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话秋日欢乐谷
“每个人都是泡在水里的，所以很容易把别人当救命的木板。”林微澜接着说，“但是人啊，最终只能靠自己游上岸。”
“别人谈恋爱都亲亲抱抱举高高的，怎么你谈个恋爱这么苦大仇深的。”夏璎珞听着有些心疼，却也是无奈，“人都是能管好自己就不错了，别人的事情实在是管不了的。”
“可能是我爱多管闲事吧，一直都是这样的。从前开始于觉得他可怜，后来发现可怜人必有可恨之处，再到现在，又发现可恨之人必有可怜之处。”
“你一直都是这样啊。我们会熟起来，不就是因为你在路边给流浪猫挡雨吗？善良不是多管闲事。”
车里嘈杂的声音渐渐小了，学生的新鲜劲儿已经过了，这会儿觉得无聊，都陆续睡了过去。周围安静了下来，她们俩就也止住了话头。
海中在城市的一端，欢乐谷在城市的另一端。车子摇摇晃晃了一个多小时，终于在九点半的时候到达了目的地。下车前，尹老师仔细嘱咐了活动时间、集合地点、安全须知和注意事项等内容，也不知道学生能听进去几个字，但好歹都耐着性子安安静静听完了。
一下车就像鱼群入海一样，不到五分钟就都跑没影儿了。他们四个反倒是最后下车的。
程寂揉了揉眼睛，看起来还睡眼朦胧的。
林微澜朝夏莫阳扬了扬手机，示意一会儿联系，后者点了点头。然后，还没等她反应过来，已经被夏璎珞拽着跑出了几十米：“快冲！刚开园的过山车人不多！”
“去哪儿？”很久没有来游乐园了，夏莫阳一时也不知道该往哪里去，就询问程寂的意见。
后者抬了抬下巴，指了指两个女孩儿跑开的方向：“一起。”
两个女生跑到排队处的时候，一回头就看见两个人跟在身后，夏璎珞惊了一惊：“要死，你们会飞啊？”
程寂脸上没什么表情，说出来的话却显示他的心情不错：“腿长。”
“嚯。”夏璎珞闻言上下打量了他们一遍，超过一米八的身高，腿的确是长的，这点不可否认，“……了不起。”
真的已经很久没有来欢乐谷了，高一到现在，整整六年了。这里很明显翻新过，也扩大了，但几个热门项目还是老样子，除了看起来旧了一些以外，都没有变化。
林微澜探出身子去看前面的队伍有多长。刚开园不久，队伍就已经排得拐了个弯，不过算算时间，差不多二十分钟就可以排到了。她发现过山车的排队栏杆也高了不少，从前只到腰部，现在都到胸口位置了。她还能记得栏杆高度，不过是因为当年接到程寂的一个“诈骗电话”，慌不择路地翻过这个栏杆罢了。那会儿都没顾上栏杆有多高，笨手笨脚地差点摔了。
她感慨：“上次来的时候，排了快一个小时呢，最后也没玩儿上。”
“啊？这么倒霉？遇到机器临检了？”夏璎珞是个很讨厌排队、很讨厌等待的人，却又偏偏喜欢热闹。
“不是，是……”
“是因为我。”一直低头看手机的程寂忽然插话进来，可即使说话的时候也没有抬头。
夏莫阳也想起来了这件事，眼神里升起的疑惑也就一闪而过，脸色沉了下来。
“啊，这……”夏璎珞悔得想打自己耳光。没想到无意接的一句话，倒是又给了程寂发挥的空间。话说回来，这两个人当年的回忆真的多，多到全方位无死角地覆盖到生活的方方面面，导致她一脚下去就是一个雷。她偷偷瞄了夏莫阳一眼，发现他的脸色虽然不好看，但也不见惊讶，想来是知道这件事的，她稍稍放下心来。
见大家都没接话，程寂抬起头来，看着林微澜：“不知道那个鬼屋还在不在。”
“不在了，四年前园区改造，拆了重建了。”林微澜微微笑了笑，只不过笑得很勉强，喃喃的像是自言自语，“已经不在了。”
“哦。”程寂应了一声，看起来也不太在意，“可惜。”
夏璎珞一直是看不懂程寂这个人的。要说他是个正常人呢，他又的确会不定时发疯；要说他是疯的呢，很多事情又看得比别人明白。或许就像林微澜的概括一样，寻常人都是按照社会规则生活的，但程寂是按照自己的心意做事。
可是顺风顺水如他这样的人生，到底也是有很多的不如意的。
“小夏老师？”栏杆外，有人路过喊她。
夏璎珞回头，却见是江磊，握着个冰淇淋，停住了脚步。他的眼神一定，却发现了更多的老师，肉眼可见地心虚了起来：“……林老师，夏老师，程老师。”
不知道为什么，学生见到老师总是一副心虚的模样，也不知道是真做了心虚的事情，还是“血脉压制”的缘故。
“你一个人……哦。”止住的话茬，是因为看到了从他背后晃出来的凌心怡，手里拿着同款冰淇淋，夏璎珞心领神会，“小心点，别太招摇。”
凌心怡笑起来，她看起来比从前开朗不少，整个人也不再被阴郁的气氛笼罩：“谢谢小夏老师，我知道的。我们在学校里已经两个星期没讲话了，秋游出来放风才敢松一松。”
夏璎珞抬手挥了挥，示意他们赶紧走：“我就当没看见，快走快走。”
两个孩子笑起来。江磊靠在栏杆上，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在学校外头，胆子大了，打趣起他们来：“夏老师，你知道我不八卦的，但是听大家说得多了，我也是有好奇心的。”
“好奇什么？”
江磊伸出一根手指，在他们四个人身上画了个圈：“感情线。”
闻言，林微澜和夏莫阳的嘴角同频抽搐了一下，连一直低头玩手机的程寂也抬起了头来，像是也对这个话题感兴趣。
“那你可问错人了。”夏璎珞笑了，往旁边小让了一步，“我可没在人物关系图里，有感兴趣的问题就问这三位老师吧。”
“林老师？”江磊就把话头抛给了林微澜。
“啊？”突然被拉入群聊，林微澜有些发懵，反应过来就摆起了老师的架子，“虽然是秋游，但也不能太放肆了啊。去，少打听老师的八卦。”
“如果是我打听呢？”程寂收起手机，表情忽然认真起来，“我也很想知道。”
“程寂。”听着要出事，夏莫阳插进话来，拉了程寂一把。
程寂侧头看了他一眼，眼神挑衅：“你急什么？”
“怕你难堪啊。”夏璎珞默默地叹了口气，心里这么想着，没敢说出来。
有时候作为旁观者，实在觉得程寂在这个局里看不清楚自己的位置，挺可怜。但就像林微澜说过的，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他们几个自己的事情，总是要靠自己解决的。
其实这些话本不该和学生说，但或许是从凌心怡和江磊身上看到了自己的过去，当时的程寂远没有江磊这样磊落坦荡，即使已经是所有人都知道的秘密，他硬是守住口风，没有正面承认过，也就是这样才把她一直放在风口浪尖上。
在类似的事情上，林微澜是羡慕凌心怡的，或许少年的感情还到不了所谓的“爱”的程度，但赤诚、坦荡且毫无保留的喜欢和保护，已经是她所求却没有得到过的东西了。
“正式介绍一下。”林微澜侧了侧身，手掌先指向程寂，然后指向夏莫阳，“这位是我的前男友，这位是我的好朋友。”
程寂挑眉。他知道这句“前男友”意味着什么。这意味着，她在公开宣告他们已经是过去式了。
她在报复。
他一瞬间就明白了，她在报复，报复他从前多次模棱两可的言辞，报复他以前任由别人自由解读他们的关系，而把她推成众矢之的的事情。
别人不知道，谁都不知道，只有他知道，在她看似平和、冷静的外表下，藏着的是一颗睚眦必报的心。而且她的报复，是可以沉淀、蛰伏数年都不褪色的，只要有机会，多久之前的怨恨都会被翻出来施加报复。
想到这里，他却笑了起来，不由自主地开了口：“骗子。”
“什么？”林微澜有些疑惑，不明白他在说什么，甚至有那么一秒，心里“咯噔”了一下，揣度着是不是她和夏莫阳藏起来的事情被他知道了。
“我说，你是骗子。”他想起在车上她说过的话，她说她想算了。
可如果真的想算了，怎么还会把旧账翻出来算呢？
“啥？不是前任吗？”凌心怡也听得云里雾里，忍不住问了一句。
心跳如雷的十秒钟，林微澜一直看着程寂脸上的表情变化，担心秘密曝光。可她看了许久，只见到他眼里的戏谑，于是放下心来。虽然暂时还没弄明白他的话是什么意思，但起码不是针对后半句话说的。心跳缓下来的时候，她已经从善如流地改了口：“行吧，既然程老师否认了，那我重新说：我，以前暗恋过程老师，后来不了了之。”
此话一出，夏璎珞、夏莫阳、程寂三脸震惊。
“哦~”两个孩子还不明所以，以为自己听到了八卦的“真相”，兴奋起来，“那会再续前缘吗？”
林微澜摇摇头，在胸口比划了一下：“水泥封心，翻篇了。”
其实她的话还没说完，只是前头的队伍忽然松动，往前行进了一大段，林微澜摆了摆手，算作和他们道了别，小跑了几步追队伍去了。程寂的反应最快，一个箭步已经跟了上去，两位夏老师反应慢了一拍，跟着跑上去的时候，两个人已经进了闸口，四个就这样人阴差阳错被分开成了两批。
“欸！”夏璎珞还想喊林微澜回头，却被夏莫阳拦下了。
“随他们去吧。”
“……其实我也挺看不懂你的。”夏璎珞抬头看着他，“作为一个看戏的人，我一开始的确觉得挺有趣的。但是慢慢的，连我这个旁观者都觉得没意思了，我也不知道你们几个人纠缠在里面的目的是什么。你如果真的那么喜欢她，就应该想好，你们如果要在一起，可能引发的事情，你扛不扛得住，或者说愿不愿意扛。如果觉得不行，就早点撒手，所幸大家年纪都不大，不用在一棵树上吊死；如果觉得可以，那就早点收拾好你自己的事情，我这个做朋友的当然不希望她一直被遮遮掩掩的。现在，你能跟我说一句明白话吗？林微澜和程寂，相比之下你更在意谁？”
夏莫阳答不上来。这是他的沉疴，是他一直逃避着不愿意去面对的事情。原本他想缓一缓就跟程寂和盘托出，可又偏偏出了他爸爸的那档子事。虽然程寂的情绪看着还算稳定，但凭他的了解，现在的程寂就是个随时可能爆炸的定时炸弹。
程寂一向是只顺毛狗，不能逆着撸的。
见他没回答，夏璎珞理解为他自知理亏了，于是接着说：“人总是喜欢快乐的，一直活在纠结里也不是个事儿。她比你勇敢，我估计她快要把话说到头了，你做好心理准备吧。”她拍了拍他的肩膀，也不知道是打气还是安慰。
另一边，安全员替他们这一批的玩家扣紧了安全带。林微澜愣愣地看着不知道哪处在发呆，程寂侧过头问她：“害怕么？”
她就也侧过头来，看着他：“我记得你是害怕的。”
怕黑、怕高、怕冷、怕热，他是个再娇气不过的人。
“是啊，很怕。”他坦然承认了。
“那为什么要跟上来？”她皱眉，被安全设施困住了动弹不得，勉强转过头去想叫安全员。
他按住她的手，手心已经沁出了细密的冷汗，语气却仍是镇定的：“我要证明给你看。”
“什么？”
设备开始启动，脚下有“嘎啦嘎啦”的铁链滚动声，他们被慢慢地推向离天空更近的地方。越升越高，耳边的风声也越来越大。
滑到最高点，即将下落的那一个瞬间，她终于听清楚了他的回答：“我要证明给你看，我是认真的。”
“啊？”她下意识地反问了一声，耳边却只剩下了他的尖叫声。
“啊啊啊啊啊啊啊！！！”
在高速的不断失重的体验中，每个人都像是一片树叶一样被风甩来甩去。她不害怕，只是觉得有点晕，连带着脑子里的想法也被甩得皱成了一团：“什么嘛，这不还是小孩子的想法嘛。”
“别人谈恋爱都亲亲抱抱举高高的，怎么你谈个恋爱这么苦大仇深的。”夏璎珞听着有些心疼，却也是无奈，“人都是能管好自己就不错了，别人的事情实在是管不了的。”
“可能是我爱多管闲事吧，一直都是这样的。从前开始于觉得他可怜，后来发现可怜人必有可恨之处，再到现在，又发现可恨之人必有可怜之处。”
“你一直都是这样啊。我们会熟起来，不就是因为你在路边给流浪猫挡雨吗？善良不是多管闲事。”
车里嘈杂的声音渐渐小了，学生的新鲜劲儿已经过了，这会儿觉得无聊，都陆续睡了过去。周围安静了下来，她们俩就也止住了话头。
海中在城市的一端，欢乐谷在城市的另一端。车子摇摇晃晃了一个多小时，终于在九点半的时候到达了目的地。下车前，尹老师仔细嘱咐了活动时间、集合地点、安全须知和注意事项等内容，也不知道学生能听进去几个字，但好歹都耐着性子安安静静听完了。
一下车就像鱼群入海一样，不到五分钟就都跑没影儿了。他们四个反倒是最后下车的。
程寂揉了揉眼睛，看起来还睡眼朦胧的。
林微澜朝夏莫阳扬了扬手机，示意一会儿联系，后者点了点头。然后，还没等她反应过来，已经被夏璎珞拽着跑出了几十米：“快冲！刚开园的过山车人不多！”
“去哪儿？”很久没有来游乐园了，夏莫阳一时也不知道该往哪里去，就询问程寂的意见。
后者抬了抬下巴，指了指两个女孩儿跑开的方向：“一起。”
两个女生跑到排队处的时候，一回头就看见两个人跟在身后，夏璎珞惊了一惊：“要死，你们会飞啊？”
程寂脸上没什么表情，说出来的话却显示他的心情不错：“腿长。”
“嚯。”夏璎珞闻言上下打量了他们一遍，超过一米八的身高，腿的确是长的，这点不可否认，“……了不起。”
真的已经很久没有来欢乐谷了，高一到现在，整整六年了。这里很明显翻新过，也扩大了，但几个热门项目还是老样子，除了看起来旧了一些以外，都没有变化。
林微澜探出身子去看前面的队伍有多长。刚开园不久，队伍就已经排得拐了个弯，不过算算时间，差不多二十分钟就可以排到了。她发现过山车的排队栏杆也高了不少，从前只到腰部，现在都到胸口位置了。她还能记得栏杆高度，不过是因为当年接到程寂的一个“诈骗电话”，慌不择路地翻过这个栏杆罢了。那会儿都没顾上栏杆有多高，笨手笨脚地差点摔了。
她感慨：“上次来的时候，排了快一个小时呢，最后也没玩儿上。”
“啊？这么倒霉？遇到机器临检了？”夏璎珞是个很讨厌排队、很讨厌等待的人，却又偏偏喜欢热闹。
“不是，是……”
“是因为我。”一直低头看手机的程寂忽然插话进来，可即使说话的时候也没有抬头。
夏莫阳也想起来了这件事，眼神里升起的疑惑也就一闪而过，脸色沉了下来。
“啊，这……”夏璎珞悔得想打自己耳光。没想到无意接的一句话，倒是又给了程寂发挥的空间。话说回来，这两个人当年的回忆真的多，多到全方位无死角地覆盖到生活的方方面面，导致她一脚下去就是一个雷。她偷偷瞄了夏莫阳一眼，发现他的脸色虽然不好看，但也不见惊讶，想来是知道这件事的，她稍稍放下心来。
见大家都没接话，程寂抬起头来，看着林微澜：“不知道那个鬼屋还在不在。”
“不在了，四年前园区改造，拆了重建了。”林微澜微微笑了笑，只不过笑得很勉强，喃喃的像是自言自语，“已经不在了。”
“哦。”程寂应了一声，看起来也不太在意，“可惜。”
夏璎珞一直是看不懂程寂这个人的。要说他是个正常人呢，他又的确会不定时发疯；要说他是疯的呢，很多事情又看得比别人明白。或许就像林微澜的概括一样，寻常人都是按照社会规则生活的，但程寂是按照自己的心意做事。
可是顺风顺水如他这样的人生，到底也是有很多的不如意的。
“小夏老师？”栏杆外，有人路过喊她。
夏璎珞回头，却见是江磊，握着个冰淇淋，停住了脚步。他的眼神一定，却发现了更多的老师，肉眼可见地心虚了起来：“……林老师，夏老师，程老师。”
不知道为什么，学生见到老师总是一副心虚的模样，也不知道是真做了心虚的事情，还是“血脉压制”的缘故。
“你一个人……哦。”止住的话茬，是因为看到了从他背后晃出来的凌心怡，手里拿着同款冰淇淋，夏璎珞心领神会，“小心点，别太招摇。”
凌心怡笑起来，她看起来比从前开朗不少，整个人也不再被阴郁的气氛笼罩：“谢谢小夏老师，我知道的。我们在学校里已经两个星期没讲话了，秋游出来放风才敢松一松。”
夏璎珞抬手挥了挥，示意他们赶紧走：“我就当没看见，快走快走。”
两个孩子笑起来。江磊靠在栏杆上，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在学校外头，胆子大了，打趣起他们来：“夏老师，你知道我不八卦的，但是听大家说得多了，我也是有好奇心的。”
“好奇什么？”
江磊伸出一根手指，在他们四个人身上画了个圈：“感情线。”
闻言，林微澜和夏莫阳的嘴角同频抽搐了一下，连一直低头玩手机的程寂也抬起了头来，像是也对这个话题感兴趣。
“那你可问错人了。”夏璎珞笑了，往旁边小让了一步，“我可没在人物关系图里，有感兴趣的问题就问这三位老师吧。”
“林老师？”江磊就把话头抛给了林微澜。
“啊？”突然被拉入群聊，林微澜有些发懵，反应过来就摆起了老师的架子，“虽然是秋游，但也不能太放肆了啊。去，少打听老师的八卦。”
“如果是我打听呢？”程寂收起手机，表情忽然认真起来，“我也很想知道。”
“程寂。”听着要出事，夏莫阳插进话来，拉了程寂一把。
程寂侧头看了他一眼，眼神挑衅：“你急什么？”
“怕你难堪啊。”夏璎珞默默地叹了口气，心里这么想着，没敢说出来。
有时候作为旁观者，实在觉得程寂在这个局里看不清楚自己的位置，挺可怜。但就像林微澜说过的，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他们几个自己的事情，总是要靠自己解决的。
其实这些话本不该和学生说，但或许是从凌心怡和江磊身上看到了自己的过去，当时的程寂远没有江磊这样磊落坦荡，即使已经是所有人都知道的秘密，他硬是守住口风，没有正面承认过，也就是这样才把她一直放在风口浪尖上。
在类似的事情上，林微澜是羡慕凌心怡的，或许少年的感情还到不了所谓的“爱”的程度，但赤诚、坦荡且毫无保留的喜欢和保护，已经是她所求却没有得到过的东西了。
“正式介绍一下。”林微澜侧了侧身，手掌先指向程寂，然后指向夏莫阳，“这位是我的前男友，这位是我的好朋友。”
程寂挑眉。他知道这句“前男友”意味着什么。这意味着，她在公开宣告他们已经是过去式了。
她在报复。
他一瞬间就明白了，她在报复，报复他从前多次模棱两可的言辞，报复他以前任由别人自由解读他们的关系，而把她推成众矢之的的事情。
别人不知道，谁都不知道，只有他知道，在她看似平和、冷静的外表下，藏着的是一颗睚眦必报的心。而且她的报复，是可以沉淀、蛰伏数年都不褪色的，只要有机会，多久之前的怨恨都会被翻出来施加报复。
想到这里，他却笑了起来，不由自主地开了口：“骗子。”
“什么？”林微澜有些疑惑，不明白他在说什么，甚至有那么一秒，心里“咯噔”了一下，揣度着是不是她和夏莫阳藏起来的事情被他知道了。
“我说，你是骗子。”他想起在车上她说过的话，她说她想算了。
可如果真的想算了，怎么还会把旧账翻出来算呢？
“啥？不是前任吗？”凌心怡也听得云里雾里，忍不住问了一句。
心跳如雷的十秒钟，林微澜一直看着程寂脸上的表情变化，担心秘密曝光。可她看了许久，只见到他眼里的戏谑，于是放下心来。虽然暂时还没弄明白他的话是什么意思，但起码不是针对后半句话说的。心跳缓下来的时候，她已经从善如流地改了口：“行吧，既然程老师否认了，那我重新说：我，以前暗恋过程老师，后来不了了之。”
此话一出，夏璎珞、夏莫阳、程寂三脸震惊。
“哦~”两个孩子还不明所以，以为自己听到了八卦的“真相”，兴奋起来，“那会再续前缘吗？”
林微澜摇摇头，在胸口比划了一下：“水泥封心，翻篇了。”
其实她的话还没说完，只是前头的队伍忽然松动，往前行进了一大段，林微澜摆了摆手，算作和他们道了别，小跑了几步追队伍去了。程寂的反应最快，一个箭步已经跟了上去，两位夏老师反应慢了一拍，跟着跑上去的时候，两个人已经进了闸口，四个就这样人阴差阳错被分开成了两批。
“欸！”夏璎珞还想喊林微澜回头，却被夏莫阳拦下了。
“随他们去吧。”
“……其实我也挺看不懂你的。”夏璎珞抬头看着他，“作为一个看戏的人，我一开始的确觉得挺有趣的。但是慢慢的，连我这个旁观者都觉得没意思了，我也不知道你们几个人纠缠在里面的目的是什么。你如果真的那么喜欢她，就应该想好，你们如果要在一起，可能引发的事情，你扛不扛得住，或者说愿不愿意扛。如果觉得不行，就早点撒手，所幸大家年纪都不大，不用在一棵树上吊死；如果觉得可以，那就早点收拾好你自己的事情，我这个做朋友的当然不希望她一直被遮遮掩掩的。现在，你能跟我说一句明白话吗？林微澜和程寂，相比之下你更在意谁？”
夏莫阳答不上来。这是他的沉疴，是他一直逃避着不愿意去面对的事情。原本他想缓一缓就跟程寂和盘托出，可又偏偏出了他爸爸的那档子事。虽然程寂的情绪看着还算稳定，但凭他的了解，现在的程寂就是个随时可能爆炸的定时炸弹。
程寂一向是只顺毛狗，不能逆着撸的。
见他没回答，夏璎珞理解为他自知理亏了，于是接着说：“人总是喜欢快乐的，一直活在纠结里也不是个事儿。她比你勇敢，我估计她快要把话说到头了，你做好心理准备吧。”她拍了拍他的肩膀，也不知道是打气还是安慰。
另一边，安全员替他们这一批的玩家扣紧了安全带。林微澜愣愣地看着不知道哪处在发呆，程寂侧过头问她：“害怕么？”
她就也侧过头来，看着他：“我记得你是害怕的。”
怕黑、怕高、怕冷、怕热，他是个再娇气不过的人。
“是啊，很怕。”他坦然承认了。
“那为什么要跟上来？”她皱眉，被安全设施困住了动弹不得，勉强转过头去想叫安全员。
他按住她的手，手心已经沁出了细密的冷汗，语气却仍是镇定的：“我要证明给你看。”
“什么？”
设备开始启动，脚下有“嘎啦嘎啦”的铁链滚动声，他们被慢慢地推向离天空更近的地方。越升越高，耳边的风声也越来越大。
滑到最高点，即将下落的那一个瞬间，她终于听清楚了他的回答：“我要证明给你看，我是认真的。”
“啊？”她下意识地反问了一声，耳边却只剩下了他的尖叫声。
“啊啊啊啊啊啊啊！！！”
在高速的不断失重的体验中，每个人都像是一片树叶一样被风甩来甩去。她不害怕，只是觉得有点晕，连带着脑子里的想法也被甩得皱成了一团：“什么嘛，这不还是小孩子的想法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