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话信息大错误
但是，程寂的成算好像逐渐落空了。就像所有事情都开始脱离他的控制一样，连从前擅长拿捏的人心都开始失控脱轨。
周一回到学校以后，所有的一切又恢复了寻常的样子。本学期的实习已经过半，再过两周就要结束。下学期开始要进行为期一个学期的顶岗实习，简单来说，就是他们真的要像个真正的老师一样，站上讲台，开始工作。
不知道是不是在欢乐谷的那番对话起了作用，林微澜对程寂的态度明显柔和了很多，不会再刻意躲避，也不会时刻都像竖起尖刺的刺猬一样。看起来，一切似乎都在朝着利于他的方向发展。但单单凭借直觉，他也能够敏锐地感觉到，有什么他不知道的事情悄悄发生了。
那天在厨房说的事情，夏莫阳没有再提起只言片语。他既没有追问，也没有沮丧，仅仅是一切如常。
这本身就太过诡异了。
不过很快，意料之外的转机出现了。
林微澜收到入围大学生英语竞赛省决赛的通知的时候，才想起来自己报了这个比赛。已经大四了，本来她不打算报这次的比赛了，但院里熟悉的老师拜托，所以还是报了名，本来想的是“重在参与”，没想到能进省赛。最近实在是有忙，前几轮比赛是实习前参加的，实习以后就把它抛到脑后了。她把目光从手机上收回来，对尹老师说：“尹老师，下周我得去N市参加个比赛，请两天假。”
“哦，好的，我安排一下。”
“英语竞赛？”角落里的程寂却抬起了头，问她。
“嗯。怎么了？”
“我也要请假。”他扬了扬手机，挑了挑眉。
“呃……”从时间来看，肯定要在N市过夜。虽然有个熟人一起去是好，但如果这个熟人是程寂的话，事情可能就变得有点棘手。
她正想着怎么才能拒绝，没想到程寂动作倒快，又说：“住的地方我订好了，到时候我开车，一起过去。”语气不是邀请和征询，而是“通知”。
“不太方便吧……”
“我定了两间房，有什么不方便？”
林微澜语塞。刚好课间了，学生涌进办公室。他话都说到这个份上了，再拒绝倒显得她反应过激了一样，于是只能先潦草应下，忙手上的事情了。
再想起这件事，是晚上洗漱完，躺在床上的时候了。她“垂死病中惊坐起”，一个仰卧起坐就直挺挺地坐了起来，把正在敷面膜的夏璎珞吓了一跳：“你干嘛啊！”
林微澜也顾不上那么多，一脸“壮士一去兮不复返”的表情：“我好像答应了一件了不得的事情。我下周要和程寂一起去N市比赛。”
“啥，下周？大英赛？你入围省赛了？恭喜恭喜。”敷着面膜张不开嘴，夏璎珞说得含含糊糊的，“一起比赛就一起比赛呗，多大点事啊。”
“今天周一，我脑子宕机，他说开车一起去，酒店也订好了。我也不知道是怎么发生的，回过神来就莫名其妙达成一致了。”
“哇塞，姐们儿。”夏璎珞一把扯下了面膜，因为面膜限制了她的颜艺发挥，她拱手作揖，“你这玩儿得有点大啊，孤男寡女、共处一室、干柴烈火、旧情复燃……”
“停，停，没有共处一室，两间房。”
“嗐，两间房啊。”她好像很失望，“那你在担心什么？担心夏莫阳误会你们？”
“那倒不是，他不会乱想的。我就是担心……”她顿了顿，认真想了想，却发现好像的确没什么可担心的。想象中的黄色废料发生的可能性微乎其微，毕竟往大了说那叫犯罪。撑死了也就有点尴尬，毕竟还有比赛这件正经事要做，除去来回路上以外，也没有太多的时间会和他面面相觑。
看着她脸上的表情多次变化，夏璎珞捕捉到了她细微的情绪斗争，最后看她的眉头展开，又说：“对吧？不用担心。有夏莫阳和他的关系在，你们一辈子也做不了陌生人。试着好好说，处成普通朋友就皆大欢喜了。不过你得记得和夏莫阳说一声这事儿，事后再补就此地无银三百两了。”
“……行吧。”她深吸一口气，给夏莫阳去了条微信，简单说了事情的来龙去脉。
收到微信的时候，夏莫阳刚洗完澡走出来。腰上围着一条浴巾，时不时还有水珠滚落，被棉质的浴巾吸干。他把擦头发的毛巾随意往脑袋上一搭，低头看她发的文字。
冬天的夜很冷，程寂不知道在阳台上看什么，这时候拉开阳台门走了进来，带进一股寒气。他关上阳台门，抱着双手靠在门边，对他说：“下周，我和她一起去N市比赛。”
夏莫阳回了几个字，才抬起头来，一边又继续擦头发上的水：“嗯，怎么了？”
“要过夜。”
“嗯，你开车注意安全。”他笑了笑。
程寂眯起了眼睛，像是忽然看不懂夏莫阳了一样。他忽然觉得，夏莫阳透明的壳子不再透明了，反而像是笼罩着一层薄雾一样，喜怒哀乐也不再鲜活。不得不承认，几年不见，夏莫阳的确变了很多。
“我有点看不明白你了。我能不能要你一句实话？你现在对她，是什么想法？”
“我不太懂你的意思。”夏莫阳迎上他的目光，没有闪避，没有退让。
“放弃了？”他嘴角的微笑变得带了嘲讽的味道，“我以为你不一样了，会更坚持一点。”
“程寂，不是这样。”夏莫阳反驳他，“这个世界不是按照你的想法在运转的。她一直都是一个独立的个体，她做什么选择，愿意和谁在一起，从来都不应该是被人推着走的。以前，你对她造成的伤害，我不知道你有没有反思过。但是我一直在反思，我总是在后悔当时没能做更多，真的，在国外的每一天我都在后悔。”
“所以呢？”
“所以。”他放下毛巾，直视着程寂的眼睛，“我只做我该做的。浴室我用完了，你可以去洗澡了。”
说完，夏莫阳戴上了耳机，一秒进入“免打扰”模式。
程寂几次张嘴，却发现自己竟然哑口无言，于是也就作罢，没有再说下去。
这一周还是一如既往的忙碌，也一如既往的没有意外事件发生。启程去N市的日子转眼就到了。林微澜按照约定的时间到校门口等程寂，发现他早已经等在门口了。她想坐在后排，却被他拦了下来：“我不是滴滴司机。”
此话一出，她也觉得这样有些不礼貌，于是坐上了副驾驶。
导航播报车程大约两小时，程寂把车开上高速的时候，车里放的曲子非常耳熟。
“我记得，这是读书的时候，你喜欢听的歌。”她看了眼曲名，确定自己没有听错旋律。
“是么？不记得什么时候加进歌单的。”他想了想，忽然笑起来，“可能真的是那时候。你的记性一直都很好。”
她摇摇头：“其实，是你的记性好。所有不好的事情，你都记得很深，可能你自己都没有发现。”
“可能吧。”也许是因为放着喜欢的音乐，也许是因为这种只有他们两个人的氛围让他放松，他说话也不再云遮雾绕，“可能我都没有你了解我。”
她还是摇摇头：“不是的，没有人比你更了解你自己，你只是没有想明白自己想要什么。”
“你觉得，我想要什么？”
“你想要一句道歉。”前方因为道路施工，有一点拥堵，前面的车子都停了下来，亮起了一片红色的车尾灯。
程寂踩了刹车，转过脸来看着她，不知道是觉得好笑还是听着新鲜，脸上带着笑意：“谁的道歉？我要道歉做什么？”
“我已经不怪你了，真的。”不是节假日大堵车，高速上的拥堵很快就疏散了，车子又动起来的时候，她说，“那天在欢乐谷，你的道歉我接受了，我不怪你了。”
“你的意思是……”
“我的意思是，我们其实是很像的人。受过的伤害再大，一句真诚的道歉也就可以算了。你也不是真的想要你爸爸怎么样，你只是想让他承认，他亏欠了你。”
“我不在乎。”
“程寂，要对在乎的东西说在乎。”这是她第二次说这句话了。
而这一次，程寂没有像上一次一样转移话题、含糊过去，而是非常乖地照着她说的话做了：“林微澜，我很在乎你。”
她像是没有想到，他弯弯绕绕还是说回了这个方面，一时语塞，沉默半天，只憋出了一句：“……谢谢。”
“谢谢？你对我说谢谢？”他以为，她听到这话，要么会愤怒地控诉，要么会严词拒绝，怎么也没想到是这样的回答，“谢谢是什么意思？”
“我们在高速上，我不想在这种时候聊这些事。我眯一会儿，你好好开车。”在高速上惹程寂发疯绝对是个赔本的买卖，她也不想在这种时候和他过多纠缠，直接选择逃避。
程寂也破天荒地没有追问，余光瞥到她闭上了眼，就把车内的音乐调到了一个舒缓一点的歌单。
到酒店的时候已经快天黑了，一路舟车劳顿，林微澜没什么胃口，草草吃了几口就要回房间休息。程寂倒没有骗人，的确定了两个房间，就在隔壁。两个人默默地，也没说什么话。
林微澜没想太多，回房间先洗了个澡。洗完澡，刚换上睡衣，门铃却响了。她透过猫眼看了看，发现是程寂，隔着门问：“有事吗？”
“有点事，想问你。”
“明天不行吗？现在不太方便。”
“比赛的事情，着急。”
林微澜犹豫了一下。她回想今天一路以来，程寂的精神都非常稳定的样子，再加上实在是累了，思维也没有平时敏捷，脑子钝钝的，没有想太多，用酒店的浴袍把自己裹了起来，然后打开了门。
她只是把门打开了一条缝，却没想到程寂在第一时间用力推开了门，还好她开门以后就往后退了一步，差点被门打到。她一惊，愣愣地看着他像一条鱼一样从门缝里滑了进来，然后关上了身后的门。
“你有什么……唔！”一句话说得支离破碎，她猝不及防地被程寂按在了墙上，以吻封唇。
鼻尖霎时被他身上冷冽的气味充满，她震惊之余却很快反应过来，想要用力推开他，却被他预判了动作，捉住了双手。
他的嘴唇贴在她的耳边，轻声说：“我很想你，我，很想你……”
她想起那天晚上，在办公室里，他裹挟着满身的酒味，也像现在这样，趁她毫无防备的时候冲进来，攻城略地。当时的她累狠了，脑子迟钝到根本无法做出反抗的动作，可是现在不一样。
她猛地把头扭到一边，躲开他的下一个吻：“你现在的行为，足够让我报警了。”
没有理会她言语里的威胁，他伸手关了灯，房间里瞬间一片漆黑。黑暗里涌动的暧昧，很熟悉，却已经不是想重温的旧梦了。
他灼热的气息打在她的耳边，声音低沉又魅惑：“还记得吗？以前，我们也是这样，我们……”
“我不愿意。”她轻轻地说了一句，声音虽然很轻，但是非常坚定，黑暗中她看不清楚他的眼睛，只能看着她认为对的方向，“程寂，现在我不愿意了，请你放手。”
“怎么了？”他的声音带了些迟疑和犹豫，更多的是难以置信，“今天在车上，你说你原谅我了。”
她突然很想抽自己一个耳光。她忘记了，他从来都只听自己想听的部分，跟他说话一定要小心，不能放出任何会让他误会的信息。显然，他现在完全误会了。
“那句话不是这么理解的。”她试图跟他解释，“我说的原谅你了，是说我不想再计较以前的事情了，过去的事情就过去吧，不要再纠缠了。现在你是你，我是我，如果你愿意的话，或许我和你还能做朋友，但是其他更多的……没有了，程寂，没有更多了。从此以后，只有我和你，没有‘我们’了。”
她以为他会因为这几句话发疯。她甚至已经在盘算，他要是真的发起疯来，自己该怎么挣脱他的钳制。可是脑子里盘算了很多种可能，最终他真实的反应却还是超出了她的预料。
“我不信。”他的声音非常冷静，说得斩钉截铁，“你了解我，我也了解你。我做过很多过分的事情，你都原谅我了，因为你爱我。从前我没有那么爱你，是我不对，现在我只需要你给我一个机会，给我一个机会弥补你。”
“不需要。除了道歉以外，我什么都不需要。我不知道该怎么跟你说，你才能明白，现在，我，我不爱你了，你知道吗？我不爱你了。”
“闭嘴，你闭嘴。”他终于坚持不住，开始发疯，语气激烈，一边说着，一边扯开了她的浴袍，手指握上她的腰，“这里，你这里有个胎记，我记得。关于你的一切，我都记得，你相信我，相信我。”
她震惊了。她不知道，他是怎么知道她的后腰有一个胎记的，但眼下来不及去细想这些事情，当务之急是解决他这颗定时炸弹：“程寂，你冷静一点，先放开我，好吗？你没喝醉，也没疯，你应该知道现在在做的事情很危险。你先放开我，有话慢慢说。”
不知道是把她的话听进去了，还是一时发愣，他手上的力气真的松了些。她趁机钻出了他的禁锢，还不忘开了灯。
周一回到学校以后，所有的一切又恢复了寻常的样子。本学期的实习已经过半，再过两周就要结束。下学期开始要进行为期一个学期的顶岗实习，简单来说，就是他们真的要像个真正的老师一样，站上讲台，开始工作。
不知道是不是在欢乐谷的那番对话起了作用，林微澜对程寂的态度明显柔和了很多，不会再刻意躲避，也不会时刻都像竖起尖刺的刺猬一样。看起来，一切似乎都在朝着利于他的方向发展。但单单凭借直觉，他也能够敏锐地感觉到，有什么他不知道的事情悄悄发生了。
那天在厨房说的事情，夏莫阳没有再提起只言片语。他既没有追问，也没有沮丧，仅仅是一切如常。
这本身就太过诡异了。
不过很快，意料之外的转机出现了。
林微澜收到入围大学生英语竞赛省决赛的通知的时候，才想起来自己报了这个比赛。已经大四了，本来她不打算报这次的比赛了，但院里熟悉的老师拜托，所以还是报了名，本来想的是“重在参与”，没想到能进省赛。最近实在是有忙，前几轮比赛是实习前参加的，实习以后就把它抛到脑后了。她把目光从手机上收回来，对尹老师说：“尹老师，下周我得去N市参加个比赛，请两天假。”
“哦，好的，我安排一下。”
“英语竞赛？”角落里的程寂却抬起了头，问她。
“嗯。怎么了？”
“我也要请假。”他扬了扬手机，挑了挑眉。
“呃……”从时间来看，肯定要在N市过夜。虽然有个熟人一起去是好，但如果这个熟人是程寂的话，事情可能就变得有点棘手。
她正想着怎么才能拒绝，没想到程寂动作倒快，又说：“住的地方我订好了，到时候我开车，一起过去。”语气不是邀请和征询，而是“通知”。
“不太方便吧……”
“我定了两间房，有什么不方便？”
林微澜语塞。刚好课间了，学生涌进办公室。他话都说到这个份上了，再拒绝倒显得她反应过激了一样，于是只能先潦草应下，忙手上的事情了。
再想起这件事，是晚上洗漱完，躺在床上的时候了。她“垂死病中惊坐起”，一个仰卧起坐就直挺挺地坐了起来，把正在敷面膜的夏璎珞吓了一跳：“你干嘛啊！”
林微澜也顾不上那么多，一脸“壮士一去兮不复返”的表情：“我好像答应了一件了不得的事情。我下周要和程寂一起去N市比赛。”
“啥，下周？大英赛？你入围省赛了？恭喜恭喜。”敷着面膜张不开嘴，夏璎珞说得含含糊糊的，“一起比赛就一起比赛呗，多大点事啊。”
“今天周一，我脑子宕机，他说开车一起去，酒店也订好了。我也不知道是怎么发生的，回过神来就莫名其妙达成一致了。”
“哇塞，姐们儿。”夏璎珞一把扯下了面膜，因为面膜限制了她的颜艺发挥，她拱手作揖，“你这玩儿得有点大啊，孤男寡女、共处一室、干柴烈火、旧情复燃……”
“停，停，没有共处一室，两间房。”
“嗐，两间房啊。”她好像很失望，“那你在担心什么？担心夏莫阳误会你们？”
“那倒不是，他不会乱想的。我就是担心……”她顿了顿，认真想了想，却发现好像的确没什么可担心的。想象中的黄色废料发生的可能性微乎其微，毕竟往大了说那叫犯罪。撑死了也就有点尴尬，毕竟还有比赛这件正经事要做，除去来回路上以外，也没有太多的时间会和他面面相觑。
看着她脸上的表情多次变化，夏璎珞捕捉到了她细微的情绪斗争，最后看她的眉头展开，又说：“对吧？不用担心。有夏莫阳和他的关系在，你们一辈子也做不了陌生人。试着好好说，处成普通朋友就皆大欢喜了。不过你得记得和夏莫阳说一声这事儿，事后再补就此地无银三百两了。”
“……行吧。”她深吸一口气，给夏莫阳去了条微信，简单说了事情的来龙去脉。
收到微信的时候，夏莫阳刚洗完澡走出来。腰上围着一条浴巾，时不时还有水珠滚落，被棉质的浴巾吸干。他把擦头发的毛巾随意往脑袋上一搭，低头看她发的文字。
冬天的夜很冷，程寂不知道在阳台上看什么，这时候拉开阳台门走了进来，带进一股寒气。他关上阳台门，抱着双手靠在门边，对他说：“下周，我和她一起去N市比赛。”
夏莫阳回了几个字，才抬起头来，一边又继续擦头发上的水：“嗯，怎么了？”
“要过夜。”
“嗯，你开车注意安全。”他笑了笑。
程寂眯起了眼睛，像是忽然看不懂夏莫阳了一样。他忽然觉得，夏莫阳透明的壳子不再透明了，反而像是笼罩着一层薄雾一样，喜怒哀乐也不再鲜活。不得不承认，几年不见，夏莫阳的确变了很多。
“我有点看不明白你了。我能不能要你一句实话？你现在对她，是什么想法？”
“我不太懂你的意思。”夏莫阳迎上他的目光，没有闪避，没有退让。
“放弃了？”他嘴角的微笑变得带了嘲讽的味道，“我以为你不一样了，会更坚持一点。”
“程寂，不是这样。”夏莫阳反驳他，“这个世界不是按照你的想法在运转的。她一直都是一个独立的个体，她做什么选择，愿意和谁在一起，从来都不应该是被人推着走的。以前，你对她造成的伤害，我不知道你有没有反思过。但是我一直在反思，我总是在后悔当时没能做更多，真的，在国外的每一天我都在后悔。”
“所以呢？”
“所以。”他放下毛巾，直视着程寂的眼睛，“我只做我该做的。浴室我用完了，你可以去洗澡了。”
说完，夏莫阳戴上了耳机，一秒进入“免打扰”模式。
程寂几次张嘴，却发现自己竟然哑口无言，于是也就作罢，没有再说下去。
这一周还是一如既往的忙碌，也一如既往的没有意外事件发生。启程去N市的日子转眼就到了。林微澜按照约定的时间到校门口等程寂，发现他早已经等在门口了。她想坐在后排，却被他拦了下来：“我不是滴滴司机。”
此话一出，她也觉得这样有些不礼貌，于是坐上了副驾驶。
导航播报车程大约两小时，程寂把车开上高速的时候，车里放的曲子非常耳熟。
“我记得，这是读书的时候，你喜欢听的歌。”她看了眼曲名，确定自己没有听错旋律。
“是么？不记得什么时候加进歌单的。”他想了想，忽然笑起来，“可能真的是那时候。你的记性一直都很好。”
她摇摇头：“其实，是你的记性好。所有不好的事情，你都记得很深，可能你自己都没有发现。”
“可能吧。”也许是因为放着喜欢的音乐，也许是因为这种只有他们两个人的氛围让他放松，他说话也不再云遮雾绕，“可能我都没有你了解我。”
她还是摇摇头：“不是的，没有人比你更了解你自己，你只是没有想明白自己想要什么。”
“你觉得，我想要什么？”
“你想要一句道歉。”前方因为道路施工，有一点拥堵，前面的车子都停了下来，亮起了一片红色的车尾灯。
程寂踩了刹车，转过脸来看着她，不知道是觉得好笑还是听着新鲜，脸上带着笑意：“谁的道歉？我要道歉做什么？”
“我已经不怪你了，真的。”不是节假日大堵车，高速上的拥堵很快就疏散了，车子又动起来的时候，她说，“那天在欢乐谷，你的道歉我接受了，我不怪你了。”
“你的意思是……”
“我的意思是，我们其实是很像的人。受过的伤害再大，一句真诚的道歉也就可以算了。你也不是真的想要你爸爸怎么样，你只是想让他承认，他亏欠了你。”
“我不在乎。”
“程寂，要对在乎的东西说在乎。”这是她第二次说这句话了。
而这一次，程寂没有像上一次一样转移话题、含糊过去，而是非常乖地照着她说的话做了：“林微澜，我很在乎你。”
她像是没有想到，他弯弯绕绕还是说回了这个方面，一时语塞，沉默半天，只憋出了一句：“……谢谢。”
“谢谢？你对我说谢谢？”他以为，她听到这话，要么会愤怒地控诉，要么会严词拒绝，怎么也没想到是这样的回答，“谢谢是什么意思？”
“我们在高速上，我不想在这种时候聊这些事。我眯一会儿，你好好开车。”在高速上惹程寂发疯绝对是个赔本的买卖，她也不想在这种时候和他过多纠缠，直接选择逃避。
程寂也破天荒地没有追问，余光瞥到她闭上了眼，就把车内的音乐调到了一个舒缓一点的歌单。
到酒店的时候已经快天黑了，一路舟车劳顿，林微澜没什么胃口，草草吃了几口就要回房间休息。程寂倒没有骗人，的确定了两个房间，就在隔壁。两个人默默地，也没说什么话。
林微澜没想太多，回房间先洗了个澡。洗完澡，刚换上睡衣，门铃却响了。她透过猫眼看了看，发现是程寂，隔着门问：“有事吗？”
“有点事，想问你。”
“明天不行吗？现在不太方便。”
“比赛的事情，着急。”
林微澜犹豫了一下。她回想今天一路以来，程寂的精神都非常稳定的样子，再加上实在是累了，思维也没有平时敏捷，脑子钝钝的，没有想太多，用酒店的浴袍把自己裹了起来，然后打开了门。
她只是把门打开了一条缝，却没想到程寂在第一时间用力推开了门，还好她开门以后就往后退了一步，差点被门打到。她一惊，愣愣地看着他像一条鱼一样从门缝里滑了进来，然后关上了身后的门。
“你有什么……唔！”一句话说得支离破碎，她猝不及防地被程寂按在了墙上，以吻封唇。
鼻尖霎时被他身上冷冽的气味充满，她震惊之余却很快反应过来，想要用力推开他，却被他预判了动作，捉住了双手。
他的嘴唇贴在她的耳边，轻声说：“我很想你，我，很想你……”
她想起那天晚上，在办公室里，他裹挟着满身的酒味，也像现在这样，趁她毫无防备的时候冲进来，攻城略地。当时的她累狠了，脑子迟钝到根本无法做出反抗的动作，可是现在不一样。
她猛地把头扭到一边，躲开他的下一个吻：“你现在的行为，足够让我报警了。”
没有理会她言语里的威胁，他伸手关了灯，房间里瞬间一片漆黑。黑暗里涌动的暧昧，很熟悉，却已经不是想重温的旧梦了。
他灼热的气息打在她的耳边，声音低沉又魅惑：“还记得吗？以前，我们也是这样，我们……”
“我不愿意。”她轻轻地说了一句，声音虽然很轻，但是非常坚定，黑暗中她看不清楚他的眼睛，只能看着她认为对的方向，“程寂，现在我不愿意了，请你放手。”
“怎么了？”他的声音带了些迟疑和犹豫，更多的是难以置信，“今天在车上，你说你原谅我了。”
她突然很想抽自己一个耳光。她忘记了，他从来都只听自己想听的部分，跟他说话一定要小心，不能放出任何会让他误会的信息。显然，他现在完全误会了。
“那句话不是这么理解的。”她试图跟他解释，“我说的原谅你了，是说我不想再计较以前的事情了，过去的事情就过去吧，不要再纠缠了。现在你是你，我是我，如果你愿意的话，或许我和你还能做朋友，但是其他更多的……没有了，程寂，没有更多了。从此以后，只有我和你，没有‘我们’了。”
她以为他会因为这几句话发疯。她甚至已经在盘算，他要是真的发起疯来，自己该怎么挣脱他的钳制。可是脑子里盘算了很多种可能，最终他真实的反应却还是超出了她的预料。
“我不信。”他的声音非常冷静，说得斩钉截铁，“你了解我，我也了解你。我做过很多过分的事情，你都原谅我了，因为你爱我。从前我没有那么爱你，是我不对，现在我只需要你给我一个机会，给我一个机会弥补你。”
“不需要。除了道歉以外，我什么都不需要。我不知道该怎么跟你说，你才能明白，现在，我，我不爱你了，你知道吗？我不爱你了。”
“闭嘴，你闭嘴。”他终于坚持不住，开始发疯，语气激烈，一边说着，一边扯开了她的浴袍，手指握上她的腰，“这里，你这里有个胎记，我记得。关于你的一切，我都记得，你相信我，相信我。”
她震惊了。她不知道，他是怎么知道她的后腰有一个胎记的，但眼下来不及去细想这些事情，当务之急是解决他这颗定时炸弹：“程寂，你冷静一点，先放开我，好吗？你没喝醉，也没疯，你应该知道现在在做的事情很危险。你先放开我，有话慢慢说。”
不知道是把她的话听进去了，还是一时发愣，他手上的力气真的松了些。她趁机钻出了他的禁锢，还不忘开了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