动反馈过对那件事的感受。
“我知道你很记仇的，我可不敢得罪你。”
他笑起来，却有些心疼。
从感情上来说，比起所谓爱情的背叛，友情的背叛更让她难过。
所有人，包括老师，都认为她高三那两次成绩的下滑，是因为和程寂吵架。事实上可能只有他知道，那是因为苏沫。
崩塌的不只是一段朋友关系，还是多年来的信任。最坏的结果就是，她之后也许不会再相信人了。
想到这里，他想起了夏璎珞：“其实我很开心，你又交了好朋友。”
“怎么啦？觉得我被朋友骗过一次，就不会再交朋友啦？你太小看我了吧。”她抿了抿嘴，假装生气，“璎珞，不一样的。”
“你还是这样。嘴比谁都硬，心比谁都软。我真是害怕啊。”
“害怕什么？”
“怕你对程寂心软。”
“程寂，他啊。他不需要别人的心软和同情。我最近几年，时常觉得精力不济。能管好自己就不错了，哪里还顾得上管别人呢？”她抬起头，认真地看着他的眼睛，像是想用自己的坚定，来打消他的顾虑，“你不放弃，我就不会放弃，你要是放弃了，我就记仇，一辈子不原谅你。”
“我知道。”
下课铃响了，晚自习第一节课结束。
教学楼离得很远，延迟了一会儿，下课躁动的声音才隐约传来。
课间休息，学生最爱去的就是食堂和小卖部。
正是长身体的年纪，学习的消耗又大，永远吃不饱。
“学生要来了，回宿舍去休息吧，昨天不是没休息好吗？”
他们两个人心照不宣的是，目前这种关系还没有被完全确定下来，谁都没有说过正式的那句“在一起”，所以不适合让别人知道，更不方便被学生看到。
“那你亲我一下。”
她仰着头，踮起脚。
夏莫阳脸红了，舔了舔嘴唇，有些紧张：“别闹。”
“快，不然就让学生看见了。”她又凑近一些。
从前年级里喊的“澜哥”并不是虚名，也诚如夏璎珞所说，她是真的很莽。
夏莫阳也深知这一点，有些无奈，但也知道拗不过她。
他张开双臂，把她整个人裹进了大衣里，然后低下头，吻了上去。
人们都说，成年人的恋爱都是单刀直入的，他从前是不信的。因为离18岁并不遥远，和自己独处的时候，也没有察觉到哪里有所改变。
可是现在他信了。
十几岁的时候，手指触碰到都要脸红半天，如今，拥抱、深吻却都是寻常的事情。
依依不舍地放开她，他的眼神从她的嘴唇流连到眼睛，喉结上下滑动。
“真的要回去啦。”
尽管，她的私心很想和他多待一会儿，但是学生们狂奔的脚步声已经越来越近了，预计还有几十秒就能到达战场，再不分开就要暴露了。
“我很庆幸。”
从他怀里抽身的时候，她隐约听到了这么一句。
但是突然起风了，她不确定自己有没有听错：“你说什么？”
“我很庆幸！”他终于把想说的话大声地喊了出来，和着风声，就像十八岁的他一样明朗自信，“当时没有能力保护你！但我也尽我所能了！现在我已经是成年人了！我一定会比那时候做得更好的！”
“你疯啦！”她已经看见有学生跑进小卖部了，也隐约有人影往操场上来散步，她又小跑回去，捂住他的嘴，四处张望，“你喝酒了吗？怎么突然发酒疯啊。”
“太开心了，很想发疯。”他温热的呼吸在她的手掌下吞吐。
他轻吻了一下她的掌心，趁她还没反应过来，先拔腿跑了：“快走吧，真来不及了。”
她摊开掌心，愣愣地盯了半晌，直到班上学生跟她打招呼，她才反应过来。
“林老师？”金樱子好奇地问她，“你怎么在这里罚站啊？”
“有点热，在这儿吹会儿风。”后知后觉地开始面红耳赤，她把发烫的脸埋进了围巾里，“你们慢慢散步，我先走了，再见。”
看着她跑远的方向，金樱子眯起眼睛，看了很久，才问旁边的同学：“我们没过来那会儿，跑开的人是不是夏老师啊？”
“啊？有吗？”同学迷茫，“大晚上的，林老师和夏老师在操场上喝西北风啊？”
隐约嗅到了八卦的味道，金樱子煞有介事地点点头：“有猫腻。”
“我回来了……”
第三节晚自习下课不到五分钟，气弱游丝的夏璎珞已经闪现到了宿舍门外。
“你怎么这么快，跑回来的？”
外卖刚到没几分钟，林微澜还没摆完盘，夏璎珞就已经回来了。
“回来吃夜宵啊。零食解馋，但是真不顶饱啊，饿死我了。”捞起一块披萨就塞进嘴里，一脸满足，补充了能量活过来了以后，她一脸八卦地凑过来，“我听学生说，好像在操场上看见你和夏莫阳了？你们俩大晚上的，跑操场上去干什么？”
“没什么，就聊了会儿天。”
有些心虚，林微澜撇开了视线。
“真的吗？”夏璎珞的脸晃到她的眼皮底下，“真的吗？真的吗？真的吗？”
“真的。”
林微澜开始收拾垃圾，故意不去看她。
“真的吗？真的吗？真的吗？真的吗？真的吗？”
夏璎珞开启了复读机模式，像只小蜜蜂一样，绕着林微澜飞来飞去。
知道她问不出个所以然是不会罢休的，林微澜无奈地叹了口气，喝了口水才说：“假的，谈恋爱去了。”
“嚯！我！就！知！道！”
夏璎珞尖叫着转了好几个圈圈。
“你冷静一点！”林微澜赶紧扯住她，夜深了怕吵到别人，“嘘！嘘！冷静。你能冷静下来，我就免费附赠你一点细节。”
夏璎珞飞到了椅子上，乖乖坐好，双手叠放：“我冷静了，请说。”
“你确定你要听吗？就是，牵手啦，拥抱啦，嗯嗯啦，小事。”
“‘嗯嗯’，是什么？”
她其实已经猜到是什么了，但还是想逗逗林微澜。
从认识林微澜以来，她没有见过这么鲜活的她。
大学时期的林微澜是内敛的、不合群的、冷静的、颜色很淡的一个人。
但最近一个月，她好像看到了高中时期的她。她不认识那时候的林微澜，但是可以想象，一定是明媚的、情绪外放的、色彩鲜艳的她。
就像现在，只要稍微逗逗她，就能收获一只被煮熟了的人形龙虾。
“他是不是没谈过恋爱啊？但是看着，你还挺满意的？”
还不忘撞了一下她的肩膀，表示揶揄。
“没吃过猪肉，还没见过猪跑吗？”默默地瞪了她一眼。
夏璎珞却忽然打了个冷战：“不要说恐怖故事。”
“怎么了？”
“你有没有意识到，他见过的，跑着的猪，是谁？”
听明白了她的意思，林微澜心里“咯噔”了一下，咚地沉了下去，脑子飞速运转着，想从前有没有在夏莫阳面前，和程寂表现得过于亲密。
想来想去，好像没想起来什么，才稍稍松了一口气：“不应该吧，他应该没见过，程寂也不会跟他说。”
夏璎珞明显不信：“你确定？程寂本质上就是一只孔雀，逮着机会就想开屏，只要能气到人的事情，我看他都不会拒绝的。你还是好好想想，到底有没有什么事情是会被那个疯子捅出来的吧。”
脑子里的黄色废料启动化学反应，她倒吸了一口凉气：“你跟程寂该不会……”
“停停停。”林微澜连忙打断她，终止她可怕的想象，“不要把那么可怕的想象加在两个未成年人身上。”
“哦，呸呸呸。”夏璎珞打了自己的嘴几下，“但是，我总觉得他那种人吧，情史丰富，不应该是纯爱党吧？”
这点的确无法反驳。
虽然对象不是她，但是她多多少少还是略有耳闻的：“他当然不是。哎呀，走错频道了，这个方向不用想了。”
“看来男人在谈恋爱这件事上，真的‘只有想不想、没有能不能’啊。我算是信了。”夏璎珞发出感慨，“不过话说回来，就没有一种强烈的背德感围绕着你吗？”
“背的哪门子的德？又没出轨又没犯法的。”
“他们俩毕竟是有血缘关系的吧？这抬头不见低头见的，多尴尬啊。”
“这就不是我要操心的事情啦。”
林微澜把垃圾扔进垃圾桶，表情是真的云淡风轻。
过了秋分以后，白天就变得越来越短，睡眠却没有因此变得更长一些。
顶着湿漉漉的头发走出来的时候，外面的天已经黑透了。她看了眼手机，发现已经快六点了。
手机上有好几条未读信息，她点开的第一条就来自夏莫阳：“有空吗？”
时间是二十分钟前。
她低头，头发上的水珠滴在手机屏幕上，按下去的字母都偏移了，一句话打得磕磕绊绊：“刚才在洗澡。有什么事情吗？”
对方秒回：“也没什么事情，就是想见见你。”
她坐下来：“白天一起工作了一整天了，见什么？”
“不一样。一整天了也没跟你说上一句话。”
“理由不充分，驳回见面申请。”
她随手捞过一条干毛巾，搭在头上。
“我很想你。这个理由，够不够充分呢？”
她笑起来：“等晚自习上课了，操场见。”
这种感觉很微妙。
晚自习的铃声响起，林微澜跑着下楼的时候，脑子里就在这么想。
从前读书的时候盼着下课，只有下课了，才能去偷偷看一眼想见的人。现在成了老师，却在盼着上课，只有上课的时候，才能躲过所有人，去见想见的人。
宿舍楼下的丹桂树已经过了花期，虽然长着绿色的叶子，但看起来仍然是光秃秃的。
她跑到楼下的时候，看到夏莫阳就站在丹桂树下等她。
果然，无论人生何时，知道有人在等自己，就会觉得很安心。
“不用跑，当心摔了。”
他笑着，朝她伸开手，像是要接住她一样。
几乎没有犹豫，她跑着扑进了他的怀里。
生理性的反应是不会骗人的，当你真心想要贴近一个人的时候，一定是源于喜欢。
她的头发没有完全吹干，发尾还是湿的，被冷风一吹就变得冰凉。
他皱了皱眉，随即又笑了：“你还是这样，吹头发不喜欢吹干。”
“头发太多了，吹得手酸。”
头埋在他的怀里，声音都变得闷闷的。
闻得到他卫衣上淡淡的香味，像是香水味，又可能是洗衣液的味道，是让人头脑清醒的柑橘香味，很有冬天的氛围。
“头发不吹干，没事吗？”
“没关系的，发根已经吹干了。想跟你多待会儿，听见上课铃就赶着下来了。”额头抵着他的胸口摇了摇头，她环抱住他的腰，不肯放手，“这种感觉真神奇啊。”
是啊，很神奇。
上课了的晚自习、空空荡荡的校园、初冬的冷空气、失之交臂三年的拥抱，这些关键词叠在一起，的确只会让人觉得“神奇”。
“好像早恋啊。”她笑得发颤，“感觉下一秒，尹老师就要从哪个角落里蹿出来了。”
他也笑起来：“成年啦。大学都要毕业了，没人会来请喝茶的。”
她从他怀里抬头看他，头发都蹭乱了，眼睛却亮亮的：“走吧，去操场上走走。”
他低头，看见她的眼睛，却忽然愣住了。
他见过这种眼神，在那时候，在她看向程寂的时候。
这是她喜欢一个人的时候的眼神。
他曾经无数次在心里盼望着，这样的眼神能够落在他身上，如今，竟然真的落在了他身上。
从昨天到现在，一切都像是做了一场梦一样。
就像站在岸上回头看水里，挣扎的感觉转瞬即忘，只能把握住此时此刻的心情了。“豁出去”之前总是瞻前顾后，可真的豁出去了，却发现事情也许没有想象中的那么糟糕。
起码现在的开心是真实的。
他的大衣口袋里放了一罐热咖啡，烘得很暖，很自然地拉过她的手，放进大衣口袋。
她眯起眼睛，打量他：“还说没有谈过恋爱？这技能，这么娴熟。”
“没吃过猪肉，总见过猪跑吧？看都看会了。我视力5.0。”
又说起视力5.0的梗，林微澜秒懂，笑起来：“从看我的入学成绩开始，以前没少偷偷看我吧？欸，说起这事儿，我都没见过入学成绩排名，你到底是从哪里看见的？”
“网上搜的。”
“那怎么就单单看到我的成绩了？”
“不知道啊，一眼就看到了，大概是缘分吧。其实，是我们先认识的，可是……”话说到一半，却没有继续下去。
虽然后半句话没有说出来，但是林微澜知道，他想说什么。
其实是我们先认识的，可我们错过的时间是最长的。
“所以啊，总要有人先开口的，你不开口，就我来咯。果然，你是没我不行的吧？”半开玩笑半认真，她拉住他，停下来，“你知道我的，做了决定就不会反悔。如果，你还担心我是不是还喜欢程寂，我可以明确告诉你，早就不可能了。他为了很多人，放弃过我很多次，不只是华清清，还有苏沫，这件事，你甚至比我知道得还清楚。”
苏沫，是一个很遥远的名字了。
程寂的记性很坏，他不一定记得自己做过的恶劣事情。
但夏莫阳的记性很好，一桩桩一件件都记得。
他原本以为，苏沫对她的影响没有太大，因为她从来没有主动反馈过对那件事的感受。
“我知道你很记仇的，我可不敢得罪你。”
他笑起来，却有些心疼。
从感情上来说，比起所谓爱情的背叛，友情的背叛更让她难过。
所有人，包括老师，都认为她高三那两次成绩的下滑，是因为和程寂吵架。事实上可能只有他知道，那是因为苏沫。
崩塌的不只是一段朋友关系，还是多年来的信任。最坏的结果就是，她之后也许不会再相信人了。
想到这里，他想起了夏璎珞：“其实我很开心，你又交了好朋友。”
“怎么啦？觉得我被朋友骗过一次，就不会再交朋友啦？你太小看我了吧。”她抿了抿嘴，假装生气，“璎珞，不一样的。”
“你还是这样。嘴比谁都硬，心比谁都软。我真是害怕啊。”
“害怕什么？”
“怕你对程寂心软。”
“程寂，他啊。他不需要别人的心软和同情。我最近几年，时常觉得精力不济。能管好自己就不错了，哪里还顾得上管别人呢？”她抬起头，认真地看着他的眼睛，像是想用自己的坚定，来打消他的顾虑，“你不放弃，我就不会放弃，你要是放弃了，我就记仇，一辈子不原谅你。”
“我知道。”
下课铃响了，晚自习第一节课结束。
教学楼离得很远，延迟了一会儿，下课躁动的声音才隐约传来。
课间休息，学生最爱去的就是食堂和小卖部。
正是长身体的年纪，学习的消耗又大，永远吃不饱。
“学生要来了，回宿舍去休息吧，昨天不是没休息好吗？”
他们两个人心照不宣的是，目前这种关系还没有被完全确定下来，谁都没有说过正式的那句“在一起”，所以不适合让别人知道，更不方便被学生看到。
“那你亲我一下。”
她仰着头，踮起脚。
夏莫阳脸红了，舔了舔嘴唇，有些紧张：“别闹。”
“快，不然就让学生看见了。”她又凑近一些。
从前年级里喊的“澜哥”并不是虚名，也诚如夏璎珞所说，她是真的很莽。
夏莫阳也深知这一点，有些无奈，但也知道拗不过她。
他张开双臂，把她整个人裹进了大衣里，然后低下头，吻了上去。
人们都说，成年人的恋爱都是单刀直入的，他从前是不信的。因为离18岁并不遥远，和自己独处的时候，也没有察觉到哪里有所改变。
可是现在他信了。
十几岁的时候，手指触碰到都要脸红半天，如今，拥抱、深吻却都是寻常的事情。
依依不舍地放开她，他的眼神从她的嘴唇流连到眼睛，喉结上下滑动。
“真的要回去啦。”
尽管，她的私心很想和他多待一会儿，但是学生们狂奔的脚步声已经越来越近了，预计还有几十秒就能到达战场，再不分开就要暴露了。
“我很庆幸。”
从他怀里抽身的时候，她隐约听到了这么一句。
但是突然起风了，她不确定自己有没有听错：“你说什么？”
“我很庆幸！”他终于把想说的话大声地喊了出来，和着风声，就像十八岁的他一样明朗自信，“当时没有能力保护你！但我也尽我所能了！现在我已经是成年人了！我一定会比那时候做得更好的！”
“你疯啦！”她已经看见有学生跑进小卖部了，也隐约有人影往操场上来散步，她又小跑回去，捂住他的嘴，四处张望，“你喝酒了吗？怎么突然发酒疯啊。”
“太开心了，很想发疯。”他温热的呼吸在她的手掌下吞吐。
他轻吻了一下她的掌心，趁她还没反应过来，先拔腿跑了：“快走吧，真来不及了。”
她摊开掌心，愣愣地盯了半晌，直到班上学生跟她打招呼，她才反应过来。
“林老师？”金樱子好奇地问她，“你怎么在这里罚站啊？”
“有点热，在这儿吹会儿风。”后知后觉地开始面红耳赤，她把发烫的脸埋进了围巾里，“你们慢慢散步，我先走了，再见。”
看着她跑远的方向，金樱子眯起眼睛，看了很久，才问旁边的同学：“我们没过来那会儿，跑开的人是不是夏老师啊？”
“啊？有吗？”同学迷茫，“大晚上的，林老师和夏老师在操场上喝西北风啊？”
隐约嗅到了八卦的味道，金樱子煞有介事地点点头：“有猫腻。”
“我回来了……”
第三节晚自习下课不到五分钟，气弱游丝的夏璎珞已经闪现到了宿舍门外。
“你怎么这么快，跑回来的？”
外卖刚到没几分钟，林微澜还没摆完盘，夏璎珞就已经回来了。
“回来吃夜宵啊。零食解馋，但是真不顶饱啊，饿死我了。”捞起一块披萨就塞进嘴里，一脸满足，补充了能量活过来了以后，她一脸八卦地凑过来，“我听学生说，好像在操场上看见你和夏莫阳了？你们俩大晚上的，跑操场上去干什么？”
“没什么，就聊了会儿天。”
有些心虚，林微澜撇开了视线。
“真的吗？”夏璎珞的脸晃到她的眼皮底下，“真的吗？真的吗？真的吗？”
“真的。”
林微澜开始收拾垃圾，故意不去看她。
“真的吗？真的吗？真的吗？真的吗？真的吗？”
夏璎珞开启了复读机模式，像只小蜜蜂一样，绕着林微澜飞来飞去。
知道她问不出个所以然是不会罢休的，林微澜无奈地叹了口气，喝了口水才说：“假的，谈恋爱去了。”
“嚯！我！就！知！道！”
夏璎珞尖叫着转了好几个圈圈。
“你冷静一点！”林微澜赶紧扯住她，夜深了怕吵到别人，“嘘！嘘！冷静。你能冷静下来，我就免费附赠你一点细节。”
夏璎珞飞到了椅子上，乖乖坐好，双手叠放：“我冷静了，请说。”
“你确定你要听吗？就是，牵手啦，拥抱啦，嗯嗯啦，小事。”
“‘嗯嗯’，是什么？”
她其实已经猜到是什么了，但还是想逗逗林微澜。
从认识林微澜以来，她没有见过这么鲜活的她。
大学时期的林微澜是内敛的、不合群的、冷静的、颜色很淡的一个人。
但最近一个月，她好像看到了高中时期的她。她不认识那时候的林微澜，但是可以想象，一定是明媚的、情绪外放的、色彩鲜艳的她。
就像现在，只要稍微逗逗她，就能收获一只被煮熟了的人形龙虾。
“他是不是没谈过恋爱啊？但是看着，你还挺满意的？”
还不忘撞了一下她的肩膀，表示揶揄。
“没吃过猪肉，还没见过猪跑吗？”默默地瞪了她一眼。
夏璎珞却忽然打了个冷战：“不要说恐怖故事。”
“怎么了？”
“你有没有意识到，他见过的，跑着的猪，是谁？”
听明白了她的意思，林微澜心里“咯噔”了一下，咚地沉了下去，脑子飞速运转着，想从前有没有在夏莫阳面前，和程寂表现得过于亲密。
想来想去，好像没想起来什么，才稍稍松了一口气：“不应该吧，他应该没见过，程寂也不会跟他说。”
夏璎珞明显不信：“你确定？程寂本质上就是一只孔雀，逮着机会就想开屏，只要能气到人的事情，我看他都不会拒绝的。你还是好好想想，到底有没有什么事情是会被那个疯子捅出来的吧。”
脑子里的黄色废料启动化学反应，她倒吸了一口凉气：“你跟程寂该不会……”
“停停停。”林微澜连忙打断她，终止她可怕的想象，“不要把那么可怕的想象加在两个未成年人身上。”
“哦，呸呸呸。”夏璎珞打了自己的嘴几下，“但是，我总觉得他那种人吧，情史丰富，不应该是纯爱党吧？”
这点的确无法反驳。
虽然对象不是她，但是她多多少少还是略有耳闻的：“他当然不是。哎呀，走错频道了，这个方向不用想了。”
“看来男人在谈恋爱这件事上，真的‘只有想不想、没有能不能’啊。我算是信了。”夏璎珞发出感慨，“不过话说回来，就没有一种强烈的背德感围绕着你吗？”
“背的哪门子的德？又没出轨又没犯法的。”
“他们俩毕竟是有血缘关系的吧？这抬头不见低头见的，多尴尬啊。”
“这就不是我要操心的事情啦。”
林微澜把垃圾扔进垃圾桶，表情是真的云淡风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