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姝清闻言,刚准备与他理论一番,但转瞬间又想到现在还有外人在,不太合适。故扭过头对他冷哼一声后,瞧都不瞧他一眼,便推门而入。

    一入内便能闻到淡淡的龙涎香,温雅沉静又透着几分威严。

    微抬眼朝左看是一排排整齐的书柜,檀木制成的深色,上头陈列着各种各样的书本以及竹简。再往左瞧,上首摆放着一张金盏色书案,书案两边凸起,雕刻成龙头,瞧起来栩栩如生。

    月帝正坐在书案后头拿着一支白玉光素斗笔,写着什么,他眉宇微沉,瞧见他们来时,眼底在不易察觉时闪过一丝讶异,但很快又垂下头去。

    而在月帝身侧正站着身穿水红色衣裙,虽不及册封大典时的妖艳,但也足够好看。她正微垂头研着磨,在听到动静后很快地抬眼了下,眸光在转向月姝清一侧的宋知闲时,更是一愣。但很快反应过来,故作镇定地继续手里头的事。

    月姝清上前一步,朝月帝行了礼,宋知闲也上前学着月姝清样子行了个礼,不过他却在行礼时悄悄地撇了眼南挽,那眼神带着警告与威胁,南挽即使没抬头,也被吓得直冒冷汗。

    月帝并未抬起头,只是淡淡地询问他们来此所为何事。语气丝毫听不出有半点感情在里头。而月姝清反而习惯了月帝这种话语,她唇边带笑,一脸纯真地回话:“父皇,儿臣新做了些新的菜式,故想让父皇尝尝。”

    月帝听到这话,才悠悠抬起头来,目光深邃而悠长,又透着民间父亲常有的慈爱目光。他声音低沉而浑厚,月姝清听着就有种莫名的安心。

    “你贵为公主,不应下厨,应当学些琴棋书画之类的。不过你即做了,那朕自是要尝尝你的手艺。”

    月姝清刚听到月帝前半段时,眼神微暗,笑容瞬间消失,但在听完后半句话后,笑容又再度绽开。她欢快地跑到月帝跟前,打开食盒,边将食盒里头精致小菜拿出,一边说:“儿臣听宫里头太医说父皇身子骨不好,故应吃些清淡些的,您尝尝好吃吗?”

    她说完后,面露期待之色看着月帝,而月帝只是夹了口菜,轻轻咀嚼了几口后,表露出很吃惊的表情,连连夸赞月姝清做的不错。

    这可把月姝清给说的不好意思了。她自知月帝这么说是不想伤她心,月姝清自觉心里头有股暖流涌上心头,她鼻尖微微泛酸,看着月帝的模样,泪水不知怎的模糊了视线。

    她会改变灭国结局,一定会的。

    月姝清将眼泪生生憋了回去,而后确认自己说话声儿没有丝毫哭腔后,才有些局促地看了眼月帝,缓缓开口:“父皇,儿臣许久未见大皇姐了,有些想她了,不如我们一同去京郊给大皇姐一个大大的惊喜吧。”

    她说到最后,眼底闪过希翼的光,就这么直勾勾地盯着月帝看。月帝闻听此话,放下箸子,伸手指了指案上堆积成山的奏折,面露歉疚与无奈:“父皇虽然也想去,但实在脱不开身。”

    月姝清早已预料到了月帝会拒绝,但仍是有些难过,刚想应些什么时,耳畔忽地响起宋知闲声音:“臣愿陪公主前去,若陛下不放心,可遣几名金吾卫同去。”

    她有些错愕地转眸看他,只见少年侧脸轮廓分明,面如冠玉。他似乎注意到她在看他,便转过头来,朝她笑笑。

    月姝清见此忙撇过脸去不再看他,心里头倒也想明白了宋知闲原来是要靠这种法子与自己同去,无论父皇应准与否,他都有此对应的法子。

    她眸光轻轻一转,便转到了已脸色煞白,还强装镇定地南挽。月姝清薄唇轻启,再度开口时便早已没了方才的局促:“儿臣听闻南妃娘娘来皇宫多日,还未瞧瞧外头景色吧,不如跟我们一同前去吧。”

    月姝清说完,当即遭到南挽强烈反对。她见状有些失落地扁扁嘴,看向月帝的眸子似被蒙上了层薄薄的雾,像极了初春时的雾气。

    而月帝一直未抬首,场面一时像是被冰封住了般安静得可怕,然又从这股安静的氛围里头觉着森冷异常。

    过了不知多久,月帝才漠然开口:“嗯,去吧,早去早回。”

    语气坚定而又缓慢,仿佛在说件很平常不过的事。

    月姝清听到这话后,立刻笑得应了下。而宋知闲则是表情微微有些舒缓,很有礼地拱手。

    月帝转眸看向一旁的南挽,对她只是一句让她注意平安,应该多看看山河。南挽自是笑着应下,而她的笑脸竟比哭还难看。

    她见到这副场景,当下笑得合不拢嘴,就在这时,她感觉到有人戳了戳她的手肘。她疑惑地转眸去看时,就见宋知闲将一把团扇递给她。

    月姝清有些狐疑地接过,只见这团扇呈圆形,扇面是月白色,上头绣着君子兰,针工细腻且还是两面不同形状都没有一点儿线头。扇骨和扇柄是由竹子做的,握起来感觉凉凉的,但却并不觉凉手。

    她细细端详着这柄团扇,却还是不明白宋知闲为何送这个给她。而他在偷偷地瞄了眼月帝后,走到月姝清身侧,用只有两个人的声音悄声道:

    “当然是为了防止帷帽被风吹走,从而让他人瞧见你的脸。”他眸底暗藏寒芒,说起话来更显疯狂,“我可不想让姓张的状元看到你的容貌,不然我会发狂的。”

    月姝清对宋知闲这话感到很是无语,她还不致于让男的一见到她就被她迷得神魂颠倒。

    “我还没到是个人见到我就非我不娶的程度。”

    她语气带着点儿羞恼,月姝清两颊也以不自然的状态下红起了脸。而宋知闲在听到月姝清这番话后,只是诡异地笑了笑,并未说什么。

    月姝清虽感头顶似乎凝了团疑云,而且疑云越来越多,可她仍不开口询问,因为月帝正在讲话,她怕自己压抑不住声音,压过月帝,这可就不好了。

    月帝先让宋知闲和南挽退出去,在独留他们两时,气氛开始莫名诡谲起来。

    “阿韵,”月帝忽然间唤了月姝清小字,“你去看阿锦不止是因为想她,而是要救她,对不对?”

    他语气平淡,但却透着几分庄严。

    月姝清闻言微微一愣,好半天才反应过来月帝喊的是自己小字。已经许久未有人唤她小字了,她记得上次有人这样喊还是七岁那年盛夏,之后便再没有了。

    她回味到月帝最后一句话时,浑身一震,满脸不可置信地看向月帝。见他眸光深沉,如一眼望不到底的深潭,似乎早已洞察到一切。

    月姝清见此竟萌生出想告知她是重生的,知道上一世所发生所有事,所以今生来改变吧?这也太疯狂了。

    她狠狠心,紧咬薄唇,直到咬出血珠后,才眼神坚定地抬起眸,朝月帝深深地福了福身:“恕儿臣不能告知。”

    月帝闻言倒也没多说什么,只是淡然地点点头,朝她轻轻挥挥手。月姝清明白这是她可以出去了的手势,当即便行礼准备告退时,却又被月帝喊住。

    “阿韵,带阿锦回来吧。”

    他说完,便又埋头批阅奏折,好像一切未变一样。而月姝清却早已眼眶湿润,重重地向月帝点点头后,才走了出去。

    一出去,便见宋知闲倚靠在门边,见她出来了,忙上前问她月帝说了什么。

    月姝清回想了番,摇了摇头:“没有说什么,只是让我带大皇姐回来而已。”

    她说完这话后左右看了看,待看见南挽仰头看天空发呆时,不由微微蹙起了秀眉,有些纳闷地指了指南挽:“南妃娘娘看天这么出神,莫不是想家了?”

    宋知闲闻言,忙将脸凑到她肩上,却不靠上去,他顺着月姝清手指方向瞧了一眼,冷笑出声:“她方才去找个地方放鸽子报信了,所以现在在看鸽子飞哪儿了。”

    他语气犹如地狱爬出的恶鬼,但比之前少了几分病态。月姝清听了他的话,惊愕地抬起头,转眸看向他时却发现他们靠得极其近,近得月姝清都能看清宋知闲脸上的绒毛。

    她被吓得立马弹到一侧去,随机心有余悸地拍拍胸口,说出的话还带着点儿喘息:“那么她都报信了,去与不去还有区别吗?”

    宋知闲闻言倒也不慌,懒洋洋地瞥了南挽一眼后,才看向月姝清,语气中满是无所谓:“放心,我让松竹射下她放飞出去的鸽子了。”

    月姝清听后,才稍稍松了口气。宋知闲见状,薄唇微微上扬,又补充了一句,“至于射没射中,那我就不知道了。”

    她那口才缓出的气又硬生生地憋了回去,刚抬眸却见他眼眸里头夹杂着笑意,她霎那间就明白了原来宋知闲又在跟她说笑。

    月姝清扭过头不再去看他,而南挽此刻走来,询问他们什么时候出发。她刚想准备回答她之时,却在看到她手里头那只洁白如玉的白鸽,当场愣了几秒。

    她面上带着些怒色地瞥了眼宋知闲,眼神似乎在说“你竟然骗我。”

    宋知闲表示自己根本不知道。

    而南挽,则有点懵地看向两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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