银光一闪,一柄长矛倏地刺出,刃下冒矜,指向对面那人左肩,络腮胡一抖,以木棍抵挡之,双手紧握棍身两两相撞,二人迅速拉开距离。

    木匠手腕一转,木棍向上一斜又急速攻来,一道竖直黑影携力劈向对方脖颈,少年侧身闪开,额头满是汗珠,右手在前,左手向上借力,长矛又出。

    只见那木匠露出满意的目光,却在下一刻神色一凌,手持木棍向少年下盘攻去,只听得“嘭”一声,右腿被击中,整个人失去平衡,双膝跪地。

    成败已分,被击倒的少年仍不显半分狼狈,双手抱拳一推,木匠将他扶起。

    “不错,不错,招式迅猛,出矛果断。”老铁师傅还是习惯性的摸了摸他的胡子,立起木棍,满意的打量着他的好徒儿。

    丈八蛇矛他用的极好,李常春天生神力,用兵器却不图蛮力,前攻时前后手借力,力道灵活,收手迅速。

    “好苗子好苗子,不愧是我老铁的徒弟。”心下满意,笑容在这木匠的脸上绽开,他伸手拍了下少年的肩膀,以示鼓励。

    “师傅的功劳。”少年还是神色淡淡,并不因夸奖而喜悦。

    夕阳西沉,少年告别木匠,推门而出,看到门前站着等待的身影时,凌厉的眉眼似冰雪初融,多了道温柔的意味。

    门前站着一位少女,看起来十四五岁,身量高了不少,如柳树抽丝般长大了,背影纤细,青丝长发散落背后,左右耳两侧各编了一缕辫子,抬目时,眼波含水,远山青黛。

    “挽娘。”常春轻声唤道。

    “哎,走吧。”少女嗓音清亮,见到人便抬步要走,却见眼前人右腿迈步一个踉跄,季挽林神情突然慌了,急忙去扶他。

    “你这又伤到哪里了?那木匠怎的下手这么重?”话语里不乏抱怨的意味,动作却是轻了又轻,生怕一不小心,又磴到了他的伤口。

    少年轻声说没事,拍了拍她的手,让她放心。

    顾及着李常春腿上的伤,二人走的不快,慢慢的向远处走去,一如初见的那个晚上。

    不知道自己被徒弟的小青梅好一通抱怨的木匠,正守着一屋子的兵器犯了愁。

    “好徒儿天资卓越,进步实在太快,做师傅的难免有些压力,如今这长矛也是学会了,下一个该教什么?”托着头,老铁一时犯了愁,他顺了顺自己的络腮胡,视线落到角落的一把重弓上。

    老铁眼神一亮,喃喃出声:“那小子天生神力,这重弓,他许是拉得动的。”

    这一年是元仁八年深秋时,李常春即将和他命中最有缘的兵器相遇——弓。

    有弓的李常春,才算是真正的走向了成神的宿命。

    乱世开道,不败的战神,最善骑射,一举弓,百步穿杨。

    但这都是后话了,史书上威名赫赫的大将军,此时正被少女说的接不上一句话。

    “我知你习武辛苦,可万事讲究松弛有度,如何要如此拼命?”季挽林看他走路不顺,心情也不顺起来。

    一路上边走边点搭李常春,话里百般不乐意,扶着少年的胳膊倒是始终稳当。

    瞧着季挽林气愤的小脸,颇有情绪的双眼,李常春不为自己反驳一句,只笑着任她批评,一贯是温柔的好脾气。

    二人一路走回家中,一进院门,李常春就被她摁在座子上,少年为了习武方便,穿衣轻便单薄,已是深秋,习武的衣裳平日里穿不足够御寒,少女扫他一眼,丢给他一件外衣。

    少年接过穿上,正要说什么,就被季挽林一记眼刀子堵在嘴里,只好闭上嘴,好脾气的笑着。

    裤腿挽起,右边的小腿有一记青痕,膝盖更是磨破的皮,红惨惨的一片。

    “我就知道,你惯是个不在意身体的。”见了伤,季挽林更生气了,小渔村没有什么好伤药,季家因着常春习武,特意赶着市集最密的时候买了些药酒。

    本想给他上药的季挽林,一时无从下手。

    见她又要恼,李常春也不讲给她打斗时矛棍之交,只胡扯着哄她:“只是看起来吓人,并不疼的,莫要生气。”

    跟着师傅习武,习武之人怎会弄虚作假,老铁木匠的每一棍都是真把式,落到腿上青紫是小事,不折腿已经是师傅对徒弟的照顾了,可这话不能将给挽娘听。

    下次要再小心些,李常春默默的想着。

    上了药酒,还未干,裤腿还挽着,右腿的伤大剌剌的露在外边,季爷爷和季奶奶看了也是一惊,连声询问他伤情如何。

    常春只摆手,说着无事。

    “伤的这般重,近日歇一歇,不要出海了,我们三个也应付的了。”季爷爷开口说道。

    季奶奶听了连连点头,“是啊,歇几天,本就秋深了,出海可以停一停,不要累坏身子。”

    李常春还想再拒绝,学武受伤是家常便饭,他不想影响正常生活,“季爷爷,我……”

    话还没说完,左边一道视线盯过来,季挽林凶巴巴的看他,眼圈还是红的,李常春对上她的目光,把未出口的话硬生生的咽回去。

    “挽娘。”

    “别跟我说话。”

    李常春一时无措,不知如何哄她。

    少女气愤愤的坐在桌前,侧过身去不理睬他的话,少年愣神,不知如何是好。子孙辈的孩子两小无猜,这番情景看着季爷爷和季奶奶反倒笑出了声。

    秋风袭人,好在并不刺骨。

    又过几日,西边的屋里,师徒二人研究起了弓。

    少年已有十八,身长八尺,师徒二人站在一起身高上难分伯仲,只不过李常春浑身有力却不身躯庞大,老铁却是个一顶一的壮汉。

    将弓递给徒弟,做师傅的露出一个神秘的,略含期待的笑容来。

    “好徒儿,你且试试这弓你能否拉动。”一手抚须,一手端了个水碗,这好端端的给人做师傅的,竟像个看客。

    伸手接过弓,少年神情一变,这弓竟有如此之重量,见他诧异,老铁颇有些得意。

    “想当年老夫刚得到这把弓,还只是个和你一样的半大少年,还不得开弓要领,满头大汗不得法……”

    老铁师傅正说着,却见少年抬臂拉弓,一手持弓,一手拉弦,虽动作说不上一点标准,但弓确实是拉开了,见到这一幕,老铁面容一愣。

    这少年的臂力如此惊人,可谓是天生的好弓手啊!

    心中大劾,老铁师傅让少年收弓,从他手里重新拿回弓,并随手拾了一支细木棍,亲自开弓做了个示范。

    “拇指拉弦,箭搭外侧,弦拉至耳朵甚至耳后的位置,拉到哪,取决你的目标和弓手的习惯。”

    老铁师傅教的认真,显然是动了爱才的心思,李常春也没有辜负他,细细的把要领记下。

    “开弓没有回头箭,弓用的好杀敌万千,用不好,便是给自己败出弱点。”

    “需得苦练。”

    老铁师傅沉声说道,李常春郑重点头。

    院中。

    少年持弓,两腿前后分开,以细枝为箭。老铁师傅一手抚须,一手后背,围着他踱步,一边开口教导。

    “练弓,最核心的是动作的一致性。箭搭在哪,开弓开到哪,手握在弓把的哪个位置,这些都需要每次出箭一样,才能保持精度。”

    “经验和手的控制力尤为重要。”

    “你且拉弓。”老铁轻拍少年的肩膀,待他拉满弓时又说道:“发失时,目力必凝注于一点。目注而心道,意道手道。”

    弓极重,拉满弓更需不小的力气,这几句话的功夫,少年的大臂已经微微发抖,见此,老铁师傅了然接口:“维持平稳的拉满状态不能靠蛮力,你试着用骨骼和全身的力量去稳住身躯。”

    络腮胡抬手,压平他抬起的肩膀,“前肩伸平,手臂与肩膀保持一致。”边说着,边调整他的姿势。

    “常春,错了,你需要用背部的力量。”说罢,手上带力挺了一下他的后背。

    学弓本就是难事,李常春第一日拿弓,便可开弓,初学弓,便迅速掌握要领,虽有一个好师傅的引导,但他自身的卓越天赋已经不可忽视。

    一番引导指正,李常春已经逐渐领悟持弓要领,再一张弓,拉满弓而身不晃,肩不斜,脊背挺直,下盘扎实。

    老铁师傅也不由得震惊,他自诩见过市面,大大小小的学武之人他过眼没有几千也有几百,如李常春般聪慧的的确少有。

    且少年毅力坚韧,虽臂力非常人可比,但持续的张弓也会迅速的消耗他的体力,但李常春偏不喊一声累,歇一会儿便再来,再试。

    “实在是个好苗子。”老铁师傅隐隐可以窥得此人之后的造化,想着现在身居高位的朝廷官员浑水摸鱼之态,他看了一眼李常春,暗暗想着,何不推一把?

    天下苦元久矣,非我族类,何不趁乱搅动这天地风云?

    又是抬手抚须,老铁师傅看向李常春的眼中多了一抹期待和郑重,眼神充满光彩,他对少年寄予厚望。

    学弓的第一天,季挽林等到了胳膊无力的李常春。

    胳膊酸胀,毫无力气的少年,对上她揶揄的神情,终是无奈的笑了。

    “好挽娘,我今日身上没有添伤。”少年低声解释着。

    少女被他避重就轻的话气笑了,吐出一个“哦。”字,不再理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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